“砰——”一声闷响,车头却还是和那只公鹿擦了一下。
公鹿没什么大事的样子,还回头看了这辆车一眼,快速奔走了。
毛泰九的车,却刹死在了原地,前方刚好有红绿灯。
他僵在了驾驶座上,大脑是一片又一片持续不断的嗡鸣,嘈乱而破碎,恍惚之间,他听到了熟悉又陌生的警报声、呼啸的救护车的声音、还有周围人的尖叫与呼喊……
这一切都交织成一片,像是扭曲成了一把螺旋刀,在疯狂旋转着,绞碎毛泰九的思绪,“呼、呼……”他的喘息猛地加重了一些,用力甩了甩头,都无法将眼前的幻想和耳畔的幻听驱赶开。
他感觉自己怀里抱着一个人,冰凉的,瘫软的人,血花在她胸口绽开,染红了他的视野,她那看不清五官的脸,悲伤的泪痕还依稀可见。
绝望在心脏肆虐,因她的离去,世界仿佛顷刻之间,就进入了永夜,再无任何光的存在。
又是这样的场景……
你究竟是……
旁边的汽车摇下了车窗,司机热情地和毛泰九打招呼:“哎哟,年轻人,你还好吗!?”
外界的声音像是一把利刃,直接将这幻想割破,毛泰九猩红着眼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满头大汗,冷汗已经湿透了背脊。
“多注意点啊年轻人,雾津这边,雾太大了,可见度低,不可以开那么快的啊。”那位热情的大叔还在招呼着。
毛泰九仰面,看着车内的顶板,喉结上下动了动,勉强让自己从这怪异的状态中挣脱,他舒了一口气,拉开了领带,扯出一个微笑,才放下车窗,对隔壁的大叔微微颔首:“多谢您的提醒。”
“没事就好,”大叔摆了摆手,“绿灯了,走吧!”
汽车缓缓启动,毛泰九的心却随着黄昏夜色,渐渐沉了下去。
那个混乱的……像是惨剧一样的场景,最近出现的越来越频繁了。
在宋女士……出现在他的世界之后。
要怎么告诉你呢?
看到你的第一眼,我竟以为,你就是那破碎的场景里……我怀里的人。
舒夭绍领着那八个保镖,头皮发麻,破罐破摔地走回了他们的根据地。
她已经想要了要如何敷衍日日了,就说:“哈!好心人的友情馈赠!”
结果回去了舒夭绍才发现,自己之前头脑风暴地想着要如何规避金光日和关祖都是没有必要的,因为金光日早就离开了。
“智慧啊,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来的那么晚?”徐友真出来,看到舒夭绍身后的伫满了的壮汉也被吓了一跳,“这是!?”
“说来话长,我们进去说吧。”舒夭绍揉了揉头,和徐友真一起走了进去。
这些保镖分工配合极为默契,两个留在门口,六个跟了进来,分别伫立在不同的角落里。
“姜老师,是智慧回来了哦!”徐友真冲厨房那喊了一句,然后招呼孩子们先出来吃点舒夭绍带回来的东西。
舒夭绍发现了一个脸生的男孩子,这个应该就是之前说的……
“是民秀吗?”舒夭绍驱散了面上的疲惫,露出笑容,用着手语和对方打招呼。
脸上都是青青紫紫的男孩子抬头看了舒夭绍一眼,又飞快地低头,有些瑟缩地点了点头,当做是回应了。
“智慧,先说说你怎么回事。”
舒夭绍长话短说,简单概要地把自己差点被谋杀的事情说了一下。
“什么!?”徐友真惊跳而起,“那群人渣!”
“这件事情我哥……”顿了顿,舒夭绍最终没有生硬改口,改口更显得别扭,“我哥哥会处理好,然后,这些保镖,也是我哥哥派来保护我们的。”
好特么中二啊这台词。
徐友真看舒夭绍的眼神变得超级不一样,仿佛在看什么“游戏凡间”的任性公主一样。
舒夭绍脑壳疼,没和她纠缠这个:“wuli日日是……”
“啊这个!金光日检察官说他有急事要先回首尔,我听到好像是要逮捕一个很重要的犯人哦,然后他说你回来再联系他。”
舒夭绍马上拿手机给金光日发了条短信,但是金光日没有回应,看来是在忙碌中。
今天晚上舒夭绍发现徐文祖的情绪似乎不太好,但是这群孩子的情绪都好不到哪里去,她没有多想。
晚饭后,众人聚集在一起商量。
经过姜仁浩的解释,然后舒夭绍才知道民秀这个男孩子经历了什么,他和自己的弟弟都被学校的男老师性.侵了,他弟弟因为受不了这样的凌/辱,卧轨自杀……
“文祖……”舒夭绍颤抖着回头看另一个男孩子。
那男孩子精致的小脸上,满满都是冷漠:“我没有遭遇这个,你来得挺及时。”
……
“总之,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徐友真元气满满地大声说着,“我们不日就可以上法庭了!”
但是很显然,是他们太天真了一些。
金光日一走,雾津这边的警|察立马恢复了“瘫官”模样,他们一再催促,对方也只是给出不痛不痒的似是而非的,极容易被推翻的所谓调查出来的证据,简直令人恼火。
舒夭绍知道他们有恃无恐,因为金光日在首尔那边和财阀的大战,几乎是已经撕破了脸皮了,就因为金光日前途未卜,所以他们才敢这样敷衍!
“智慧,我和友真再跟进一下这边,”姜仁浩的脸是真的无比沧桑,“听说这群警|察里新来了一个空降的,他们分开调查案子了,这些敷衍我们的家伙们,负责妍斗和侑利的部分,而那个新来的叫毛泰九的警|官,他负责调查民秀那一部分的,你……”
舒夭绍点头:“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找泰九。”
姜仁浩看着舒夭绍转身就走的背影一愣,泰九……什么的?
智慧是认识这位警|官?
舒夭绍推门而入:“泰九……”
办公桌前的男人含笑抬头,半是玩笑半是促狭:“不叫毛警|官了吗?”
舒夭绍关上了门,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
“过来坐。”
等到舒夭绍坐在了办公桌前的椅子,毛泰九一手趁着下巴,凑近,认真地看着她:“所以,我们的智慧啊,打算什么时候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呢?”
“现在,马上!”勺·从心第一人·子。
两人都默契地不再提之前舒夭绍连夜扛火车跑路的沙雕事迹,但是,舒夭绍是出于心虚,毛泰九是将锅扣死在了金光日的头上。
“虽然这边的废物们一直在干扰我,不过还是查到了必要的东西……”毛泰九动作自然地将抽屉里的证件袋拿出来,“里面包括了那个人渣蹂.躏那两个男孩子的……视频,音频,还有他拍照留念的照片等,比起其他两个女孩子的口头指控,这个证据,要有力得多。”
舒夭绍一时之间,心情复杂。
“这是备份,给你们的律师参考,证据会由警方提供给法院的,不必担心。”
“至于徐文祖,他虽然被打掉了几颗牙,但是没有目击证人,对方要开脱也容易,更何况,比起性.侵,暴力带来的冲击力或许没那么强。”
“所以,你们现在的重心,恐怕要转移到那个叫全民秀的男孩身上了……”
这时候,舒夭绍的电话突然响了,她接通,里面传来了徐友真咬牙切齿的声音:“阿西!他们竟然买通了民秀的监护人撤诉!!!”
第115章 我绝不会翻车
他们竟然买通了民秀的监护人撤诉!!!
这短短的一句话,其中的内容,却不啻于晴天霹雳,让舒夭绍瞬间僵住了。
她倏地抬头,眼睛不自觉地在瞪大。
“怎么了吗?”毛泰九看着她仿佛受到了重大打击的模样,下意识地觉得自己的心都疼了一下。
见舒夭绍不回答,他便站起来,走到了舒夭绍的身边,将椅子转了一个半个圈转向自己,弯下腰,凑近,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智慧啊?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民秀的监护人撤诉的话……”舒夭绍咽了咽唾沫,竟然说不下去了,只觉得整个喉咙都是苦涩的味道。
怎么会这样呢?
金妍斗和陈侑利这两个孩子受害的罪证,是由姜警|察负责的,而这位姜警|察,显然是根本就不打算配合的啊,明明……就只剩下全民秀了,民秀的这部分,是毛泰九在负责的,他都已经调查出了那么多的罪证!
这一切,却要因为对方买通了民秀的监护人撤诉,而付诸东流了吗?!
多日以来的苦苦坚持,好不容易可以看见一丝曙光了,却有人硬生生地要将这一丝最后的光都要夺走,所有的坚持和努力,都好像因对方的“权势”,而瞬间毫无意义了一般。
“别哭。”指腹并不细腻,反而有些粗糙的拇指,轻轻地自舒夭绍的眼角擦拭而过,揩走了她不自觉溢出在眼眶附近的泪水。
毛泰九将腰弯得更低,把这个自见面以来,就表现得无比镇定又冷静,从未有过这样脆弱的一面的女人紧紧地抱在了怀里,结实有力地双臂收紧……
“你还有我,民秀无法作证的话,我们现在再调查金妍斗和陈侑利也不迟。”毛泰九的手臂在收紧,收紧,恍惚之间那些光怪陆离的,那些破碎凌乱的画面里,他也是这样将那个苍白脆弱的女人抱紧。
不一样的是,那个怪异的画面里,他是如此的绝望,仿佛全世界都在顷刻之间熄灭了。
而现在,他怀里的人,是暖的。
毛泰九情难自禁地低头,在舒夭绍的头顶轻吻了一下,宋女士,宋智慧……我总觉得,我不该这样叫你呢。
舒夭绍平复了一下自己,接受了毛泰九的“组队申请”。
毛泰九抿唇笑了一下,眼睛都亮了起来,只是等他跟在舒夭绍后面,一开门,竟然发现门口站着两个西装壮汉?!
“这是我的保镖。”舒夭绍说。
毛泰九:“……”
他眼沉了一瞬,却在舒夭绍看过来的时候,抬眼便露出了一个极为清爽的笑容。
是谁给的保镖?金光日?
好吧,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我都记下来了啊,金光日检察官!
毛泰九是空降雾津这边的警署的,他显然在这个警署里格格不入,所以民秀和他弟弟受到侵害的证据,全是毛泰九自己一个人独立完成的,在此之前,他甚至没有找舒夭绍邀功……
舒夭绍总觉得有些东西变了。
那个记忆之中,疯狂嗜血,以杀人取乐的毛泰九,竟然成了今天这样一个充满正气的警|察……
记忆之中那个因自身缺陷而心理变|态,即使努力改变也依然漠视人命的金光日,竟然成了今天这样一个嫉恶如仇的检察官……
似乎都在朝向好的方向在改变着,除了关祖。舒夭绍在上个世界死亡之前,阿祖哥哥就是刚正不阿的警队精英,而现在的关祖,却似乎变得有些忧郁沉默了。
舒夭绍很难说服自己,这一切都和她无关。
“智慧!!!”
舒夭绍的思绪,被冲上来的徐友真给打断了。没错,舒夭绍现在是领着毛泰九去他们这群企图抗衡强权的“无名之辈”的“根据地”,结果还没上楼,就遇上了冲下楼的徐友真。
徐友真整个人都有些失控,她抓着舒夭绍的手臂,不自觉用了最大的力气,还没反应过来的舒夭绍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直在旁边的毛泰九见状,眉头收紧,立马上前掐着徐友真的手腕让她松手:“女士,请冷静点,你弄疼她了。”
徐友真慌乱之中抬头看了毛泰九一眼,脑海中似乎隐隐约约闪过了什么,但是她没有空去细究这位警|察和舒夭绍是什么关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
“民秀,民秀那孩子不见了!”
“什么!?”舒夭绍着实是被吓到了。
徐友真整个人都在颤抖:“你知道的,这几天我们都在为上法庭的事情一直商量着。民秀那孩子得知了自己的奶奶……”
民秀知道自己的奶奶,接受了那些人渣的钱,然后以监护人的身份选择了撤诉,他就无法上法庭作证。
“然后,他哭着就冲出去了!”徐友真语速飞快地说完,红着眼眶哭了出来。
舒夭绍的指尖不自觉地颤抖,她想到了还在和所谓的财阀硬刚,直到现在也没空给她回个信息的金光日,想到了临走时一定要留下保镖跟在她身边的阿祖哥哥,想到了毛泰九空降过来被整个警署孤立……
她想到了民秀这个孩子,亲眼目睹了弟弟被恶心的男老师侵犯,亲眼看着弟弟冲了出去,然后被火车碾压……他如此坚强地站了起来,面对这一切残酷,努力地想要求得一个正义的结果,结果,他却连一个上法庭的机会都没有。
舒夭绍不敢想象那孩子的内心,该是多么的绝望。
这究竟是什么人间奇葩大赏!所以就是魔幻的现实吗?!
如果金光日不回首尔的话,如果关祖能留在这里的话,如果毛泰九早点到雾津的话……
不,不,不对……她为什么,要去设想这些“如果”?难不成,没有他们,她就什么都做不成了吗!?
“姜老师呢?”舒夭绍将脑海里嘈乱而繁复的嗡鸣声全部压下。
徐友真也已经勉强平复了一下:“我给他打电话了,可是他没有接,智慧,我们现在就去找民秀,我,我不放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