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笑眯着眼睛从针线包里费力地扒拉出一根细细的钢针,手指虚软无力,捏了好多下才捏起来,看得追命一阵着急,恨不得上去拿起来直接塞她手里。
“你们猜,我能穿多少根进去?”她左手捏针,右手捏着线头,一脸严肃地问道。
铁手双手环胸,无奈摇头叹息,“我猜不出来。”
谭笑对他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不过也没继续说什么,只是皱着眉毛看向追命。
追命已经忍得不行了,再对上她那副眼睛都已经迷糊地转圈圈,还要拼命睁大眼睛板着小脸故作严肃装出一副十分清醒的样子,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
对上谭笑不满催促的眼神,追命咳嗽一声说道,“我猜是五根。”
他对姑娘家的这些东西一窍不通,也不知道穿进去多少根算是正常水平,但他有双灵敏的耳朵,听到楼下在讨论头名的丁娘子有多厉害,竟然穿进去二十四根。
看谭笑这幅迷迷瞪瞪的样子,二十四根肯定是不可能的,他打个折上折,五根估计是没啥问题的。
谭笑没有说话,她眯着眼睛像是在思考实际上在发呆,停了停,她转头看向无情。
无情姿势放松地靠着椅背,脸上带起愉悦的笑,似乎心情很不错。
随后就听到从那张薄唇里轻轻吐出一个字,“零。”
零?是说她一根都穿不进去?
谭笑反应慢半拍的脑子里刚理解了这个字的意思,立刻竖起眉毛凶巴巴地瞪过去,看到那人淡淡含笑的眼睛,指责的话磕磕巴巴的再也说不出口,脑子又迷糊成一片。
她又看向冷血,冷血面无表情的勾了勾一侧唇角,不是很想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
不过好歹是帮过他们大忙的人,又是街坊邻居的,他很给面子的跟着无情说了个零。
谭笑气鼓鼓地看了这两师兄弟一眼,被这么小看,到底也不敢说什么。哪怕是喝醉了,她下意识里也记得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问到最后一人诸葛正我时,笑眯眯的老头子非常看好她,直接就说了个十五。
谭笑被诸葛正我这么一鼓励,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她感觉自己很行了,一拍桌子喊道,“都看好了!我要开始了!”
无情左手轻轻撑着侧脸,右手一摆,微笑着说了句,“请。”
众人稍微离她近了些,皆是饶有兴致地盯着她手上那根钢针。
谭笑屏住呼吸,右手捏着软踏踏的线头往不大的针孔里怼过去——当然是没有穿过去。
追命忍不住笑出声,在谭笑不善的瞪视下急忙捂住嘴止住。
没有拿过针线的人,一时半会是很难掌握穿针的小技巧的。
她穿越前也顶多也就上大学的时候缝过扣子,用的还是穿针神奇,真要她实打实的干点针线活,她连根线都穿不过去。
谭笑呼出一口气,手指碾了碾线头,将它弄得笔直了些,看上去更容易穿进去。
再来一次,这次绝对稳了!
她两只眼睛紧紧盯着米粒大的针孔,几乎要盯成斗鸡眼,右手捏着线头一点点靠近……
又一次失败,线头总是不听使唤,每次要碰到针孔的时候都会歪到一旁去。
“唔……咳咳……”铁手急忙将涌上喉间的笑意咽下去,“谭姑娘,玩也玩过了,我还是送你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
谭笑抬起头,一脸狰狞地看着他,挥着手臂喊道,“不行!我今天就跟它杠上了,穿不够十五根我就不回去!”
所有人:……连一根都穿不过去还十五根,你是真的敢说。
铁手看着她手里拿着针激动地胳膊乱甩,眉心直跳,就怕她一个不注意扎到自己。
谭笑觉得自己前两次失败,都是因为手上不稳,站着有些摇晃的缘故,所以这一次她坐了下来,手肘稳稳地杵到桌子上,又一次盯着针孔将自己看成斗鸡眼。
只是,这个准备工作的时间是不是有些太长了,一直盯着针孔看也不见动是怎么回事。
几人心里纳闷着,铁手正要问一句,就看到方才还生龙活虎的姑娘,眼睛一点一点合上了……
下一秒,她手臂的力气一泄,整个人趴在桌上沉入黑甜的梦乡。
好嘛,这是把自己给看困了。
他摇头失笑,随后又忍不住头疼,若是人还醒着,倒是好办,现在睡着了,他敢保证就这么抱着她回去,第二天流言蜚语一定传得到处都是。
他虽然无所谓,但姑娘家的名声总得顾及着点。
其余几人本等着看乐子,却没想到当事人说睡就睡,这个神转折让他们多少呆滞了一瞬。
铁手想了想,上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喊到,“谭姑娘,快醒醒,谭姑娘……”
谭笑睡得死死的,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追命哈哈笑道,“师兄,你动作这么轻哪行,她听不到的,你看我的。”
说着他走过来,手上用了几分力气,将谭笑推得在椅子上来回晃。
睡梦中的人原本舒展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脸上也显露出几分痛苦,追命继续晃着她,谭笑忽然猛地坐直了身板,伸直手臂胡乱挥动几下,嘴里含糊嘟囔着「烦死了」,追命脸上猝不及防挨了一拳。
扰人清梦的家伙被赶跑后,谭笑换了个方向趴着继续睡,睡得香甜地小脸看上去惬意至极。
追命捂着被揍了一拳的脸,傻了。
他,崔略商,名满天下的四大名捕之一,被个丝毫不懂武功的小姑娘一拳打到脸上,这说出去谁信?
他愣愣地转身看向自己几个师兄弟们,却见他们都是一脸古怪要笑不笑地样子,他抽了抽嘴角,放下捂着脸的手掌,一番表演没博得任何同情。
好吧,其实也不疼,就她那软巴巴的小胳膊小腿,要不是觉得好玩让着她,十个她耍醉拳都够不到他一根手指头。
所以现在最大的问题,谁送她回去呢?
铁手看着追命,对方一摊手,“别看我,这小丫头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不然我也不介意和她传点啥。”
他揉了揉额头,又看向冷血,“师弟,那就劳烦你了。”
冷血无所谓地点点头,抓起佩剑大步走过来,提着谭笑的后衣领将她整个人提起来,就像拎小猫似的,手里还上下掂量两下,就这么准备走了。
铁手看得嘴角直抽抽,急忙拦住他将人放下来。
这倒霉孩子,难怪这么大了都没谈过恋爱,就这种丝毫不懂怜香惜玉的钢铁直男做法,有姑娘看得上才怪。
看了半天乐子的无情突然开口,“这里离云上并不远,不如去问问她店里有没有帮工的妇人,喊一个过来最好。”
铁手豁然开朗,他一拍脑门,真是忙则生乱,这么简单的法子也想不起来。
他说了声就出门去,运上轻功,不消小半个时辰就从店里带了个年长的妇人过来。
刘娘子正在厨房忙呢,听了铁手的来意,急忙擦擦手就跟着他一路小跑来了珍味楼。
一路上心里担忧地七上八下的,谭掌柜一个小姑娘,怎么会大晚上的在外面喝醉了,还来了个男人让她过去接人。
虽然这个男人她也认识,比较相信她的为人,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喝醉了,总归是十分危险的事。
怀着一路的心思到了珍味楼,看到自家掌柜衣裳完好地趴在桌子上睡觉,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胡乱打过招呼后,在铁手的帮忙下,她背着谭笑回去了。
这个屋子里的人都是官老爷,她平日里从来不会接触到的人,跟他们同处一室,心跳都快了几分,紧张地她几乎连话都不会说了。
进了云上,谭笑的异常惹得店里的客人侧目,熟悉一点的直接问道,“谭掌柜这是怎么了?”
刘娘子笑笑,“没什么,晚上和几个小姐妹在一起玩耍,不小心多喝了两杯,睡得正熟呢。”
将人送到二楼的卧室后,她服务周到地替谭笑脱去衣裳鞋袜,解下头发,又打湿了毛巾擦了擦脸和手,做完这些,才将人塞被子里。
这是刘娘子第一次来二楼,所有的布置处处让她惊奇,不过楼下的现代化设施看习惯了,她也不觉得有多惊讶。
没有多想,她匆匆下楼自是忙去了。
今天客人很多,可得趁着过节好好赚一笔,店里的生意好了,她的提成也高,她已经会算这笔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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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钟的铃声准时响起,将床上还在蒙头大睡的人吵得翻了个身。
晨光透过薄薄的纱质窗帘铺在大床上,将整个屋子照的明亮。
谭笑一声,从被子里伸出手臂将闹钟关掉,随后慢慢坐起身子,艰难地蠕动数下,又「啪」地一声跌回床上。
又过了几息,她艰难地爬起来,挠了挠睡得凌乱的长发,脸上是一片刚睡醒的呆滞无神。
渐渐地,神思逐渐回笼,她的意识也变得清醒。
昨晚发生的所有事清晰地浮现在脑子里。
谭笑正要拿衣服的胳膊僵在半空中,像一座风干的雕塑,风一吹就碎了一地。
嗯,所以还是去跳河吧。
作者有话要说: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丝丝……
头晕脑胀的状态下写得一章,自己也不知道写了些什么,就凑活看吧……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到了营业的时候,陆琛他们一见到谭笑,就关切地问道,“掌柜的,你没事吧?”
谭笑摆手,“没事没事,不小心喝多了,睡一觉就好了,早饭已经送来了,大家快吃完干活吧。”
她悄悄松了口气,幸好昨晚没有在店里耍酒疯胡言乱语,不然被自己的员工看到了,以后还怎么带队伍,她这个老板的面子往哪搁。
虽然在神侯府几人面前出了个不大不小的洋相,好在她也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顶多就是行为无厘头了些,不至于做出什么过分的得罪人的事。
她光想着现代也是酒桌常客,却忘了这具身体从没有沾过酒精,没有一星半点的抵抗力。
失策失策,以后在外面时再不能喝这么多了。
几人吃早饭的功夫里,她去店里四处检查了一遍,发现柜台里还剩了些昨晚没有卖完的蛋糕和曲奇。
“我不是说过你们可以把当天剩下来的蛋糕带回家吗,怎么还有这么多?”她问正在吃饭的几人。
刘娘子咽下嘴里的食物,说道,“这不是掌柜的你昨晚不在,也没说这些要怎么处理,我们也不好擅自拿。”
“这样啊……”谭笑点头表示明白了,“你们吃完了就赶紧先把这些剩的收起来,千万别让客人看见了,云上绝对不卖过夜的点心,这一点是人尽皆知的,千万不能坏了这一点好不容易做起来的口碑。”
王娘子不解,“掌柜的,这些剩下来的,咱们为啥不低价卖啊,多少也能卖些钱,名声上也好听。这么好的蛋糕,天天给我们吃也太浪费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虽然这项员工福利他们很喜欢就是了,但是天天免费拿蛋糕,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再一个,王娘子说的他们也是承认的,这么好的东西给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吃,的确是浪费。
最重要的原因是,若是能多卖些钱,他们工资也能多发些,这将近一个月他们拿回家的,能卖多少钱啊。
谭笑给她解释,“不能这么做,产品过剩只会导致价格下跌,若是我每天晚上打烊前打折处理剩余的蛋糕,那么很多人就会专门在这么时间来买便宜的蛋糕,就不会有人按正常价格买了。”
就像美国经济大萧条的倒牛奶事件一个道理,比起产品价格下跌带来的损失,处置过剩产品损耗的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中心理念说白了不过就是资本家利益至上的思想,但是对她来说,将这些过剩的产品当做员工福利奖励给员工,是件非常更合算的买卖。
一来,可以不用任何成本就解决了过剩的产品;
二来,也增强了员工对云上的归属感和凝聚力,他们干起活来也就更加认真卖力。
听谭笑这么一说,几人瞬间恍然大悟。
陆兆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这其中竟有如此深奥的门道,我明白了。”
谭笑微微一笑,不再说什么,又去储物间转了一圈补了些货,这会闲得无聊,就去厨房先开工。
过了一会,刘娘子和王娘子吃完了也进来忙。
刘娘子系着围裙凑过来,有些八卦地问道,“掌柜的,你是不是跟神侯府几位大人关系很好啊,昨晚你喝醉了,铁手捕头还特地叫我过去背你回来,看那样子对你可上心了。”
共事这么长时间,谭笑也不是仗着老板的身份欺凌人的性子,几人胆子也就越来越大,彼此之间调侃开玩笑都是常有的事。
听刘娘子这么说,她心里一阵惊讶。
昨晚竟然不是铁手送她回来的吗?无情坐轮椅没办法带她,冷血跟她不熟,追命也不过见了两面,也就只剩个铁手了。
她的记忆只到睡过去之前,至于怎么回来的,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她问刘娘子,“你是说,昨晚是二哥叫你去珍味楼,把我带回来的?”
王娘子也凑过来,笑嘻嘻地插嘴,“那可不是,铁手捕头昨晚一进来就让刘家妹子跟她走一趟,我们还吓一跳,以为她怎么了呢,谁知道是为了这事。”
谭笑越听越迷糊了,珍味楼离云上有一炷香的路程,二哥都有那功夫来回一趟叫人把她带回来,他为什么不直接自己送回来呢,他不嫌累吗?
刘娘子捂嘴笑,“傻姑娘,这还能是为什么,这是铁手捕头贴心,顾着你的名声啊。他要是抱着你一路招摇过市,今天你两的事可就传遍整个汴京城了。”
“是了是了,铁手大人想必是十分喜欢掌柜的,才能这么处处为她着想,可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长得也俊,功夫也了得,掌柜的,你可要把握住。”王娘子点头附和。
“还是圣上御赐的四大名捕呢,又在神侯府办事,前途无量啊。”
“虽说年纪比掌柜的稍微大了些,不过也不打紧,男人年纪大一点才疼人,还稳重,以后你两有什么事,他铁定都是依你的,昨晚他瞧着掌柜的那个眼神,真是温柔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