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听见他低声说道,“嗯。”
仅是这么一个字,就让她的心上开起了漫天的烟花。
她眼波微颤,心里却是那样的轻盈,满的快要装不下的喜悦让她紧紧咬着下唇,拼命压抑着止不住要上扬的嘴角。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一点颤抖,有一点羞涩,却又十分坚定。
“我对你也……我们在一起吧,好不好?”
无情的瞳孔骤然缩紧,他看着那双真诚的明亮的眼睛,眼里有什么东西剧烈的一闪而逝,有奇异的光自眼底深处一点一点向外扩散出去。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仿佛在忍耐着什么,又突然将眼帘垂下。
“我一个残废,何德何能。”
谭笑猛地抬头看他,眼里有几分不可置信。
她试图从他的脸上寻找到一丝言不由衷之类的讯息,但她失败了,那张脸太过平静,完全没办法让人看出他在想什么。
她的心里燃起了一团火,像是生气,又像是不甘心,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逼问道,“所以你是拒绝我了是吗?你喜欢我,但是又拒绝了我,为什么?就因为你的腿?”
“只要我们心中有彼此,这难道算什么了不得的事吗?”她说着说着竟有些哽咽,“还是你觉得,我会因此嫌弃你,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拒绝了我。”
“这算什么?胆小畏怯?我从不知道,我认识的盛崖余,竟是一个不敢面对自己感情的人。”
谭笑「噌」地站起身,赌气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以后也不用再见面了,我今后不会踏进神侯府半步。”
刚迈出去半步,手臂从身后被紧紧抓住。
无情仰头看着她,低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随后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样,紧抿着薄唇,冷峻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却无端让人觉得有些失措。
谭笑停在原地,没有回头,静静等待着。
半晌后,他低哑的落寞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我只是怕,你会觉得委屈。”
她转身蹲在他身前,不可思议地说道,“你是不是对自己的认知有什么误会?我为什么会委屈,就因为你是个瘸子,还有一身治不好的病?”
她说这话真是一点也不客气,半点没有戳人伤疤的觉悟。
“你有钱有权还有颜,武功高强,博学多才,已经远胜这世界上九成的男人了,不,是九成九,该不自信的人是我才对好吧,大字都写不好几个,琴棋书画样样不会,女红也不行,做饭也一般般,所以我不到处去炫耀就不错了,你居然觉得我会委屈。”
无情的手缓缓落在她的脸颊上,指尖轻触,温热软嫩的触感一直蔓延到他的心里。
他的唇边扬起满足的欣喜的笑,眼睛里像是有什么化开了一样,抓着她手臂的手慢慢覆向她的手背,最后将整个手都握着手里。
“其实你刚才那么说,我真的很开心。”他的声音轻柔地像是一场春日的细雨,“得你相伴,绝不辜负。”
谭笑羞得脸上的红晕一路蔓延至脖颈,心脏怦怦直跳,几乎快要冲破胸膛一样。
心里的欢喜和愉悦几乎要将她淹没,这种时候应该要诉衷肠的,但她紧张地怎么也开不了口,只能低低道一声,“嗯。”
无情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温柔地轻轻抱在怀里。
鼻尖里嗅到的是她身上甜美的气息,柔软曼妙的躯体紧紧贴着自己,他只觉胸口处气血开始上涌,强烈的情感化为阵阵暖流,在四肢百骸间游动,全身的血液都因她而流动地更快了几分。
无情的手臂又收紧了些,将下巴置于她的肩膀上,胸膛里盈着快要溢出来的满足感与幸福感。
原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什么也不做,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竟能让他欣喜至此。
身体渐渐的越来越热……
不对,他的身体真的在发热!
无情骤然从这场令他沉醉的迷梦中醒来,松开了手臂,愕然地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谭笑自他怀中抬头问道,“怎么了?”
距离太近,说话时有温热的气息轻轻吹拂自脸上,无情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他偏了偏头,说道,“你给我的药,似乎起效果了。”
谭笑赶紧站起,她上下打量着他,问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什么感觉,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无情皱起眉头,像是在感受,又像是在思考,半晌才沉吟道,“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浑身发热发痒。”
“还是叫大夫来看看吧,可别真的吃出来什么毛病。”她关切地说道。
“也好……”无情笑着点头,“劳烦你去外面找个侍从,让他去请赖神医来一趟。”
谭笑听他的话赶紧去办。
没多久,就见一个一身灰色长衫须发皆白的老者,背着药匣子急匆匆地赶来。
刚走到门口,他便开始抱怨,“我这才走了多久,你又把自己怎么了?我这次说什么都要给你下一剂药好好睡上几天几夜不可。”
无情好脾气地微笑,“赖神医,我没有什么事,只是有些问题不太确定,所以特意让您帮忙看看。”
说着他将手腕放于桌上,袖口稍微拉高些许,赖星逐上前把脉,原本一脸的不高兴逐渐变得惊疑不定。
“怎会如此?”他困惑不解地皱起眉头,随后又换了只手把脉,依旧得出和刚才一样的结果。
“你刚才做了什么,气血突然充盈不少,经脉也不似以往那般滞涩,真是怪事。”
他满头的问号,百思不得其解,“我离开才一会的功夫,怎么会突然这么大变化,究竟是怎么回事?”
无情心神剧烈激荡,他猛地看向桌上那个白色的药瓶,眼睛亮得像两颗启明星般。
赖星逐也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他拿起拿瓶药,打开盖子倒出一颗闻了闻,无色无味,无法辨别出任何成分。
“难道是因为吃了它?这是哪来的?”他这么问道。
无情又将视线转到谭笑身上,后者惊喜中又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神情,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看上去似乎很想凑近了拍一拍他或者摸一下,无情便弯起唇角轻轻笑了出来。
赖星逐也跟着将眼神放在谭笑身上,他将药瓶举在眼前,惊讶问道,“小女娃,这药可是你的?”
谭笑点头,“嗯,是我给他的。”
“你从哪里得来的这药?”赖星逐一脸激动,还带着些狂热,“不知是哪位高人所制,不知我是否有幸得见?”
谭笑尴尬地摸摸鼻子,“额……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我记得他说对经脉运行不畅这一类病症挺有效,就拿过来给盛大哥试试,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用……我师父已经过世了,所以你见不到他的。”
赖星逐一脸失落,随即又问道,“敢问尊师名讳?”
“郭德纲。”谭笑眼睛不眨地回道。
“郭德纲……如此神医,我竟从未听过,想必是隐世的高人,可叹我无缘得见,唉!”赖星逐摇头叹息。
谭笑继续尴尬地微笑,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赖星逐继续观察着掌心里那颗药丸,不时凑近了一遍又一遍地闻,看上去真的很想拆一个仔细研究看看。
他看着谭笑,又问道,“小女娃,你既然师从高人,想必你也是有真本事在的,你师父一定把一身的本领都传给你了吧?”
谭笑一脸抱歉地微笑,“我资质愚钝,学不了医,要让您失望了。”
赖星逐脸上的失望果然更深了一层,不过他也不放弃,依然问道,“那你可知,这味药里都有什么药材,我竟一样都闻不出来?”
那我就更不知道了啊。
谭笑默默擦汗,继续抱歉地微笑,“这个……我也不知道啊……”
“唉——”赖星逐长长叹出一口气,绝了探究的心思,转头对无情说道,“我虽无法探知这药的成分,但从你的脉象来看,它对你的身体大有裨益,仅仅只吃了一颗便有如此奇效,还是这么短的时间,真乃神药。”
谭笑继续补充道,“我记得师父还说过,这药可帮助病人重塑经脉,我想着要是再配合上按摩针灸或者药浴这些,盛大哥的腿说不定就……”
赖星逐以拳击掌,大声说道,“你说得对!若是真能重塑经脉,说不定他还能重练内家功夫!”
他看着无情道,“我这就去准备药浴,你一会到卧室来,我得好好看看你的病症会不会还有什么变化。”
不等两人回话,他抱起药匣急匆匆地出门去了。
无情看着谭笑,他的胸口有些起伏,眼中光芒大盛,似有清亮的清泉在眼中晃动。
他突然猛地一把抱住眼前心爱的女孩,声音低沉,“笑笑,我……”
“公子!神侯让我叫你——”
少年嘹亮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又忽的戛然而止。
两个抱在一起的人赶紧分开,银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过了许久,才磕磕巴巴地继续说道,“公子,神侯让我……让我叫你过去一趟……你记得……一会去一下……”
无情面色有些尴尬地点头应了声好。
银剑像后面有狗在追一样一溜烟跑了,一颗小心脏激动地怦怦直跳。
他刚刚看到了什么?
公子居然和谭姑娘好上了!
他要立刻、马上、现在就把这个消息告诉所有人!
小楼内……
无情轻咳一声,耳根通红地道,“银剑年纪还小,他顽皮惯了,总是这么鲁莽,你别介意。”
谭笑涨红着脸,小声说道,“没事,我不在意的。”
接着又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我明天再来看你……”
无情温柔微笑,“好,我若是有空,也会去看你。”
谭笑咬咬唇,她飞快地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速度极快地抱了他一下,不等他有所反应,急声道了句明天见,转身便向外跑去。
她一路小跑至神侯府大门外,脸上的热度才稍微散开一些。
天空是一望无际的蓝,明朗极了。
她的心像在蓝天上徜徉的云朵般,快乐地几乎要飞出去。
好想大声告诉全世界,我谈恋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在玩手游的遇见逆水寒,过无情的主线任务,虐得我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没有什么生离死别,只是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几乎连写一封完整的信都拿不稳笔,需要女主帮忙,某日他又一次陷入沉睡,梦中他和喜欢的女孩在树下漫步,他为她雨中撑伞。
醒来后他望着石桥边的柳树出神,女主问他在想什么,他说,只是想到了一些很美好的事。室内余香袅袅,灰雾蒙蒙,他的眼神像寂寞的凉风。
本来按照写文计划,是没打算这么早把药给他的,否则后面没什么写的了,两人至少得经历一些波折一些心碎,但是现在,去你妈的,我要甜!我一点点都舍不得虐他呜呜呜!
蔡京狗贼,我必鲨你!
第49章
“静心,凝神!”
随着一声厉喝,又一根金针落在身上某处大穴,针的末端还在微微颤动。
无情浑身几乎不着一物,赤条条地躺在床上,身下的被褥早已被不停渗出的汗水浸湿。
他手边那片床单几乎要被他抓破,瘦削的手背青筋乍起,更添几分嶙峋。
嘴里咬着一块白色的绢布,双眉紧蹙,面色痛苦,喉间偶尔发出几声低沉难耐的闷哼。
全身每一处毛孔里似乎都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一点点往外钻,血管里好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涌动,不疼,但很痒。
这种痒足以逼疯任何一个意志坚定的大汉,无情却也只是表情痛苦了些,身体却纹丝不动地躺着让大夫施针治疗。
最后一针落下,赖星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行针是件及其耗费心神的工作,更别说他还得将内力灌注到针尖,控制着细如牛毫的内力在病人体内慢慢运转,引导着他身体里那股新生的勃勃生气,一寸一寸修复着受损的经脉与断裂的脚筋。
两盏茶的功夫后,身上所有金针一一除去,两个健仆抬了宽大的浴桶进来,里面装着的不是清水,而是黑色的药汁,隔老远就能闻到那股苦涩的中草药的味道。
赖星逐抱起无情慢慢放进浴桶里,温热的水流让他绷紧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感觉如何?”赖星逐给他把脉。
无情嘴角抽动,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还不错,只要有感觉,不管什么感觉都是好的。”
那阵噬人的痒慢慢消退,没等他松口气,紧接着从膝盖以下,尤其是脚踝处传来阵阵疼痛。
好在比起痒,忍耐疼痛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了。
他闭眼感受着这份久违了的疼痛,嘴角上扬,心里漫上无边的喜悦。
他将身体的变化如实告诉赖星逐,后者的指尖始终点着他的手腕,通过脉象全程关注着体内的反应。
“你上辈子肯定拯救了苍生,这种好事都能被你碰上。”赖星逐看着他脸上的隐忍,道,“原本你经脉受损,脚筋尽断,这辈子断无一丝治愈的希望,再加上还有哮喘,不过现在有了此等神药,说不定真能把你这一身病全给去了。”
无情抬起眼帘,隔着朦胧升腾的水雾,他慢慢地笑了,“或许吧。”
赖星逐瞥他一眼,伸着懒腰道,“等水凉了叫我,你泡着吧,我出去会。”
⚹
街市上行人擦肩而过,谭笑走在其中,喧嚣的叫卖声络绎不绝,偶有马车经过,扬起阵阵尘土,靠得近的不免被弄得灰头土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