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满脸的欢欣雀跃还勉强克制的样子看得她又是一阵笑,虽然称不上多可爱,但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里闪烁的感激崇拜等等情绪,倒是让她的虚荣心莫名其妙被满足了一把。
好像也不算坏,先干着吧,以后再看。
夜里躺在床上,窗户外面突然亮起火光,她穿上拖鞋走到窗前一看,大概一百来人的队伍举着火把在寂静的街上穿行,个个都是一身短打,胳膊上扎着一圈黑色的布条,手里提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她甚至还看到有人挑着根扁担的。
这么多人大半夜的干什么去,还个个带了兵器,一副去势汹汹的样子,难不成是打群架?
看了一会,她也猜不出个什么,又躺回去睡了。
只希望他们能挑个没人的地方打吧,不然又是小老百姓的房子和摊子要遭殃,这种江湖打架殃及无辜的,也没听说谁会给赔钱。
她打了个哈欠,再一次陷入黑甜的睡梦中。
第二天一整天,依旧不那么放心的她一直在一楼待着,就怕妞妞出点啥问题。
谢天谢地小姑娘非常懂事听话,偶尔擦擦桌子扫扫地,大部分时间都老老实实在最角落的椅子上坐着,或者就去厨房里跟在娘亲身边,没有她所担心的调皮捣蛋或是待不住的情况,所有工作全部都保质保量的完成了,以她这个年纪,简直超乎谭笑的想象。
就是她心里依旧纠结年龄这个坎就是了。
正午时分,好久不见的展昭来了。
依旧是那身标志性的红色差服,笑容温和清朗,剑眉星目,目若朗星。
她惊喜地喊道,“展大哥,好久不见你了,又去外地公干去了吗?”
展昭温声说道,“这段时间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明争暗斗不断,一直都有摩擦,两帮的弟子时间时有斗殴,大多发生在城南一带,包大人便让我负责城南那里的巡视,所以就不能总是来看你了。”
“原来如此,那是挺远的。”她恍然大悟,“不过这种事你们应该也不好直接管吧,毕竟他们不是都嚷嚷那什么,江湖事江湖了么?”
展昭低笑两声,“你倒是清楚这些道上的规矩,你说得不错,江湖帮派之间争斗,我们作为朝廷官差,的确不好插手太多,只要不伤及无辜,伤亡别太重,官府也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更何况人家也未必领我们这个情。”
“理解理解……”谭笑一脸深以为然,“那些江湖人士对你们偏见也不少,就像崖余哥哥,不管他为百姓做了多少好事,有些人说起他,不还是一句朝廷鹰犬,好像这么说的话就显得他们有多清高脱俗一样。”
“崖余……哥哥?”展昭怔了怔,他浓黑的剑眉微蹙,似是在心里又默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又问道,“你说的,可是神侯府大捕头无情?”
她笑眯眯地点头,“没错,你肯定见过他的。”
犹豫半晌,展昭踟蹰问道,“谭姑娘,听你这样说起,你们两似乎关系匪浅?”
“额……这个……”谭笑红着耳根子支支吾吾的,她在想着要用怎样的词汇来形容两人的关系,说他是我男朋友?相好?情郎?心上人?
不管哪一个,在这个时代,对一个未婚少女来说,都有些出格了。
看她半天不说话,眼神躲闪,脸颊微红的样子,展昭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突然就觉得有些没滋没味的,一下子提不起劲来,心里也有几分郁郁寡欢。
“我明白了,谭姑娘不必再说。”他勉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替眼前一脸为难的女孩解围。
谭笑松了一口气,她轻咳一声,不好意思地低声说道,“也就是,最近的事……应该好多人都知道了……”
最近?这么说,是他去应天府那段时间?
展昭默默咽下一口老血,脸上还要微笑着祝福,“我跟无情见过数次面,他的确是世间一等一的男儿,你们两个在一起,称得上……佳偶天成。”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他觉得自己真是虚伪,明明心里不痛快,还要强装出一副大度的笑脸,他无比唾弃这样假模假样的自己。
但他到底是南侠展昭,失落过后,他便也真心实意地为谭笑高兴。
在他看来,谭姑娘纯真可爱善良灵动,无情聪慧博学重情重义,哪怕他不良于行,但这点缺点在他看来远不及他身上的优点重要,他是真心实意的觉得,两人很般配了。
谭笑红着脸岔开话题,她两配不配这种问题,她跟无情私下来讨论就行,就不必在旁人面前多说什么了,再说她就要不知道怎么接了。
她问道,“对了展大哥,我昨夜看到许多带着兵器的人向南去了,胳膊上扎了根黑色的布条,他们也是金风细雨楼或者六分半堂的人吗?”
展昭正色答道,“你猜的不错,六分半堂一个小分堂昨夜袭击了金风细雨楼的一处产业,他们此回仗着人多,让金风细雨楼吃了个暗亏,索性伤亡不多,我今天也正在忙这事。”
谭笑一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说起金风细雨楼,她就想起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苏梦枕和杨无邪,无情告诉过她,神侯府和金风细雨楼是盟友,他跟苏梦枕之间也是交情不错的朋友,都是同一阵营的人,此时她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为那个病恹恹的苏楼主担心。
金风细雨楼是江湖帮派里为数不多的旗帜鲜明一心抗金的了,奈何前有昏君不给力,后有对手砸场子,他们的整体环境也是很艰难,甚至有着这样大义为先的旗号,也只能是跟六分半堂对半开而已,在汴京这一趟鱼龙混杂的浑水里也占不到多少上风。
听无情说他一身治不好的病,好几种解不了的慢性毒,这样的身体还能活这么久,也是挺……坚强的。
看到她一脸沉思,展昭便提出告辞,他一个007的公务员,挤出这么点休息时间,从城南跑来城北看她,也是很不容易的。
谭笑笑眯眯地挥手跟她告别,临走前,她突然想起件事,又问道,“展大哥,我中秋让人给你带过去的礼物收到了吗?”
展昭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明朗,微笑道,“我来此正是为了这事,有劳谭姑娘挂记,费心了。”
“这有什么,还值得你特地跑来感谢一句,朋友嘛,应该的。”她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
展昭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轻笑两声,转身便离去了。
谭笑心里还在琢磨金风细雨楼的事,作为同阵营的盟友,她心里天然的对六分半堂的人没什么好感。
大敌当前,不想着团结一致对外就算了,老是扯后腿是怎么回事,有那能耐去刺杀几个狗官不好吗,或者再狠狠心,把赵佶那狗东西宰了不是更好,就知道自己人打自己人。
她现在看每一个同阵营的人都自动加50好感值,尤其苏梦枕这样的重要性人物,她更是将他放在了和神侯府其他几人同等重要的主力军的位置上。
但愿他还能再坚强地活个二十年吧。
她在心里默默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我现在已经出离愤怒,保障做得一塌糊涂就算了,领到的救济菜是一堆胡萝卜两根萝卜一堆洋葱也不说了,至少饿不死,但是供暖实在太糟糕,西北的冬天室内只有十五度左右,我硬生生被冻感冒,膝盖和脚踝那里也难受地不行,问了好多朋友,家里都是这情况,药也不好买,家里猫猫这几天有点不对劲也没地方看病,躺在被窝里用手机打完了这一章,不够的字数我会在下一章补齐。
别说什么社区团购了,一个社区团购又感染了好多人,本来定了一筐菜也退了,除了核酸我再也不出门了,我自己感染了都不怕,就怕我被隔离了,两只猫没人照顾只能等死……
第69章
神侯府小楼。
诸葛正我和三个在京的弟子们又一次聚在一起商讨计划,谭笑过来时正好碰上,他们一点也不避着她,一副完全不介意她参与进来的样子。
但对她来说,他们口中那些名字太陌生,大体上的事她帮不上什么忙。
除了几个稍微熟悉点的,如蔡京之流,她能做的最大的贡献,就是把她还能记得的有关这些人的事迹一个不落的抖出来,至于谋略什么的,她就不要在一众大佬面前班门弄斧了。
听他们提到蔡京,倒让她想到一个名字很像的人。
“我突然想起来,有个很重要的人忘记告诉你们了。”谭笑突然说道。
四人齐刷刷看着她,眼神里多少有几分没来由的凝重,就怕在这种千难万险的处境下,又多出一个让他们心力交瘁的如赵佶赵桓这样的大幺蛾子。
她看了眼几人的脸色,缓缓道,“金兵围困汴京的时候,赵佶和赵桓听了兵部尚书的鬼话,称有个叫郭京的小卒,身怀道教仙法,能施展一种法术,只要用七千七百七十七人布阵,便可以生擒金国将领逼迫金人退兵。
赵佶和赵桓深信不疑,就给郭京赏赐了大笔金银财宝,还授予官职,让他在京城招揽士兵,可以说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这个不知所谓的仙法上。
但郭京招来的那七千七百七十七人都是些市井无赖之徒,不堪金人一击便土崩瓦解,他不过是个蒙骗世人的鸡鸣狗盗之辈,汴京城破时,郭京卷了金银趁乱逃走,后来不知去向。”
诸葛正我:“……”
无情:“……”
铁手:“……”
冷血:“……”
服了服了,真的服了,还能更丢人一点吗,千千万万汉人的脸面彻彻底底被扒得一干二净。
深呼吸,别太气,有那样的君主,下面出了这样的奸宦,似乎也不是多出奇的事了。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毕竟他们的官家,是个沉迷声色犬马隔三差五溜出宫逛青楼不理朝政的艺术青年,做出这种事这也是正常的,习惯就好。
几人面色扭曲,努力压抑着杀人的欲望,一番艰难的心里斗争后,好不容易使心态渐渐平和下来。
谭笑语气一转,接着说道,“其实金兵围困汴京时,并不是真的就穷途末路了,当时城内还有七万士兵的,只是……”
几人想都不用多想,便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了。
“竟还有七万!别说七万士兵,就是七万只狗都能将金人咬掉一大块肉,难不成我军真就窝囊至此,连一座城都守不住,汴京就这样白白丢了吗!”
冷血眼里凶煞狠厉的血色一闪而逝,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咬着后牙槽低吼道。
铁手长叹口气,无奈道,“若真是七万只狗,倒还好了。”
诸葛正我愤然道,“想必是官家听信奸贼仙法之言,不肯出兵守城罢?”
“诸葛大人猜的不错,正是这样。”她也跟着叹气,惋惜说道,“有个叫何粟的臣子请求坚守汴京,但赵家父子就是鬼迷了心窍,完全听不进去,或许也是……被金人吓破了胆吧,他们面对金人时,兴不起一点抵抗的心思,便只能任由金兵在城内肆虐。后来城破,何粟随赵佶赵桓北上,悲愤交加之下,绝食而亡。”
何粟这样忠肝义胆的忠烈之士,在靖康之时,也只是千千万万个里的一个而已,世间从不缺少抛头颅洒热血的忠义之人,只是君主太无能,累的这些报国无门的仁人志士含恨而死,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息。
她虽不是本朝的人,也深知这个世界不过是衍生出来的虚拟世界,并不是真正的历史,更没有亲身经历过。
但只要生在和平年代学习过近现代史,知道真正的士兵应该是怎么样的,真正的领秀该是什么样的,听闻这样荒诞又沉重,可以说完全是内部因素导致的惨剧,谁能不怒火中烧。
无情提笔,在纸上又写下何粟这个名字,几人凝视着那两个墨黑大字,低头不语,心里沉甸甸的。
每当他们以为所知的未来已经够凝重时,总会有新的奇葩事推翻他们的认知,原本命运的轨道上,历史比他们想的还要惨烈得多。
师徒间的小会议没有持续太长时间,这个话题一结束,诸葛正我便说了晚上再商议的话,先各自去忙。
谭笑总觉得,他们似乎是有意给她和无情腾时间,为了不打扰二人间的如今没太多时间的相聚,生生把工作都挪后了。
等几人出去,她犹犹豫豫地问道,“我是不是打扰你们工作了,总觉得你们刚才的事还没讨论完?”
无情收拾着桌上铺地到处都是的纸,微笑道,“不是你的原因,已商议了几个时辰,的确该休息会了,你无须这么想。”
他的心思还没有完全从方才的谈话里抽离出来,因此脸色称不上多好,方才那一笑也有些强颜欢笑的意味,谭笑理解他的心情,便默默地帮他整理桌面,并不出声。
待书桌又重新恢复了整洁,无情的心情好似也像这张桌子一样,不好的情绪被一点一点收纳起来,此时又换上了两人独处时他温柔浅淡的笑。
“几天没见你,快起来走几步让我看看,是不是走得更稳当了一点。”她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说道。
“这个不着急,你总能见到的,现在还有别的事。”他微微一笑,“给你布置的功课带了吗,让我看看。”
谭笑后脑勺滴下一滴巨大的汗,现在是关心我的字写得好不好的时候吗?
你是怎么做到前脚还在痛心疾首国之将亡,后脚一脸微笑地要检查作业的?
她严重怀疑,他只是把这件事当成了他心情的调剂品,多看看她写得那一刨的字,心里也不郁闷了,饭都能多吃一碗。
她不情不愿地掏出一叠纸递过去,故意道,“当然带啦,盛夫子,麻烦您帮学生看看,我这几张写得怎么样?”
“促狭。”无情笑道。
他一张一张翻看她的字,写得好的会画个圈,写得不好的点个点,一个人有没有写过字,是很容易看得出来的。
她说她没有练过字,但是能感觉到,她是有些底子在的,字迹虽不算行云流水,也谈不上风骨,但每一个字都写得端正,并不像一个初学者能写出来的。
这种感觉就像,她会写字,只是不会拿毛笔写字。
难道她所在的世界,已经不用毛笔书写了吗?
无情这么想着,口中夸赞道,“进步很明显,这几张写得都不错,往后多加练习就行,只是这个字写得不好,还需要照着字帖多练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