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啊,这他妈都能行?
你再次被地狱的骚操作惊讶到,心情复杂地用脚划地,到底没说什么。
其实缘一愿意留在这里,对岩胜来说是件好事,岁月能抚去一切恩怨,在地狱里他们有无数时间慢慢和解,修复生前的间隔。
但你总觉得,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哈斯塔大人打算在这附近再逛逛么?”鬼灯公事公办地询问,“还是说我去河边再待一会儿?”
你心说别讲得你好像在跟谁偷情似的,挠头望向缘一,“你还有什么想和我说的么?”
缘一迟疑了一下,摇头道:“知道你过得很好,我就安心了。”
诶……合着他等在这儿只是为了和你叙个旧?你有些失望,磨磨唧唧了一会儿,没想到缘一忽然沉闷起来,刚才提起岩胜时他还像个大演说家,现在却又变成了蓝丝带的女孩,时间带来的隔阂终于出现在你们之间,你和他相顾无言,胸口不存在的心跳声传不来回响。
这时你才意识到,你们已经分别了很久。
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对,缘,日本人很信这个不是么?缘分到了就相遇,缘分没了就离别,也许你一开始就搞错了什么,这次见面只是最后的一次道别,道别哪里需要太多的言语,电影里的主角总是含泪一笑就相忘于江湖,你们活着时的一切都已经成了尘土,岁月如梭,已经没有什么好怀念的了。
“那……那我走了?”你试探着问。
缘一沉默着点点头,“我送你。”
你没有拒绝,鬼灯也不多话,见你们达成了一致,就领着你们离去。离开火焰灼烧的土地重新走上平坡时你鬼使神差地回头望了一眼,岩胜还在背负着巨石艰难前行,你定定看了几秒,忽然拍拍鬼灯的胳膊。
“你等我一下。”你说,匆匆折回去,跑到岩胜的身旁。
“阿系?”岩胜看见你时愣了一下,你没管他,抓着他的衣袖垫起脚尖去够他后背,你从那堆碳酸钙和二氧化硅混合物中挑选出了两块不大不小的石块,若无其事地把它们揣进兜里。
草啊,好沉啊。
岩胜一怔:“……阿系?”
“这是当年你送我那两颗糖的还礼。”你说,“我们神仙从不欠人类人情,你以前给我两颗糖,现在我拿走你的两块石头,你曾经杀了我一次,而我也杀回了你——所以我们两清了,再不相欠。”
岩胜愣愣地看着你。
“你这个笨蛋,别再犯傻了。”你闷闷道,低着头踹了他一脚,扭头哒哒哒地跑开。
鬼灯一脸平静地看着你提拎着石头回来。
“哈斯塔大人,偷走刑具是违反地狱规定的。”他指出,“而且这些石头是罪人的恶孽,你要是带走了,那这些罪过可全都要算在你的头上了。”
“算就算咯。”你无所谓道,债多不怕蚊子咬,反正你的本体被关在哈利湖下也是无期徒刑,整多几年刑期也不算事。
鬼灯啧啧摇头,倒也没说什么,招来一辆人面胧车,把你和缘一送到一个老旧的车站前。
“这是地狱里唯一通向现世的人间特快候车站,我已经和检票员打好了招呼,哈斯塔大人无需车票,到时候直接上车,就可以重返您留在人间的躯体了。”
地狱的辅佐官留在胧车内,撩起车帘恭敬地向你告辞,“在下还有许多工作急需处理,就暂先告退了。”
同为社畜的你当然不可能让他留下来陪你等车,你摆摆手,“没事,鬼灯先生去忙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靠近人间的缘故,这座建在山下的车站乘客稀少,毫无地狱的阴间气息,墙上的框架广告上贴着少年源义经的海报,以及合众地狱招聘女狱卒的广告。
路灯发出水银色的白光,照得铁轨莹莹发亮,粗大的立柱撑起高高的穹顶,一棵巨大的樱树立在车站附近,人间明明已经快要立冬了,这棵樱树却依然花枝繁茂,像是累积了一树的春雪。
这个时代的车站还没有准确报告列车行驶情况的时刻表,你和缘一漫无目的地坐在候车室等车,大概是因为无话可说太尴尬,他在车站的便利店里给你买了一颗亮晶晶的苹果糖,你对多羟基的醛类化合物不怎么感兴趣,但没有拒绝,艰难地对着苹果糖上下其嘴。
“你不吃吗?”你满嘴红糖渣,含糊地问他:“我记得你小时候可喜欢吃糖了。”
缘一摇头,安静道:“老了,吃不动了。”
你恍然,他要是不提起这件事,你差点就忘了。
你张嘴想说什么,忽然听见列车的汽笛声,漆黑的山中亮起一排长长的光点,你叼着苹果糖蹦起来,看不清列车的模样。
明亮的车灯割开黑暗,越来越近,掀起的风惊落一树花瓣,粉色的花瓣像细雪一样纷纷落下,灯火通明的列车在你们面前缓缓地停下。
车门接连打开,露出空无一人的车厢,你挠挠头,看了眼缘一,“那我走了哦。”
缘一没有说话,他站在站台上目送你跑上车,你钻进老旧的车厢,找到了他的位置,趴在车窗边探头去看他。
“我走了哦。”你又重复了一遍,巴巴地看着他。
路灯忽然闪了一下,接着断断续续起来,车厢的灯光落到缘一身上,将他看不清表情的面容照得好似陌生人,你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他的告别,委委屈屈地缩回脖子,打算合上车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