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副狼狈样,坚决不能让他看到。
初恋,至少留在记忆中是美好的。
单单想到这两个字,她都要自惭形秽起来。
“你好,需要点儿什么?”
大姨也许感觉到了空气当中不一样的滞重感,坐了起来。
锦画一步闪到厨房去了,她躲在冰箱旁边的缝隙处,拍着胸脯,大喘了一口气。
再晚一步,他就会认出她了,多亏她机智。
总算冷静下来,她悄悄地探出头,透过厨房的玻璃却找不到了他的身影,大姨也不在收银台了。
“难道这么快走了?”
“他认出我了?”
……
她又往前挪了挪,望向窗边,他坐在椅子上正和大姨在聊着什么。
“难道他俩认识?”
“没听大姨说过啊?”
“难道是亲戚?”
“那也太巧了吧?”
她心里七上八下地,真想冲出去问个究竟。
但她没这个胆量。
“也许是她儿子的朋友?
毕竟他也在国外呆这么多年,也许遇到了,成为朋友,也是有的事。”
她犹如在牢笼里一般,煎熬着。
又不敢站到门口去偷听,生怕被看到。
间或会传来阿姨几句笑声,她更加确定他们应该是认识的,跟她没关系。
她的一颗扑通通跳动的心,总算落了地。
她现在才渐渐地感受到他的变化。
还是那张白皙的脸,一双单眼皮的小眼睛。
唯一不同的是,下巴上明显的胡茬,让他和之前比起来成熟了许多。
这是何晴喜欢的一张韩剧脸,青春与性感交织在一起。
大学时,看到他俩一起拍的照片,她就说过:“你男朋友很帅啊,就是不像中国人。”
“必须是中国人啊,只是不是汉族人,是朝鲜族的。”
听完锦画说的话,何晴又扑了上来,抢过照片仔仔细细端详半天。
“我就说么,能入得了我的眼的,基本都是韩剧男主的类型。”
“那你为什么还是找了一个浓眉大眼的海哥?”
“没办法啊,我身边没有啊,随便找个男人算了!要不你把他介绍给我?”
其实张鹏并不是锦画喜欢的男人类型,他过于温柔了。
他坐在她的后桌,总是喜欢带一堆零食到学校,然后在自习的时候,悄悄从后边扔给她一包薯片,有时是一根香肠或者一盒牛奶。
高三时,为了更好的复习功课。锦画和室友一起从宿舍搬到了外面租房子住,可不久,室友转学了,她只得一个人住。
虽然房子就在学校后身,但八点半下晚自习时,天已经很黑了。
奇怪的是,她每次要拐进那条没有路灯的小胡同时,张鹏都一脸傻笑地站在那里。
“哎,放学不回家,你跑这来干嘛?”
“我回家啊!”
“骗鬼啊你,你不说你家在市区吗?”
“怎么了,我从这边走不行啊?”
“你不是骑自行车回家吗,自行车呢?”
“懒得骑,我想散散步!有工夫陪我散一会儿不?”
“我可没工夫,一堆卷子还没写呢!”
锦画快步拐进楼道,从三楼平台的窗户那,她看见他依然站在黑暗中。
她明知道他的心思,但正像她说的,她可没工夫。
那时她是全校前10名的尖子生,他是后几名的差生。
再说大家都知道,他家里条件不错,已经确定了考艺校。
而她是要跟着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一不小心,从桥上掉下来,她就完了。
他们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还好,他从来没有像其他讨厌的男生那样给她递情书。只是每天晚上下自习,都会追着她一起走。
他说他因为要经常去画室画画,所以也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
他们从前后桌,成为了进一步的朋友,一起放学回家的朋友。
至于成为男朋友,锦画也是没有想到的事。
高考一结束,他就一个人从市区找到了她家镇上的服装店,锦画正在熨烫衣服。
“哎,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你跟我们说过,忘记了?”
“哦,是随口说过。”
“我来看个同学,顺便看看你。不带我逛逛?”
“哦,你等一下,我告诉我妈一声。”
她边走边摘掉身上的围裙,冲到后边储藏室,大喊着“妈,我出去一趟。”
服装店后身就是锦画的初中校园,阳光肆意地撒在操场上。
他俩并排走着,随意聊着没下来的高考成绩和不可预测的未来。
几棵粗壮的杨树遮下一片阴凉,巴掌大的绿叶在风中簌簌作响。
她靠在树上,一袭白裙,黑色拉带皮鞋,头发随意的披在肩上,脸上未施一点儿粉黛。
如果有什么是她的装饰,那便是闪闪发亮的青春了!
“你初中什么样子?”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若无其事地问。
“跟现在没什么差别吧!”
锦画觉得奇怪,这是个什么问题。
他盯住她的眼睛。
这种突如其来的长时间凝视,让她不知所措起来,双手握在胸前,站直了身子。
“也许,以后会有变化吧!”她尴尬地一笑。
“我想要亲眼看到你的变化!”他说。
“哈哈,好哇,我们到时候经常通信。”
锦画心想,他能不能考上大学,还不一定呢!
被大学校园隔开的两个人,还会有共同语言吗?
“我想要一辈子都这样看着你。”
他冷不丁,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她的脸腾地一下绯红了,尴尬地笑笑。
“我喜欢你!”他说。
阳光从树叶缝隙落到她的裙上。
斑斑点点,开出一朵朵阳光的花朵。
她感觉到心动了一下,可很快,就被迷茫占领了。
高中时,好学生的她唯一做过的一件坏事,便是和两个好朋友,一起在录像室包夜看《流星花园》了。
那个时候,她最纠结的是在喜欢道明寺还是喜欢花泽类上。
今天新追了一集,坚定了喜欢道明寺的心。
转而第二天,再看一集,又爱上了花泽类。
甚至连西门,有时也会爱上。
女生们讨论的话题,也都是《流星花园》里,你喜欢谁?
如果说是道明寺,两人立刻拉上手,认定为同道中人。
如果是花泽类,你会说,其实我也很喜欢他啊,你们立刻成了好姐妹。
所以这一部剧,让所有的女生们都成为朋友,也让所有的男生们嗤之以鼻。
因为这成了他们追女生被拒绝的理由。
“对不起,我找男朋友要找道明寺那种的。”
但是对锦画来说,却是一件极好的事。
她拼了命的读书,坚信偌大的大学校园里,一定有个道明寺或者花泽类在等她,再不济就是西门也行啊。
所以,张鹏的初次告白并没有得到她的回应。
也许,这也是因为,上大学后,她发现大学里既没有道明寺也没有花泽类。
即使有看得过眼的,也早就被旁边一个女人的胳膊牢牢套住了。
所以,到后来,异地精神恋爱,她发觉也是可以接受的。
为了公平起见,她的床头贴的是一张道明寺,床尾贴的是一张花泽类。
睁开眼,坐起来,所见皆是心头好。
有时在给他写信时,脑中会模模糊糊浮起道明寺的那张脸。
她知道,她一定是盯着墙上的海报看久了。
第35章 你好
她给张鹏写信,洋洋洒洒写的都是大学里琐碎的事情。
找不到一点爱情的影子。
反倒是他的来信,满是对她的思念和爱恋。
记不清是他的第几十封信的时候,她终于心存愧疚,答应做他的女朋友。
大学的第一个暑假,他到车站接她,远远地撞上来抱住她。
她的心脏受到了震动。
不知道是不是被撞的?
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在他飞机起飞的前一天傍晚,他送她到家门口,牵着的手不愿意放开。
她转身进楼道的那一刻,突然被他拽过去,夺走了她的初吻。
似乎与期待中百分之百的甜蜜不同。
她的内心纷乱复杂。
他爱着她,却要离开她,他们只说了“爱”,可还没有爱过。
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即使是现在30岁的她,也还是没搞懂。
如果爱情是牺牲,那么她都做到了。
在美好的象牙塔里,守身如玉等了四年,初恋最后娶了别的女人;
为家庭放弃了前途,连生两个娃,最后老公死在了别的女人的床上。
如今,她怕了爱情这个东西了。
所以,再次相遇,还是不要相见的好!
锦画把上午烤好的蛋糕坯子,从冷却架子上拿下来,准备挤奶油。
又把沥干水的草莓,一点点地切碎,好做草莓夹心。
“锦画,外面那个人是来应聘的,我希望你跟他聊聊。”
大姨一脸笑容地走进厨房对她说。
“什么?”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自称是从国外回来的,比较擅长西式糕点。”
“不……不了……其实咱们现在进入淡季了,顾客没那么多,还是省些钱吧!”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大姨拽了出去。
她该怎么说,那个来应聘的人其实是她不堪回首的初恋情人呢?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有种天崩地裂的感觉。
到底,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此刻,她的手上还沾着红色的草莓汁。
下意识地往围裙上蹭了蹭。
她想,他一定注意到那更惨不忍睹的围裙了。
“来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店长锦画。”
她大脑一片空白,大姨在旁边说的什么,她完全听不到。
都变成了“轰轰”的声音,从头顶碾过。
“你好,我叫锦画。”
甚至连自己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了,就像是完全被另外一个人操控了一样。
她主动伸出手,一副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张鹏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
他礼节性地握住她的指尖。
“哦,你好,我叫张鹏。”
锦画坐在椅子上,一直把目光放在自己紧握的双手上。
那上面还残留着红色的印记。
甜腻的果汁收紧了皮肤上的汗毛孔。
就像她整个人一样,紧绷着。
不知道在握手的时候,他会不会注意到?
用余光,能感觉到他投来的炽热的目光。
由于太过于炽烈,似乎要把她点着了。
她只觉得脸上腾起一股热气,旁边空调吹来的冷风,碰到她,就变热了,化成一股水汽,附着在额头。
汗津津的。
这让她更加害怕,他会通过她的面红耳赤,窥探到她的内心。
越害怕,越来。
越来,越害怕,无解了!
她胡思乱想着。
这时,耳朵里传来大姨的一句:“那好,明天你就过来上班吧!”
“啊……啊?”
她抬起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
大姨和张鹏已经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完全没管她的反应。
“好的,明天见啊……”
大姨在门口费力地挥着手。
“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了,哎,你也终于有帮手了。”
大姨转身对她笑着说。
锦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怅然若失。
“怎么?你对他不满意?我看他不错,又是国外回来的,经验丰富,肯屈才到咱们这小店,我还有点儿想不通呢?”
大姨似乎很兴奋,说个不停。
“他跟我说,前3个月不要工资,算实习期。”
“啧啧,怎么有这么好的事情。”
“年龄吗,好像跟你差不多,多好啊!”
“人长得也好,性格看着也好,哎,真好!”
大姨一副笑眯眯的神情。
似乎自己有女儿,一定要把他抢来当女婿。
不会吧!
锦画呆了一呆,大姨这是要干嘛啊!
“大姨,我怎么觉得他不合适呢!”
“啊?哪里不合适?”
她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
“你看啊,这天下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上班不要工资,不会是骗子吧?”
“哦,是啊,可是,他也骗不到我们什么啊?”
“会不会来偷艺的,看我的草莓蛋糕卖得好?”
“你还别说,兴许是同行呢!”
锦画看大姨渐渐上道了,接着说,“要不你给他打电话,告诉他不用他了!”
大姨走到收银台那,刚拿起电话,很快又撂了。
“不对,不对啊,他绝对不能是骗子,他眼神清澈,没有躲躲闪闪,绝对不是骗子,我学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学,不能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