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而离——祝非台
时间:2022-03-27 08:43:20

  锦画心里合计,不怕老太太老,就怕老太太有文化。
  大学教授不是白当的,没那么好忽悠。
  “怎么了,你这么不喜欢他?”
  “没,没有,我也是瞎想的。”
  她赶紧跑回厨房,继续一边做蛋糕,一边想对策。
  或是他来,或是她走。
  可是,她走,大姨会很伤心。
  再说因为自己的私事,影响到店里的生意,太不好了。
  也对不起,她对她像女儿一样好。
  主要是,她也离不开这么好的大姨了。
  偏偏,他跑到中间来捣乱。
  这天,大姨照例去学校接大宝和二宝放学,到店里吃晚饭。
  大姨一进屋就嚷嚷:“快,赶快联系那个小孩家长,太不像话了。”
  锦画出来一看,妞妞的左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红印子。
  “谁家孩子这么爱挠人,必须找她家长,家教不好。”
  大姨已经气急败坏了,呼呼地喘着气。
  “金宝儿说我没有爸爸,说我爸死了!”
  妞妞大大的眼睛里含着泪水。
  大姨听不得这话,红了眼圈,背过身去。
  锦画把妞妞搂在怀里,“所以你打他了?”
  “嗯,我狠狠地踹了他一脚……给他踹趴下了……”
  她又破涕为笑了。
  “所以他就挠你了?”
  “嗯!”妞妞低下头。
  “是你先动的手,他当然要还手。”
  “可是,可是,谁让他说我……”
  “我知道,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不要理他,他自然就没趣了。以后不要动手打人,这是不对的,好吗?”
  听了妈妈的话,妞妞点点头。
  “大姨,我去隔壁药店买一瓶碘酒。”
  锦画说着推门走了出去。
  脚刚迈出去,一大滴泪落下来,外面的一切都模糊了。
  傍晚,华灯初上,红的、绿的、黑的、白的……影影绰绰。
  这世界啊,就像一缸混了色的调料,分不清颜色;
  这生活啊,就像一道难以解答的数学题,分不清对错!
  她吃多少苦都没关系,就怕孩子吃苦。
  可有些事情,是她也无法掌控的,譬如,旁人的嘴。
  她咬了咬嘴唇,没有爬不过去的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她,赵锦画,最不怕的就是困难!
  恋爱,她要谈最难的异地恋;
  结婚,她找了最难处的凤凰男;
  工作,找了被人瞧不上的服务员。
  她似乎和困难约定好了,不难,她不干。
  何晴说她是自讨苦吃,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种近乎变态的虐待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虐待自己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连累上孩子?
  想到这,已经泪流满面了。
  她赶紧擦了擦,不行,大姨和孩子们还等着她呢!
  她没有资格软弱,哪怕是这么一小会儿。
  屋里,大姨把妞妞和二宝一起抱在怀里。
  “妞妞,你记住,死去的爸爸已经死了,但你一定会有新爸爸的?”
  “真的?可是什么样的才是我的新爸爸?”
  “你的新爸爸会对你们和妈妈都好,他一定是一个非常好的人。”
  “其实我之前的爸爸,一点儿也不好!”
  妞妞低下头,她贴着大姨的耳边小声说:“他总是一个人在另一个房间玩,从来不和我们玩,我不喜欢他。”
  大姨鼻子一酸,泪又涌了上来。
  “其实我早就想要换个新爸爸了!”妞妞又说。
  “嗯……一定会有的……你们这么懂事……妈妈又那么漂亮……一定会有的……”
  大姨抱着两个孩子,心里一阵阵地痛。
  锦画一进门,满脸带着笑,她高兴地说:“妞妞来,给你涂完药,咱们就吃好吃的好不?”
  “我要吃烤鸡翅!”
  二宝张着小手跑过来,一下扑到妈妈的怀里。
  “烤鸡翅今天不能吃了?”
  “为什么?”二宝嘟起小嘴儿,生气地说。
  “因为姐姐受伤了,不能吃烧烤类的东西。”
  “可是我没受伤啊?”
  “可是姐姐不能吃,看着你吃,会不会馋啊?”
  “不嘛,不嘛,我就要吃!”
  “你是想吃一个鸡翅,还是要吃一盘子的鸡翅?”
  “我要吃一桌子的鸡翅!”
  妞妞笑了,“二宝你吃得完吗?”
  锦画用手指戳了戳二宝的小鼻子。
  “你可真是头小猪啊!下周是哪头小猪过生日啊?”
  “哦,对哦,下周妹妹过生日啦!”
  妞妞一下从大姨的怀里跳到地上。
  “我们又可以吃草莓蛋糕了耶!”
  “那么,今晚不吃烤鸡翅,等下周吃一大桌子的烤鸡翅,小猪同意不?”
  锦画抱起二宝,贴在她潮乎乎的小脸蛋上。
 
 
第36章 镜面蛋糕
  张鹏就这样硬生生重新闯进她的生活,还是每天都在一起的那种。
  第二天一早,锦画送完孩子上学,一进门,透过厨房玻璃,看到他一身白色制服、一顶白色的高帽子,俨然一副西式糕点大厨的派头。
  大姨满脸喜气洋洋,靠在窗边和他说话。
  既然有他在,她不需要进厨房了,看他能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锦画从进屋就开始打扫卫生,擦展示柜、擦地、擦玻璃、擦门……一刻也不闲着。
  只是偶尔瞥向厨房那个高大的身影,似乎也没在注意她。
  这样也好,当做陌生人也好!
  “哎,我跟你说,他可不是一般的西点师傅,你快来看看他做的蛋糕,简直就是艺术品。”
  大姨一脸惊喜地跑过来时,锦画正在门口擦玻璃门。
  虽然是上午,太阳还没发挥它的威力,可她已经满头大汗了。
  能感觉到后背的衣服粘在身上,黏糊糊的。
  “噢,那太好了,我干完活儿再说。”
  她心里想,画画的转行搞烘焙,倒是挺合适。
  “只是不在国外呆着,跑回来干嘛?”
  “再说,不去大酒店,跑到我们这小店干嘛?”
  “这么多年不见,他要是还想有什么想法,那可就够幼稚的了!”
  “再说他媳妇呢?高中群里的那张照片,我可还记得。”
  “后来听说有儿子了,儿子呢?”
  “本该一家三口幸福的过日子,到底来这里干嘛?”
  “也许真的只是要一份工作?”
  ……
  锦画满腹心事,心不在焉,打包面包时,经常套错包装。
  “怎么了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噢,没有,只是昨完没睡好。”
  “不会跟他有关吧?”
  大姨抬抬下巴,指向后厨。
  “嗯?”
  锦画有点慌了,智商这么高的大姨不会发现了吧?
  “你是不是觉得他来了,抢了你的工作?”
  锦画长吁一口气。
  “怎么可能,他来了,我多轻松啊。”
  “就说啊,你有时间也帮他打打下手,我感觉他不像是一般的面点师傅。”
  大姨一脸神秘地说。
  直到锦画看到冷柜里刚做好的蛋糕,她才认识到大姨口里“不是一般”到底有多不一般。
  那是一个浅粉色,心型的镜面蛋糕。
  光滑的表面堪比陶瓷的釉色,上面点缀着白色和粉色的珍珠糖,粉色和红色的玫瑰花瓣,像是巧克力做的,形象逼真。
  这是任何一个女人看到,都会想要占为己有的一颗少女“心”。
  锦画不记得当时看到的时候,有没有不自然地露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丑态。
  她只记得,耳边传来那熟悉的男低音时,自己连忙擦了擦嘴角。
  “镜面蛋糕的核心制作方法叫‘mirror glaze’,这其实是一种古老的法式甜点技巧,以前没被大众所熟知,国内也是这几年开始流行起来,其实制作起来并不难。”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来了这一段专业的精彩介绍。
  她没敢回头,英语是正宗的伦敦腔。
  “我觉得你完全可以成为米其林三星级厨师!”
  大姨也走过来,观赏着冰柜里的“艺术品”。
  “过奖了大姨,我以前只是在酒店后厨帮忙的而已!”
  “哪个酒店?”
  “新西兰那边的,我高中学习不好,出国学了几年厨师。”
  “酒店什么名字?”
  “Millbrook,小酒店,大姨。”
  他不会知道,面前这个头发花白,戴着一副厚镜片的大姨,不但听得懂英语,还会查资料。
  她要弄明白,这个又帅气、又技艺超群的年轻人,为什么心甘情愿呆在她的小蛋糕店?
  “接下来,我要再做一个星空款的镜面,需要人手帮忙。”
  “正好,你忙完了,跟着学学,你不是最喜欢学吗?跟着网上都要学,现在有现成的师傅了!”
  大姨推了她一下,她面露难色。
  还有员工敢不听老板的?
  大姨看着厨房里,两个异常般配的年轻人,嘴角都要咧到天上去了。
  她心里想,等过几天越来越熟了,好好问问张鹏的个人情况。
  她不会知道,此刻厨房里的空气犹如冻住了一样,让人喘不过气。
  “帮我把冷却架上的蛋糕坯拿过来,轻一点,旁边有托盘。”
  他不紧不慢地戴着手套,眼睛没有看向她。
  话语中没有一点感情的色彩,就像吩咐助手的语气。
  “好哇!出国长能耐了,我看你不光学会了西点,还学会演戏了,装不认识我,看你演到什么时候?”
  锦画本来一脸尴尬,此刻却一肚子气。
  他只给她一个冰冷的后背,似乎比高中时还要高不少,相比之下,她成了小矮子。
  此刻,她恨不得一拳锤在他后脑勺上。
  没听见动静,他偏了偏头。
  锦画赶紧拿起托盘,背过身去。
  “从冰箱里拿出刚才我用剩的奶油,均匀抹在上面,抹好冻在冰柜里。”
  命令中带着客气。
  她万分小心,绝不能有身体接触,他似乎也是这样,灵巧地侧身。
  一直都是他在说话,她成了哑巴。
  “白糖融化之后,就把刚才融合的吉利丁片和炼乳倒进去,搅拌一下很快就会融化进去了。然后再把白巧克力一起倒进去搅匀,这个白糖的温度非常的高,巧克力放进去搅拌是可以融化的,就省得再隔水融化了。”
  “一定要小火,这个糖很容易粘底,稍微不注意的话,可能就变成焦糖了。”
  她心里吼着:“你还真把我当徒弟了,我没想让你教啊!”
  看看窗外大姨一脸的兴奋样,她心里更难受了。
  手下搅动的速度不自觉地加快了。
  “一定要匀速,这样糖浆的粘稠度才会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搭在她的手上。
  她没想到肢体接触来得这么快。
  皮肤碰到的那一刹那,心脏差点没从喉咙里蹦出来。
  刚要抽手,那只手以光速撤离了。
  锦画的瞳孔放大到极致。
  侧头,余光撇过去。
  看到一副镇定的侧脸。
  长长的睫毛覆在下眼睑,他正在调颜色。
  5个不等的碗中,深蓝大份,湖蓝中份,粉色、紫色、天蓝为小份。
  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搞得她恍惚以为,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他压根儿没碰过她的手?
  当他潇洒自如地往蛋糕上淋巧克力溶液的时候,她似乎看到一位画家在泼墨,酣畅淋漓。
  光滑透亮的淋面映着他的样子。
  分明像一个人深蓝的眼眸。
  洒上珠光糖粉和闪金粉,灼灼生辉的星空在他手下诞生。
  这一系列操作下来,锦画傻眼了。
  原来蛋糕还可以这么做!
  更让她傻眼的事情还在后面。
  他把两个正在亲吻的巧克力小人儿插在了上面!
  从后厨出来,她直奔门外,大口喘着气。
  粉色心形蛋糕、玫瑰花瓣、星空、接吻小人儿……
  他到底要干嘛?
  她恨不得冲进去,指着问他,你什么意思?
  像是什么都说了,可他明明什么都没说!
  “好哇,跟我来此时无声胜有声这一套!不行,必须找他谈谈!”
  她转身往回走,看到他和大姨正把刚做好的星空蛋糕放在冷柜里。
  看大姨的笑容就知道,一定又是一连串地夸奖。
  “也许,人家并没有我想的那些个意思?蛋糕不就是要做的唯美浪漫吗?”
  她拍了自己一巴掌,别那么自作多情了!
  “呦!今儿个不忙啊,怎么上外面了,多热的天儿!”
  锦画一抬头,跟她说话的是妞妞同学喜宝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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