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晴的公婆从退休后,老两口就开启了环球旅行,她也懒得过问,各过各的,互不相干。
只是偶尔,他们会接洋洋过去吃饭。
自从上次引产后,老两口没有再对她提过一次“传宗接代”的事儿,这让她很是欣慰。
到了海哥这一辈,三代单传,算是断了。她心里不能说没有愧疚,所以逢年过节,她都是第一时间带洋洋去见爷奶,再去见外公外婆。
她觉得自己也算仁至义尽。
娘俩出发奔滨海去那天,谁也没告诉,以免透露行踪。
所以,锦画她们也不知道。
何晴好久没开过长途车了,以前自驾游,一般都是海哥开。
滨海离家有1200公里,开车至少需要10个小时。反正是游玩,她打算分两天开。
当晚住在宾馆里,海哥打电话问:“怎么给家里打固定电话,阿姨说你们不方便接,让打手机,娘俩干嘛呢?”
洋洋聪明,连忙抢过手机说:“爸爸,我跟妈妈玩拼图呢,少一块,就拼不成了,哪有时间接电话啊!”
她冲着妈妈挤眉弄眼。
“视频吧,让爸爸看看你拼什么图?”
洋洋笑嘻嘻地回:“我现在可没时间啊,等我明天拼好的。”
何晴接过电话问:“你在哪儿住呢?”
“还能是哪儿,公寓啊,明天一早还要上工地,那我睡了,你们也早点休息。”那边挂断了电话。
“妈妈,明天我们直接去工地找爸爸吧,吓他一大跳。”
“那可不行,工地不是随便进的,很危险,我们去爸爸公寓等他。”
何晴记得,公寓和别墅都录有她的指纹,她出入自由。
第二天,她特意换上一件大红的连衣裙,腰线明显,在镜子前转了转,想到海哥瞪大的眼睛,她就忍不住想笑。
第42章 探案
公寓离海边很近,屋里很干净,柜子里挂着几件衬衫。床上的被子,看起来像没住过似的整洁。厨房里也是一尘不染。
但是晾衣架上没有换洗衣物,倒是让何晴觉得奇怪。
保洁打扫得再干净,怎么能没有洗衣服呢?
从阳台落地窗,可以看到海边正在搭建的水泥桥墩。
不知道他在不在这边的工地?
何晴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但是她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她觉得不妙,有点心神不宁。
何晴拨通了电话。
“在哪儿呢?中午吃饭了吗?”
“啊!在公寓,刚吃完,你们呢,吃没?”
她此时大脑一片空白,不自觉地离开窗边。
似乎他能从工地看到她。
似乎撒谎的是她。
强作镇定。
“还没,我等洋洋下课呢,那行,那你忙吧。”
挂掉电话,她感觉到手心里都是汗。
“妈妈,你怎么了?”
洋洋看着妈妈失神的样子,吓坏了。
“没事,我们这就去别墅吧,咱们到那等你爸。”
她嘴上平静地说着,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浆糊。
他为什么要撒谎?
他这样撒谎有多久了?
谎言的背后,似乎站着个张牙舞爪的鬼魂,等待她去勇敢地面对。
从22楼出来,电梯到20层停了,海哥的手下老何走了进来。
“呦,嫂子……洋洋……你们怎么来啦?”
他一脸惊讶,笑容中带着一丝慌张。
“啊,过来玩。”
“那……海哥……知道不?”
“知道啊,我们这就跟他会合。”
“啊……哈哈……洋洋长这么大了哈,上次见,才这么高……”
他一边说着,一边比量着。
何晴知道,她要赶快开到临海别墅那边去。
偏偏,老何缠着她们不放。
“嫂子,总经理在工地呢,我带你们过去找他啊?”
他扒在车窗边,热情地招呼。
何晴愈发觉得不对劲,她从来没有如此强烈的感受。
“不用了,洋洋饿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等他过来就行了。”
她从车后视镜里,看到老何背过去,慌慌张张掏出手机打电话。
她不停地把脑中邪恶的恶魔压住,屏气凝神,奔滨海大道开去。
手机嗡嗡地震动着,一路上,海哥都在不停地给她打电话。
“妈妈,你怎么了?电话不接吗?”
女儿觉察出她的变化。
“没事,一会儿咱们到了别墅,如果有别人住在那里,你别害怕,也许你爸把它租出去了。”
洋洋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几年不来,庭院里的树已经高到把两层的房子都遮住了,只隐约看到白白的屋顶。
之前的矮墙也换成了隐私性极好的高墙,镂空黑铁门变成四扇密不透风的深棕色雕花铜门。
把车停在路边,她猜到大门应该是自动门。
抬头看看门边的摄像头,那里不知道谁的眼睛正在看着她。
为了真相,她不能退缩,只能斗志昂扬。
摁了门铃,大门里传来脚步声。
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握着洋洋的手,感觉黏糊糊的。
里面传来按开关的声音,随即大门缓缓打开。
“爷爷?”
洋洋挣脱开她的手,奔过去。
何晴愣住了,前段时间,海哥还说他们在国外呢?
这么快回来了?
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她长吁一口气,脸上随即挂上灿烂的笑容。
“爸……”
“唉……快进来……怎么来也不提前招呼声……”
她笑一笑。
庭院里很整洁,花草树木修剪得异常漂亮。
这里才是一派常住的景象!
难道海哥和爸妈总在这边住?
那也没必要瞒着她啊?
还有,老爷子竟然异常的镇定,难道早就知道她们要来?
……
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她心事重重。
还是那个石凳,只是上面新排列着形态各异的花木盆景。小路往左一拐,是一扇月亮门,进入月亮门,就是别墅第一层的院子了。
新增了一片菜园,一张石棋桌和一架不锈钢管的秋千,菜园里藤架上爬着几根绿绿的黄瓜。
她就像福尔摩斯,谨慎地观察着案发现场,不放过每一处细节。
依旧是圆形的拱窗,转角的石砌也还在。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象。
真相到底是什么?
没等到门口,婆婆笑盈盈地迎了出来。
“哎呦,我大孙子来了。”
自从洋洋出生,她一直叫孩子大孙子,只是今天听起来,格外不顺耳。
也许是好久没见了的缘故?
何晴觉得最奇怪的一点是,公婆对她们娘俩的突然到访,一点都不稀奇。
镇定地像演戏!
“妈……”
“呦,晴晴,瘦了啊……”
……
他们正在门口寒暄。
院子里传来汽车的声音,随即听到车库卷帘门的声音。
“一定是爸爸回来了。”
奶奶拉着洋洋手说。
够快的!
看来她来之前,他们已经沟通好了。
“好哇,搞突然袭击啊,还骗我说等孩子下课?”
海哥一路小跑,额角渗出汗来。
“好玩不,洋洋说,要给爸爸个惊喜,别是惊吓吧?”
她笑着说。
“好哇,小家伙儿学会捣鬼了啊,确实是惊吓了,爸爸吓得赶快从工地跑回来了。”
他摸摸女儿的头,一边说,一边擦了一把汗。
“我看你车停外面了,咱俩去把车停车库里吧?”
“你去吧,我累了,车上两个拉杆箱帮我拿过来。”
何晴把车钥匙扔给他,慢慢地踱进屋子。
黑色大理石地面上,新铺就了柔软的地毯,踏在上面,感觉轻飘飘的。从二楼顶棚坠下的水晶垂钻吊灯发出冷冽的亮光,依旧是土豪派的极尽奢华。
傍晚的余晖正好照在沙发上,何晴一路大脑高速运转,此刻头晕脑胀,没多想,一屁股坐了下去。
空气中,隐隐一股奶香味的小孩子味道!
一位50多岁的阿姨慌慌张张端着托盘快步走过来,脸上带着客气又拘谨的笑容,靠近的一刹那,何晴闻到她身上浓烈的汗味。
屋里开着空调,她倒是像一直在太阳底下晒着似的,热烘烘的。
“晴啊,开多久的车啊?累了吧?”
“还好,我们一边玩一边开过来的,不累!”
婆婆拉着洋洋也坐在了沙发上,公公站在旁边,阿姨也搓着两只手立在那。
他们的眼睛紧张地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不同的反应。
这让本来想放松下来的她,立刻提起了警觉。
海哥很快拉着两个拉杆箱走了进来。
“怎么不早点说过来玩啊,我们也好准备一下。”他说。
“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她问。
“噢……”他立刻笑了起来,“我是说,计划一下周边玩什么的……”
“我们有的是时间啊,慢慢计划!”
“是啊……”
他们一齐露出尴尬地笑。
只有公公紧皱着眉头,瞥了一眼,随即转过去,望向窗外。
“那我准备晚饭去?”
阿姨用询问的目光望向婆婆,指了指厨房。
“嗯……楼上都收拾好了啊?”
“是……卧室……都完事了。”
何晴猛地把目光转向婆婆,她怎么知道他们娘俩要来?
就算是海哥告诉的,这么急着收拾?
“噢……今天让她把阁楼收拾一下……”婆婆说。
一会儿卧室,一会儿阁楼,就像两个没对上口供的罪犯,漏洞百出。
“阁楼?”洋洋跳起来,“我小时候最喜欢在那捉迷藏了。”
“唉……可别去了……里面堆的都是破烂,可脏了。”
婆婆一把拽住她的手。
何晴心一沉,孩子也没说要去啊!
她感觉周边的一切都不对劲了,余晖里的高墙映在脚边,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她。
她感觉到自己就像一个机关,她只要动一下,他们就都跟着紧张。
“你休息吧,开了一天车,一会儿咱们吃饭!”
海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那我把行李拿上楼。”
“我上去换件衣服。”
何晴站了起来,余光里,婆婆也跟着站了起来,公公也转过身来。
空气中飘着诡异的丝线,看不见,却把他们紧密联系在一起。
木质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何晴觉得汗毛都竖了起来,似乎楼梯尽头躺着一具流着血的尸体,或者头顶会滴下不明液体。
曾经充满温馨浪漫的度假小屋,如今成了鬼魂游荡的凶宅。
床上叠着整齐的被褥,孤零零的一个枕头,窗帘换成了明艳的蓝,大海的蓝。
“什么时候换了这样卡通的壁纸?”
她摸着蓝白相间的壁纸,偶有鲸鱼喷着水的图案,软软的,绒绒的,整个房间就像窗外的那一片汪洋。
“啊……换几年了……换个心情呗……”他支吾着。
卫生间的纸篓里套着新的袋子,雪白的毛巾整齐地搭在架上。
整个房间都好像做好了准备,迎接新的客人到来。
那么之前的客人会是谁?
打开衣柜,里面挂满了海哥的衣服。
“你不说在公寓住吗?”她问。
“啊……周末有时回来……这边方便些……”他答。
开车要40多分钟的别墅方便,离工地近的公寓倒不方便了。
环顾四周,没有任何破绽。
何晴觉得自己就像个盲人,能清楚地感觉到周围的一切,却看不到。
第43章 破案
“这个阿姨是住家的吗?”
何晴站在窗边,望向大海。
“啊……这不我爸妈在这边住,我找个住家的,方便照顾老两口。”
她能感觉到他慢慢靠近,一双手搭在她的腰间。
她回头,他轻轻地一吻。
“你不是要换衣服吗?洗个澡吧,我下去看看。”
不带一丝留恋的脚步声,越来越遥远。
不知道什么时候蓄积的眼泪,滴到胸前,大红色的连衣裙上汪出几滴深红,犹如被刺破的伤口。
婆婆都能看出她的变化,他却没有。
到底为什么要撒谎?
花洒喷头打开的一瞬间,细而有力的水柱敲打着头皮,脑海里都是有疑问的片段,它们交织在一起,击打着她的内心。
一家人坐在饭桌旁,看着女儿满脸洋溢着幸福,她突然意识到,也许这一切都是她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