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见钟情——叶紫
时间:2022-03-27 08:50:16

  张荣华吓得一脑门汗,张恒远无意中得到了这个消息,路上他也知道那孙子跟着,可是已经成了这烂摊子了,他就想着反正丫不下车,干脆装不知道好了,没想到邹亦时这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眼神跟刀子似的,怀里抱着女人,还不忘把张恒远给刮出来了,非人也,非人也!
  “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发誓,以后关于温大夫的任何事我都怀着万分崇敬的虔诚之心,绝不唐突!”张荣华举手做发誓状,额角冒冷汗,邹亦时没反应,他又补一句,“我以人格做担保!”
  “你有吗?”邹亦时嗤笑一声,这事算是饶过他了。
  而一路在他们后面跟着的张恒远双手交叉,摩挲着自己的手指,若有所思道:“邹亦时怀里那女人,倒是个美人胚子。”
  他身边的副官不以为然地说:“美人?不见得吧,裹得严严实实的,再说,邹亦时不是一直不近美色吗,个人作风又严谨,怎么可能这么张扬地抱个女人招摇过市!”
  张恒远冷冷地瞪他一眼,呵斥道:“邹亦时也是你叫的?”
  那副官面色一僵,赶紧道:“是!”
  张恒远冷着脸,心里想着,邹亦时这么张扬倒真是中了他的下怀,有了软肋,邹亦时就不再是坚不可摧的了,他要下手,也就多了一个称手的武器。
  他靠在窗户上,忽然又想起了邹亦时怀里的那个女人,虽然他只远远地看了一眼,但那可是真正的惊鸿一瞥。
  那么白的脸,那么黑的头发,偏偏裹在红色斗篷里,难得鲜明的颜色对比,那么干净纯洁的人,和这遍地的庸脂俗粉相去甚远。如此稀罕的女人却被邹亦时捷足先登,不管是事业还是女人,他总是要踩自己一脚。
  张恒远咬咬牙,发誓就算事业拼不过他,起码这个女人,他得抢过来尝尝鲜。
  张荣华、邹亦时一行人很快到了别墅,临下车的时候,温寒已经醒了,裹着斗篷看着窗外,眼神空洞迷离,带了丝惺忪的睡意。她皮肤白皙,眼睛又大又黑,容颜娇媚,气质冷艳,这么看着,倒像是误入凡尘的妖精。
  “还难受吗?”邹亦时扭头看着她,一脸关切。
  温寒扫了他一眼,没说话,兀自看着窗外,一副明显不想回应的神情。
  张荣华幸灾乐祸地笑:“啧啧啧,让邹上尉吃瘪可不容易,温大夫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所谓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大约如此。
  进了别墅里,所有生活和医疗用品一应俱全,行事作风利落中不失细腻周到,邹亦时了然,怀里抱着温寒,不方便动手,只能抬脚狠狠揣在张荣华小腿骨上:“你告诉他的?”
  “哎哟喂,大爷啊!能不能别动手动脚的!”张荣华疼得龇牙咧嘴,“人家李副官又没错,还不是为了你好,你倒恩将仇报!这次人家主动求和,你还不卖个面子,你还有没有良心!”
  温寒被箍得不耐烦,挣扎了一下,赤着脚跳到了地上,邹亦时一惊,忙揽着她的腰重新抱起来:“没给你穿鞋,地上凉!”
  温寒跟他闹脾气,死活不想他抱着,挣扎着跳下地,光着脚嗒嗒嗒地跑上了楼,邹亦时来不及追,目光却紧紧追随着她。
  “凉个屁啊凉!”张荣华气急败坏地吼,“老子早就给你供暖了!”
  “让李副官回来吧。”邹亦时扭头往外走,“你在这儿守着她,我去处理灾情,可能明天早上才能回来。哄她吃好、喝好、睡好,如果她出了任何问题,你就给我在这鸟不拉屎的地儿长眠!”
  邹亦时转身出门,张荣华气得嘶吼:“邹亦时你还是不是人!我的命有那么贱吗?老子上辈子一定挖了你家祖坟了!”
 
 
第九章 透明的你
  邹亦时领着人到了灾区,大致情况和张荣华说的一样,实际情况却比自己想象得要严重得多。山里温度低,加之昼夜温差大,年老体弱的、幼儿妇女这些特殊人群很难适应,又因为人员无法分散,呼吸系统的疾病会很快传播,有几例疑似肺炎的病例,不排除结核病的可能性,所以救灾物品和医疗用品必须跟上,不能有片刻拖延。
  虽然在走之前他已经做了详细妥善的部署,但不到实地跟进,还是会有诸多纰漏。
  消防兵已经开始疏通道路了,但是进程较缓,要是等着从陆路开始运送救灾物品,村子里的情况就会被人为地耽搁,到时候如果传染病爆发了,别说功劳了,吃排头是少不了的。
  于是,邹亦时和消防队长进行了分工,由他们继续疏通陆路,而他则是安排人手把救灾物品直接空运进去,并且负责安排好受灾人民。
  分工明确之后,邹亦时立刻联系了军用直升机,救灾物品已经安排好了,直接可以送进灾区,他嘱咐飞行员道:“出动三架直升机,先把口罩、帐篷、棉被、食物和水送进去,随后要立刻把痰培养瓶、空气消毒剂、凝胶型消毒液送到,带几个检验员和护士过来,稍后我会进行具体安排。”
  邹亦时先一步进了灾区。入夜之后气温比白天降低了十多摄氏度,他穿得不少,但也隐隐地感觉到一丝寒意。虽说这次震级不算太高,也没什么太大的伤亡,可是因为这里的地势结构比较特殊,不利于正常的救灾工作,山村闭塞,交通不便,各种不利因素加起来,导致这次的救灾任务远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
  他进了受灾地区的深处大致查看了一下情况,这里有不到三百的常住村民,房屋大多是砖瓦结构,地基不牢固,也没有抗震设计,所以屋子全部坍塌,无一幸免,所有人只能暂时聚集在空地上。
  除此之外,因为偏盆地的地势,使得灾后所有坍塌的废墟和从被破坏的下水道里流出来的污水都混在了一起,肉眼不可见的致病微生物都在肆意滋生,好在气温比较低,蔓延速度还不是很快。
  再往里走,就到了村民聚集的地方,这是村子里地势比较高的一块空地,所以还没有被污水污染,相对来说也算一块净土。
  他用衣袖捂了口鼻,沿着人群外围转了一圈,指着几个明显有咳嗽症状的中年人冷声道:“你们几个出来。”
  那几个人掩在人群里,悄悄地往里头躲了躲,装着没听见。邹亦时有些不耐烦,几步走过去,挤开人群,伸手拎着其中一人的后颈,一把把他扯出来,他还欲挣扎,但是邹亦时手劲极大,他拗了几次,竟然纹丝不动,只能愤愤不平道:“你是谁啊,拉我干什么!”
  “我是负责这次救灾行动的总指挥官,我叫邹亦时。”邹亦时凝神看着他,厉声道,“你先和人群分散开,呼吸系统疾病主要通过空气和飞沫传播,你的痰性状不对,不排除呼吸系统的问题。”
  说罢,他又皱眉指了指另外几个疑似病例:“你们也出来,一会儿医疗用品就到了,你们要先做一个化验,在化验之前必须隔离。”
  那几个人一听隔离,下意识就觉得是一种带了歧视的行为,顿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吹胡子瞪眼地吼叫着:“凭什么隔离我,我没病!这么冷的天我们遭了天灾,政府把我晾在这儿这么长时间,大半夜冻得孩子不是孩子,大人不是大人,你们不想着解决这些问题,倒是要隔离我,你们还有没有人性!”
  他话音刚落,其余的村民就开始骚动,遭受这无妄之灾后,惊吓、恐慌、无助这些负面情绪压抑了太久,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便开始一股脑儿地、不分青红皂白地发泄。所有人在这个时候格外地团结,所有的煽风点火、添油加醋都促使了恐慌的继续膨胀,两百多人的骚动,爆发起来也很棘手,对之后的安定工作绝对是最不稳定的因素。
  邹亦时见过的世面多了去了,这些人的闹腾他还不至于放在心上,当下低吼了一声:“大家都安静,听我说!”他虽然镇定自若,但是带了不怒自威的气场,声音浑厚,格外有震慑力,村子里的人没怎么见过世面,被他的气场镇压住,瞬间闭了嘴,乖乖地听着。
  “这是正常的流程,灾后是疫情和传染病的高发期,加上人员人为地聚集,会加速疾病的传播,如果不防患于未然,到时候传染病大爆发,处理起来就不是这么简单了。让你们隔离,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排除感染源,防止疫情爆发,没有其他意思,不用多想。生活物资马上就送到,你们不用担心,安心地听我指挥!”
  他话说得铿锵有力,言简意赅,而且眼神坚毅,让人不自觉地感到安心。村民们平时生活得安稳恬淡,从没经历过什么大事,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顿时慌了神,没了主心骨,脑袋空茫茫的,什么都抓不着,恐慌无助被无限放大,无论如何都做不到镇定,但是现在看到这个首长,他沉稳坚毅,从容不迫,一看就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倒是值得他们依靠。
  安抚了村民的情绪,邹亦时联系好了自己的部下,让他们把救灾物品直接运到村口的空地上。
  直升机停下来之后,邹亦时没有着急让他们去发放救灾物品,而是把所有人召集在一起,统一了工作流程:“一班负责化验和口罩的发放,所有人必须进行痰培养,检验员和护士要监督好,千万不要混淆、漏检。二班负责救灾物品的发放和维持秩序,儿童先来,之后是妇女,然后是老弱病残,最后是青壮年,一定要排队领取,不能出乱子。三班负责搭帐篷,尽量选干燥平坦的空地,远离人群处搭隔离帐篷,疑似病例绝对不能和其他人混在一起。四班负责空气消毒和所有人的手卫生,发现咳嗽、高热的村民,必须进行隔离治疗。”
  他有条不紊地安排了工作,逻辑清晰,思维缜密,来的人大部分是他的部下,已经熟悉了他的办事风格,各自记清了分工后,就立刻投入到救灾行动中。
  邹亦时也不闲着,负责统筹所有的工作,确保每一个环节都万无一失,并且随时解决突发情况。
  等所有的工作步入正轨后,天已经大亮了,村民们有序地排着长队,流水线一样化验、领取物资、戴好口罩、手部消毒,最后安置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
  安置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邹亦时总算松了口气,但是检验员那边又传来了坏消息,武装得严严实实的检验员把化验报告递给他看:“邹上尉,这是被隔离村民的痰培养报告,报告里显示痰液中含有结核杆菌,初步可以判断为结核性肺炎。”
  邹亦时心口一沉,皱眉问道:“其他人的呢?有没有异常?”
  “因为标本量太大,所以目前只有三十例出了结果,除了这一例结核外,其余的都正常。”
  “好,我知道了。”邹亦时捏了捏眉心,突然觉得头疼得厉害。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个结核性肺炎的患者已经和其他人待在一起超过了五个小时,这五个小时内,无论是飞沫传播还是空气传播,都极有可能已经把病原体传播给了其他人,人群中抵抗力较低的妇女儿童就是易感人群。
  如果是其他类型的呼吸系统传染病,早期可能有发热、咳嗽、食欲减退、乏力等症状,但是结核性肺炎不一样,它会有一段潜伏期,在潜伏期之内是不会有任何临床症状的,这就是目前遇到的最棘手的问题。他无法判断谁被感染了,也无法做相应的隔离和治疗,哪怕是痰培养的复检,也起码得在24小时之后才有效。
  谁又能保证,这24小时内不会有新的感染者出现?
  邹亦时沉着脸思考了很久,他脸色铁青,拿着化验报告的检验员踯躅了很久,才忐忑地说:“邹上尉,又发现了一个结核杆菌阳性的患者。”
  同一地区,同一时间段如果同时发生三例以上同一种传染病,就能断定为传染病的爆发,现在出现了两例,情况已经很危急,没有时间继续拖延了。
  思及此,邹亦时联系了其他几个营的营长和副营长,一起到别墅里商议这件事的解决方案。
  他先行回了别墅,刚进门,张荣华就扑到他跟前诉苦:“邹少,你看看我的黑眼圈,都是被温大夫害的。这人把门反锁了,不吃不喝不睡,把我吓坏了,我趴在门框上瞅,人是没事儿,就是趴在窗户上看……”
  邹亦时现在哪有心情顾这个,他面色沉重,揪着张荣华的领子把他拽到沙发上:“灾区发现了两例结核性肺炎,患者已经被隔离了,但不确定潜伏感染的人数,我已经把大家叫来了,一起商量一下。”
  张荣华一听,吓得脸色惨白:“这是天要亡我啊!真要爆发了结核,我别说解脱了,估计得老死在这儿,邹少,你得救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啊!”
  眼前灾情严重,不仅关系到无辜村民,更关乎张荣华自己的切身利益,因此他没说完的那句“温大夫一直在看着你离开的方向”也就显得无关紧要了。
  没过一会儿,几位首长就面色沉重、行色匆匆地赶来了,人群之中还有一个不速之客——张恒远,张荣华看他不顺眼,气得直咯吱咯吱地咬牙,邹亦时面无表情地揪住他:“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和他计较!”
  一群人在客厅围坐好,邹亦时把灾区的情况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众人听了之后都面露难色,他们在意的和邹亦时在意的一样,致病菌还在潜伏期,无法做排除。
  一片死寂之中,突然传出一道与这压抑的氛围截然不同的声音:“大家放轻松,这么垂头丧气干吗!你们在这儿愁眉苦脸的,该得病的还得得病,干吗做这种无用功!”
  张恒远跷着二郎腿,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看好戏的成分大过于出谋划策的成分。在这种天灾面前,能齐心协力、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解决灾民的问题才是当务之急,像他这样袖手旁观、说风凉话的态度立刻激怒了众人,但是碍于等级制度,也没人敢正面同他起冲突。
  在场唯一不怵他的就是邹亦时,邹亦时勾唇看着他,笑得云淡风轻:“那张营长倒是说说,什么才是有用的?”
  “哦?这个我倒是觉得应该是邹上尉的事儿,没那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儿,你既然揽了这摊子事儿,那出谋划策的自然是你,我可不干那费力不讨好的事!既然不吃那果子,我何必挖那树坑呢!”张恒远靠在沙发上,神情轻松,一脸的漫不经心。
  “那你他妈来这儿凑什么热闹!老子三叩九拜求你来的?”张荣华被这个二皮脸气得坐卧不宁,早知道这个孙子来没好事儿,无非是仗着自己官高一级,恨不得横着走,帮忙帮不上,尽是来看笑话了!要不是这孙子玩阴的,现在当营长的可是邹亦时,哪能轮到他来这儿大放厥词!
  张恒远被这么一呛,立马坐不住了,他本来就是一个争强好胜的公子哥,当了兵也没把那点纨绔子弟的劣根性改了,这会被激起了火,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张荣华的鼻子骂道:“张荣华,你还真别把自己当成个物件儿,你以为我乐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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