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颜喝酒不断片,但是她控制不了自己酒后放肆的行为,苏潼提到傅书珩的名字,彻底将她的思绪拉回昨夜,一幕幕画面在脑中不断放映,叫不停似的,她懊恼地缕了缕头发。
人家酒后吐真言,她酒后动真格。
许知颜说:“你自己给他打电话吧。”
许知颜没再床上继续赖着,她深知自己的德性,再在床上躺一会儿,今天她就要扮演“鸽子精”了。
郊外紫外线强,许知颜梳洗完毕,涂了一层UA指数颇高的防晒霜,她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轻便的杏色绒里运动服,搭配一双浅紫色的AJ,将头发高束在脑后。
登山体力如何暂且不知,这行头倒是不赖。
苏潼发来了定位,交代许知颜收拾好就赶紧来,人她也已经通知到位。
傅书珩的消息接踵而至。
臭保镖:【我在你楼下。】
许知颜运用地炉火纯青的手段之一就是装傻,她坚信只要她能伪装,就是别人尴尬。
为了减轻负担,她没背包,把手机直接塞在运动服口袋里,从鞋柜上随意捡了副墨镜,从容不迫地下了楼。
许知颜环顾四周没发现傅书珩的身影,正准备发消息,身后便传来响指的声音,那男人还是一如既往,肆意地靠在墙边。
“新年好呀。”许知颜声音脆生生的。
“新年好。”傅书珩走来许知颜身边,很自然地抬手拍落她肩头的落雪,“想怎么去?”
许知颜说:“我看潼潼发的地址离这就三公里,不如我们骑共享单车去?”
“你会骑吗?”
记忆里,许知颜小时候许父给她买过一辆四轮自行车,第一次见这东西,许知颜倍感新奇,跟得了个宝贝一般爱不释手,去哪儿都要骑着。
有次下坡车速过快,她控制不好,从车上摔了下来,整个车身都压在她身上,自那以后她就再也见不得那辆车子,每每见到傅书珩,她都要牵着他的手,把人拉来车前,娇气地抱怨:“哥哥,它欺负我,你帮我打它。”
许知颜“哼”说:“骑自行车难道和研究核.武器一样难吗?瞧不起谁呢。”
说罢,她扫了附近一辆单车的二维码,轻松上阵。
傅书珩跟在她后面,遇到车多的地带,他会将车骑来她身旁,把人护在内侧。
三人在租车行会面,苏潼办妥了租车手续,连去素罗山的导航都已经调好。
苏潼状态不好,不便开车,雇傅书珩的时候就知道他有驾照,遂把车钥匙丢给他,和许知颜一起坐来后排。
刚在街角便利店买了三明治和红牛,许知颜从袋子里拿出吃的,撕开包装递给苏潼,“吃点。”
苏潼没什么胃口,又怕等会儿爬山缺乏体力,逼着自己吃下大半个三明治。
许知颜身子往前坐了些,递给傅书珩一个三明治,没想到这人根本不接,直接就着许知颜的手吃了起来,还淡定地说:“开车呢,没手。”
许知颜恨不能把吃的直接塞他嘴里,又不得不僵硬地投喂“大功臣”,还细心地适时把塑料包装往下叠。
苏潼看着二人的互动,心情好了些,笑着吐槽说:“你俩这动作过于暧昧了啊。”
素罗山在溪城以北六十公里外的素罗镇,是当地五A级风景区,其中山顶的蹦极项目引得众多游客前来打卡挑战。
苏潼目的明确,她就是为了蹦极来的。
体验一番濒死的痛觉,大抵才能带来继续奋斗挣扎的勇气。
三人边说边爬,四十分钟就到了山顶观景台,许知颜恐高,坚决不肯往边上走,站在外圈展臂呼吸着新鲜空气,难得的放松。
素罗山的蹦极和澳门旅游塔一样,分为高飞跳和蹦极跳两种,苏潼径直走向售票处,没犹豫地选择了更加刺激的蹦极跳。
“一起过去吗?”苏潼回头问二人。
许知颜光是往下看都觉得自己要晕倒,更别提走来蹦极台边了。
“行,那傅书珩你陪知了一会儿下山吧,山下见。”苏潼背影洒脱。
今天蹦极塔人烟稀少,排在苏潼前面的几人自信地走上蹦极台,又在即将落下的时候苦苦哀嚎,只有苏潼完全享受失重带来的快感,潇洒地飘荡在山谷中。
落下的那一刻,除了生死,什么都不重要了。
在远处看见苏潼无所畏惧地跳下,许知颜心绞在一起,满眼心疼,又别无他法。
傅书珩打断她的愁绪,“敢不敢玩儿蒙眼挑战?”
“什么?”许知颜问他。
傅书珩说:“就是你把眼睛蒙好,我带你下山,你得完全信任我。”
许知颜:“这深山老林里,你不会想把我卖了吧?”
“把你卖了之前,我肯定先自己享用。”傅书珩没个正形地开她玩笑。
许知颜斜眼嘁他,“玩儿就玩儿,谁怕谁。”
傅书珩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黑布条,许知颜发觉落入圈套,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遮住了视线。
“抓好。”
许知颜因为未知的害怕,从手轻搭在傅书珩掌间,到牢牢抱着他的胳膊不松手。
她意识到不太对,问:“怎么风越来越大?”
傅书珩拉松布条,“可以摘了。”
布条脱落,许知颜一声惨叫,蹲下身子抱着旁边的栏杆,肾上腺素飙升,声音颤抖地质问他:“你干嘛把我带到蹦极台上来!”
傅书珩晃了晃手里的票,“我买了票。”
“你疯了是不是?”许知颜手越攥越紧,指尖泛白,欲哭无泪,“我不跳,你带我回去。”
傅书珩在她面前蹲下,“双人票,我抱你跳。”
傅书珩想让许知颜直面恐惧,来提升她内心对恐高的阈值。虽说这不是什么要紧事,没必要逼她克服,但少一个软肋总是好的,何况许知颜想在演员这条道路上长久发展,吊威亚就不可避免。
当然,他有私心。
许知颜内心几近崩溃,哭骂道:“谁要你抱,我不跳!”
工作人员对这样的场景司空见惯,帮衬傅书珩说:“姑娘,不跳的话门票可是不退的。”
许知颜坚持,“不跳不跳!”
“一千六百块钱呢,我五分之一的工资了。”傅书珩表现得遗憾心疼。
许知颜摸了把泪,“这么贵吗?”
自力更生以来,她对“钱难挣,屎难吃”这一俗语有了深刻的体会,花一块钱她都得想想值不值得,有没有必要。
一千六百块钱,现在在她眼里就是天文数字。
许知颜一番挣扎,合拳打在傅书珩肩头,“傅书珩,你个王八蛋!”
她勇敢站起来,“你不许放开我,要死你也得和我一起。”
“说的和殉情一样。”傅书珩逗她。
工作人员帮两人套好装备,以为他们是情侣,即将推二人的时候,祝福说:“一起蹦极会让你们之间的感情极速升温哦。”
傅书珩这人可真狡猾。
许知颜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双臂环着傅书珩的腰,脑袋紧贴他的胸膛,最后的想法竟然是这人的腰手感真不错。
害怕到极致原来是叫不出来的。
傅书珩是极限运动爱好者,他全程理智护着怀里花颜失色的姑娘,空谷幽幽,二人相拥的身影逍遥地印在一片碧湖之上。
待落到湖心接应他们的小船上,许知颜坐在船头,推开傅书珩委屈地嚎啕大哭,可她渐渐发现,害怕是真的,傅书珩怀里的温度亦是真的。
她在半空最惊惧的时刻,有一个怀抱,一双手臂帮她湮灭寒意。
傅书珩先下了船,把手递给许知颜,许知颜心火难消,打开面前的手,倔强地悬着身子往前踉跄移动,没两步就腿软地撑膝站在台阶上。
傅书珩见状,走来许知颜身前,半蹲背手勾住她的膝窝,稍往前倾,人就顺理成章地伏在他背上。
许知颜挣扎,傅书珩说:“再乱动就把你丢下去。”
许知颜想通了,就要让傅书珩背自己下山,胆敢玩弄自己的信任,累死他活该。
她卸了劲儿,放松趴在傅书珩肩头。
傅书珩目的达到了,任究不喜形于色,将所有得意掩埋心中。
好一条大尾巴狼。
第二十二章
◎爱牛仕◎
早在上山的时候, 傅书珩就发现许知颜步态越来越不稳,前些天复查,医生交代她脚伤虽已无恙, 但最好不要过度运动,照顾着苏潼的情绪, 后半程她几乎是咬牙撑下来的。
山间微风荡漾,吹起许知颜鬓边三两青丝, 轻拂在傅书珩颈间, 薄雪悬在崖边,灰白相映,为小镇描出一幅和谐淡雅的新年装束。
许知颜享受着郊外清风与炙热心跳的双重惬意,她想, 如果她是一个不受约束的市井小卒, 能在素罗山当个及时行乐的山林居客就好了。
一间草屋, 两个人,不为世俗所扰。
她清楚就算自己不和傅家那位小少爷联姻, 和傅书珩也终究不可能,再反抗斗争, 似乎也难改变。
许知颜倚在傅书珩的肩头,往日的话唠属性无迹可寻, 她静静欣赏着远方天空流云,恼怒恐惧逐渐被平静安好所取代。
素罗湖离山下停车场不过百来米的距离, 走到半途,背上的人没了动静, 傅书珩侧首, 下颌正撞到许知颜的颅顶, “还生气?”
这男人没道歉, 也没说好话,但就是有法子磨平她的利爪。
许知颜抵着傅书珩的背,摇了摇头说:“你放我下来吧,没多远了,你肩上还有伤。”
傅书珩没停下步子,不在意地说:“没事,皮糙。”
苏潼在停车场旁的游客服务中心等他们,体验过濒死挣扎,她的心情多云转晴,状态恢复如前,坐在冬日的暖阳下,积极处理着停滞了半天的工作。
傅书珩在车前把人放下,戏谑说:“饭也不知道吃哪儿去了。”
许知颜半个身子探进后座,扶着车门反驳说:“我就当你夸我了,反正你狗嘴吐不出象牙。”
“你有没有良心?”傅书珩双臂搭在车窗上,玩笑说:“背你走这么久,还落不得句好。”
许知颜本已熄灭的小火苗被野风重新吹起,她用力拉过车门,冷嘲热讽道:“你咎由自取,骗子都没好下场。”
车门“砰”的一声关紧,傅书珩惯性后仰,心里不禁发怵,若是许知颜知道自己在她最在意的问题上骗了她,她会作何反应。
以后怕是且有得哄。
苏潼刚在游客中心回着消息,偶然抬头透过窗子瞥见二人的身影,她没急着出来,给他们留足了空间。
回程路上,碍着傅书珩在,苏潼给许知颜发了微信,许知颜正凝着窗外发呆,苏潼抬手碰碰她的胳膊,示意她看手机。
苏苏:【你俩什么情况?】
小知了:【什么什么情况?】
苏苏:【少装了,我都看见了,哪一步了?】
小知了:【我被这混蛋骗着蹦极了!!!!】
苏苏:【你这‘混蛋’怎么叫得像撒娇呢?】
小知了:【……】
小知了:【告辞。】
许知颜锁屏重新望向窗外,视线划过后视镜,与傅书珩眼神交汇,那人狡黠的深眸中透着一丝玩味,一手掩在嘴角,也遮不住那泛起的弧度。
许知颜一阵心堵胸闷,咬唇瞪着得意的男人。
苏潼说:“傅保镖,你等会儿把我放在派出所门口,案子有进展了,花语街那边就有个还车点,你们直接开回去还了就行。”
许知颜问:“我和你一起去派出所吧。”
苏潼:“你去了也没用,我通知你结果,后天我要出差去趟B市,你好好休息几天,《如归》那边下周要拍定妆照了。”
“好。”
傅书珩放下苏潼,驱车回到花语街,一来一回,加上路上吃饭耽误的时间,办妥还车手续已将近下午六点。
许知颜一个人走在前面,马尾松松挂在脑后,不分半点注意给身后的男人。
傅书珩三两步追上她,“不是挺刺激的吗?还这么大火气。”
“要不是被你骗,我死也不体验这种刺激。”许知颜斜眼嗔怒。
傅书珩说:“你以后拍戏应该会常掉威亚,不克服恐惧,这会是你永远的心魔。”
许知颜狐疑望向他,“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
傅书珩的表情不言而喻。
傅书珩说:“明天批我一天假,我要回趟申城处理点事情,你自己最好别乱跑。”
“处理什么事?你未婚妻吗?”许知颜笑说,见傅书珩面色发青,半天不言,她及时转移话题,“我瞎说的。”
“现在不太方便说,以后告诉你。”傅书珩解释,“你有什么要我帮你带的东西吗?”
许知颜停下脚步,认真想了想。
“乾记小笼包。”
“乾记小笼包?”
两人异口同声。
“行,看来你还没忘了那几个蟹粉小笼的仇。”傅书珩忍俊不禁,“回去早点休息吧,明天下午拿给你。”
许知颜笑逐颜开。
看着许知颜上楼,傅书珩查了查明天去申城的高铁,最早的也要上午十一点才能出发,从溪城到申城高铁两个小时左右,他怕赶不及回来,又返回刚才的租车行,决定自己开车回去。
次日清晨六点,傅书珩换上久不上身的西装,开车走高速公路直接去了申城近郊的灵山墓园,他在花店里买了十九支狐尾百合,让店员用鹅黄色的包装纸束好,单手抱着花来到A区。
灵山墓园的墓地昂贵,管理得当,即使常年没有亲人来扫墓,工作人员也会将墓地周围打扫得当,在忌日那天为逝者献上一束雏菊。
傅书珩在一座书型墓碑前停下,弯腰把花靠在修剪整齐的草坪前,照片上的女人温婉美丽,端庄娴雅,眉眼柔和多情,他正是遗传了这富有灵性诗意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