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欢脱蹦回饭店,不忘回头挥手提醒傅书珩,“记得回来吃饭。”
傅书珩望着那个潇洒快乐的背影,眸色渐亮,在灯影下勾了勾唇角。
第二章
◎不称职的混蛋◎
影视城后街饭店云集,各类菜式基本都能在这里找到,其中最火的当属这家思南川菜馆,虽说这饭店环境一般,但是味道正宗,引得很多明星大腕也经常惠顾。
夜色降临,群演们收工后最喜欢来此寻觅家乡的味道,暂解思乡之情。
许知颜推开饭店的玻璃门,冲着苏潼得意地眨了眨眼,带着谈判胜利者的底气与自信,如沐春风地走回桌前。
“成了?”苏潼问。
许知颜端起姜茶嘬了一口,烫得眉心皱了起来,她吹了两口气,缓过劲儿来,相当自得地说:“当然了,你也不看看是谁出马。”
苏潼:“砍到多少了?”
“八千。”
“什么?”苏潼被她这砍价功夫折服,摇摇头不可置信地感叹道:“你当什么演员啊,开个砍价追债公司,早都发家致富奔小康了。”
没等多会,菜上齐了,傅书珩也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拉开二人对面的椅子,挥手问服务员要了瓶啤酒。
服务员忘记给开瓶器,饭店人多,傅书珩懒得等,拿起啤酒在桌沿处磕了下,大拇指顶着瓶盖,稍稍用劲,便起了开。
许知颜和苏潼没见过这种操作,看耍猴般盯着傅书珩下一步动作。
傅书珩问她两:“喝吗?”
许知颜摇头,“我不喝,明天还有戏,我怕水肿。”
“给我来一杯。”苏潼说。
傅书珩倒了杯给苏潼,自己直接拿着整瓶喝了起来,偶尔加两口菜调和味道。
“那我以茶代酒,咱们庆祝一下‘许知颜工作室’成立,虽然规模小了点,只有三个人,但是仪式感要拉满。”许知颜双手举杯,发言说。
苏潼和傅书珩十分配合,三人碰了杯。
熙攘吵闹、推杯换盏间,冲散了黄昏那阵的委屈。
放下酒杯,苏潼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瞅了眼来电显示,是一位知名制片人。
她忙接起电话,听着那头的声音,苏潼表情微妙,逐渐喜笑颜开,握着许知颜的手用了些力,气得许知颜直挠她。
挂断电话,苏潼猝不及防地亲了许知颜一口,“知了,你要火了,这戏要是谈成了,你跻身三线就指日可待了,我办大事去啦!”她拿起包,交代傅书珩,“傅保镖,你等下记得把我们未来之星送回去啊,别让歹徒盯上她了。”
“放心。”傅书珩举了举酒瓶保证。
苏潼一走,二人间的气氛又局促起来,许知颜不允许自己处在这种不舒适区,主动挑起话题,她问傅书珩:“你为什么当保镖啊?”
傅书珩不顺着她的话问:“我为什么不能当保镖?”
许知颜对傅书珩的说话风格已经有了初步了解,她展开“你加一把柴,我浇两瓢水”的攻势,接着说:“我的意思是,你长得挺帅的,又来了影视城,为什么不当个演员?这肯定比当保镖挣得多啊。”
傅书珩夹菜的手在空中顿了下,回答说:“因为我不想挨打。”
又被内涵了。
许知颜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吃菜,撇嘴嘟囔道:“真没意思。”
傅书珩见她这副模样,喝了口酒,笑说:“我没这天赋,你呢?为什么当演员?”
许知颜瞎话张嘴就来,“挣钱养家啊,一家四口,就指望我一个人了。”
“那我比你惨点,父母双亡,长兄遗弃,干这行混口饭吃。”傅书珩说得轻巧。
许知颜的愧疚感蓦地浮上心头,人家已经这么惨了,还把他的工资给压掉了五分之一,但一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也没比傅书珩好到哪里去,先关心关心脸明天早上能不能消肿好像更紧要一点。
许知颜拿筷子又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米饭,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都没发现傅书珩离开片刻。
“吃饱了吗?送你回去。”傅书珩在她面前挥挥手。
“哦哦,吃饱了,我去买单。”许知颜放下筷子,回头找自己的包。
走来前台,许知颜才知道傅书珩已经结过账,人正站在门口等她。
已是夜里十点,街上三两行人匆匆,许知颜透过玻璃门看着傅书珩站在路灯下的宽厚的背影,他指间燃着的香烟弥散在寒夜里,她有些许感概。
不愧是能当保镖的人,不过认识两个钟头,许知颜突然感觉傅书珩站在那里就很安心。
傅书珩转身看见许知颜在发呆,冲她招手,许知颜走了出来,她说:“加个微信吧,我把钱转给你,说好了我请客。”
“不用。”
也不知道是不要钱,还是不想加她微信。
傅书珩问:“你家住哪儿?”
许知颜指着路牌说:“不用送了,我就住那边第二条街,5分钟就能到,你回吧。”
傅书珩也没坚持,“那行,我先走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二人作别,许知颜边走边想,这人不解风情就罢了,还不称职,自己客套一下,他还真就不送了。
今早出门忘记戴手套,许知颜把手缩在袖子里,指尖还是被冷风刺得疼,她往手心吹了两口气,来回搓了搓,又捏了捏耳垂。
来影视城两个多月,今天的天格外冷。
许知颜发现路不太对,按理来说,过了后街往东再走大概五百米有一个发廊灯箱,可刚刚都走了近一公里,也没见着任何灯牌,位置似乎也越来越偏,连点光影都见不着。
应该是走岔了。
许知颜心里犯了怵,她拿出手机打开导航,结果这该死的地方没有信号,前方不远处还有嬉笑打骂声,似乎还有几团明火,星星点点在这黑夜里,让人毛骨悚然。
远处的人朝着许知颜走过来,许知颜攥紧拳头,指尖嵌入掌心,说服自己淡定转身,加快脚步往回走,可四肢却不听使唤,膝盖僵直,像是丧尸那般。
那群人的污言秽语越来越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那伙歹徒。
其中一个人露出自己满口大黄牙,用粗陋的语言调戏说:“妹妹,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
说话间,有人上来拉扯许知颜的胳膊。
许知颜汗毛竖起,肌肉战栗,抓起包袋就往那人脑袋上抡,那人猝不及防捂着额头蹲下,嘴里不干不净、骂骂咧咧。
许知颜撤开步子,没想太多就往回跑,她能清楚感知自己错乱的心跳。
剩下人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她,跟着就追了上去,脏话依旧不断。
混乱中,惊动了道路两旁梧桐树上的黑猫,有一只野猫径直朝许知颜扑去,许知颜摔倒在地,黑猫的利爪划过她的手腕,留下三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许知颜踉跄地站起来,倒吸着凉气,牙齿颤栗,想呼救却怎么都发不出声,声带像是被封印那般。
忽而许知颜眼前闪过一个身影,傅书珩不知何时出现在这儿。
他从小学习跆拳道,早已是黑带水平,对付几个只知欺负弱势群体的流氓混混绰绰有余。
为首那人被傅书珩一脚踹翻在地,连打了几个滚,趴在路岩石上半天起不来身,同伙深觉受辱,一起摩拳擦掌地朝他涌了过来。
傅书珩脱下皮衣外套丢在最前面那人的脸上,遮住他的视线,随即闪来他身后按着他的肩膀借力踹向他左侧的人,顺脚踢向前面那人的膝窝,让他跪倒在地。
清冷的月色下可以清晰瞧见傅书珩颈间动脉浮动的模样。
右侧的同伙见势不敢贸然上前,还没等他做出下一步判断,傅书珩拎起自己的外套穿好,一拳砸在他脸上。
识时务者为俊杰。
碰到傅书珩这么一个硬骨头,也是他们今晚倒霉,纷纷捂着伤口跑了去。
许知颜思绪还没从混战中抽离,傅书珩走近她身边,伸手想要扶她起来,刚碰到许知颜胳膊,就听一声尖叫。
傅书珩身子朝后仰,躲避声波攻击,“是我。”
许知颜抬头,发丝黏在被泪水浸湿的面颊,眼睛湿漉漉盯着眼前的男人,活像是森林里刚被解救的小鹿,狼狈又可怜。
见是自己的保镖,许知颜理智回銮,情绪瞬间崩溃,捂着自己的伤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肩膀一颤一颤地抖动。
喘息片刻,她抽泣忿骂道:“你个不称职的混蛋!”
“不是你不让送的?还逞能吗?”傅书珩握起许知颜被猫抓伤的手,身子侧过些,借月光左右摆弄着查看伤势,“抓太深了,去医院处理伤口,打狂犬疫苗。”
大脑短暂缺氧,许知颜混沌地问他:“我被猫抓了,为什么要打狂犬疫苗?”
傅书珩对这问题嗤之以鼻,沉声反问:“那你打不打?”
“打。”许知颜回答得干脆,不再废话,比任何时候都听话。
傅书珩早听说近期影视城发生的事情,许知颜说要自己走,他表面上没说什么,其实一直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她,没想到真出了事。
到医院将近午夜十二点,急诊没什么人,护士给许知颜包扎了伤口,药水还没碰到皮肤,她就像只猫那样,哼哼唧唧半天。
医生拿来狂犬疫苗,让她脱下一只袖子。
许知颜胆小害怕,偏还要看着针头,最后就变成她扭着脑袋,一秒一回头,贼一样看着医生手里的注射器。
傅书珩站在桌前摇摇头,哭笑不得,干脆站在她身后,一手绕过许知颜的脑袋,大掌罩在她眼上。
许知颜身子微缩,视觉受阻,其他感官变得异常灵敏,她察觉有东西靠近,突然“啊”地叫出声。
医生没见过这么大还怕打针的人,笑着说:“姑娘,我这针还没碰到你呢。”
从医院出来,都不用傅书珩问,许知颜就把二维码举到他面前让他扫,顺便把地址发了过去。
“你把你身份证给我看一眼呗。”许知颜歪着脑袋。
傅书珩睨她一眼,“看我身份证干什么?”
许知颜胡扯说:“想看看帅哥的证件照翻不翻车。”
傅书珩从皮衣内袋里拿出钱包,抽了身份证递给她。
许知颜打开手机,对着身份证“咔嚓”就是一张相片,傅书珩刚想问她,她眉眼笑说:“我已经把你身份证发给我哥了,我要是今晚出事儿了,你没得跑。”
傅书珩咬着牙闭了闭眼,忍了下来,“我刚是救了个狼崽子?你倒是不傻。”他又补充问:“你哥不是脑瘫吗?发给他有什么用?”
许知颜愣在原地,一时语塞,磕磕巴巴说:“瘫了……好像又没完全瘫。”大脑飞速运转,底气突然十足,“护短是动物的本性好吗?他怎么也会拿着手机和我爸妈‘啊吧啊吧’吧。”
许知颜在心里向许知时磕了无数个头,可转念一想,也算报了这么多年被他混蛋哥哥欺负的仇,打心底有些痛快。
傅书珩被她这番言论逗笑,幸好他没这么个没良心的妹妹。
路过刚才的事发地,许知颜往傅书珩身边靠了靠,伸出罪恶的小爪子抓住傅书珩的衣摆。
“你干什么?”傅书珩低头。
许知颜怯懦,又恢复了怂包本质,“借我抓一下,我害怕。”
一路顺利回到许知颜租住的老破小居民楼,许知颜在楼门口磨磨唧唧半天,就是不上楼,好半天才张口说:“那个……这楼道的灯……前两天坏了……有点黑。”
“想让我陪你上楼?”傅书珩不拐弯抹角。
许知颜坚定地点头,像个敬业的捣蒜器。
傅书珩想了几秒,突然压低身子,凑来许知颜耳边,男性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许知颜还没反应过来。
只听傅书珩压着嗓音戏谑低嘲道:“上.门.服.务,要额外加钱。”
第三章
◎臭保镖◎
许知颜像根被触底的弹簧,从傅书珩面前一秒弹进楼道,攀着扶手,摸黑上了楼。
她合理怀疑这个臭保镖在开车,心里暗骂威胁道:小心不给你付工资!
刚才许知颜发给傅书珩的地址是直接复制的快递信息,连几楼几号都有。
傅书珩双手抱臂站在楼下,许知颜这一连串的小动作和鬼表情瞬间将他的回忆拉回十几年前,他见四楼那盏灯亮起才转身离去。
许知颜换鞋坐在沙发上,心脏依然砰砰乱跳,她走来窗前往楼下看,这臭保镖果然不称职,没过多久,就不见了踪影。
她无奈地摇摇头,趿着拖鞋去浴室洗漱,拿起鲨鱼夹将长发束在脑后,对镜中这个面红耳赤的美女不屑一顾。
好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怎么能因为这小场面乱了心智?
许知颜拿过电动牙刷,挤好牙膏,边刷牙边哼着歌对镜摆POSE,她抬起下巴,故意扬起眉毛,含着牙刷对镜比了个射击的动作。
她暗自得意地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兴奋不过两秒,许知颜被牙膏沫呛了一口,连咳好几声,飞沫四溅,洗手台被她弄得一片狼藉,她赶快漱了口,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
整理好一切,她贴了张面膜躺在床上,点开傅书珩的微信,刚才在路上没仔细看,这头像不知道是哪里拍的丑石头,和他本人一个样,冷冰冰的没人性,还透露着一股浓厚的老年风。
他的朋友圈空空如也,许知颜兴质乏乏退了出去,过了片刻,她突然还魂坐起,面膜被她夸张的肌肉动作震掉半片,她忙用手扶着,才反应过来。
这臭保镖朋友圈把她屏蔽了!
许知颜指尖用力戳着屏幕泄愤,转了一千块钱给傅书珩,备注:饭钱加医药费,多退少了您多担待。
又补充道:我明天早上八点开工。
发完消息,许知颜定好闹钟,把手机丢在床头柜上。
独处黑暗之中,许知颜手腕伤口隐隐作痛,不知是夜戏时扭到了脚,还是被野猫扑倒在地摔到了腿,她感觉下肢哪都不舒服,脖子似乎也在和她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