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颜刮了蛋糕尖放入口中,突然将叉子抵在傅书珩颈侧,残余的奶油不偏不倚蹭在他喉结处,要挟说:“你还我钱。”
“那是我劳动所得。”傅书珩攥着她的手,得意说:“你要是拿回去我就去劳动仲裁投诉你。”
许知颜偏信自己的理论,胡搅蛮缠说:“那我不管,仲裁明天白天才开门,你去告吧,反正我今天要把钱拿回来。”
她边说边摸着傅书珩的口袋,从上到下仔细翻了个遍,找不到钱包就开始撒酒疯发脾气,抽噎道:“你就知道欺负我。”
“我还你还不行吗?”许知颜的眼泪对傅书珩来说就是致命杀伤武器,他摸出手机,“你把我拉黑了,我怎么转给你?”
许知颜乐了,“你等着,我把你放出来,收完钱再把你拉黑。”可手指不听她使唤,戳了半天就是找不到黑名单,她把手机递给KK,“宝贝,你帮我把他放出来。”
KK扫了眼这数页的黑名单,笑说:“你仇人可真多,‘臭保镖’是他吗?”
“对,就是臭保镖,放出来吧。”许知颜趴在桌上,眨眼道。
傅书珩怕她着凉,又把人从桌上捞起来,“要多少?”
“本金加精神损失费。”许知颜被风吹着,头越来越晕,嗲说:“越多越好。”
旎旎对在场剩余两电灯泡说:“知了这撒娇技术,哪个男人不得栽?”
苏潼纠正说:“可她只愿对着傅书珩撒娇。”
KK和旎旎认同点头。
许知颜对这笔金额非常满意,咧嘴笑道:“原谅你一点点。”
KK友情提示傅书珩:“臭知了明天酒醒肯定不认账,你大概率人财两空。”
“财可以失,人跑不了。”傅书珩势在必得,轻刮许知颜的鼻梁,“小狐狸。”
许知颜眯眼瞟见他喉结上那一点奶油,旁若无人地咬了上去,傅书珩全身肌肉一紧,“许知颜,明天我不仅得去劳动仲裁,还得去派出所报案有人性.骚扰……”
许知颜抬手捂着他的嘴,迫使他最后一个字消失在她掌间,“你没听他们说你长得帅吗,可惜长了张嘴,你少说话,否则苏感骤降。”
明月渐垂,傅书珩问:“回家吗?”
“回,但是我脚疼。”许知颜伸着两条胳膊,撒娇说:“要背。”
傅书珩正准备说些什么,苏潼说:“你送知了回家吧,我们没事。”
KK和旎旎也相继应和。
服务员帮他们按好电梯,许知颜趴在傅书珩背上,仿佛又找回了溪城的感觉,她晃着脚丫,一下一下蹭着他的腰。
傅书珩正色说:“不许吐我身上。”
许知颜勒着他的脖子,嘟嘴说:“下午还像个霸道总裁一样,说两手沾血也要护我周全,现在就开始嫌弃我了,你就是个骗子,洗不白了。”
走到车前,许知颜完全没了意识,没骨头似的缩在后座上。
张姨睡得晚,听见门外的喇叭声,搭了件外套起床开门,许母也被这动静惊醒。
傅书珩抱着许知颜进屋,许母狐疑看着二人,他解释说:“阿姨,知了和苏潼他们吃饭喝多了,我正好在附近,送她回来。”
许母说:“你把她放房间,酒量不好还总是爱喝,麻烦你了。”
傅书珩将人放在床上,正欲起身,许知颜翻身握住他的手,闭着眼睛嘀咕道:“不……许走。”
许母见状,默默出了房间,带上了卧室的门。
许知颜在床上不安分的扭着,闭眼眉头紧蹙,“内衣勒得我好难受呀,你帮我脱掉。”
傅书珩无奈笑笑,“你羞不羞?”
许知颜蓦地睁开眼睛,费力辨认眼前人,定定地看着他,泪珠盈睫,“傅书珩,你真的好讨厌,白天阴魂不散,为什么晚上还总要出现在我梦里?”
原来她以为这是梦境。
但他真的很开心,至少她还能梦见他,总归不算太差。
许知颜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她发丝蓬乱,头疼欲裂,靠毅力撑起身子,摸到枕头下的手机。
她注视着微信零钱包里多出的巨额资金,怔愣坐在床上,逼迫自己回想昨晚到底干了什么事情,莫非是进行了不法交易。
她身上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肚子不满地抗争着,她踩着拖鞋,正巧赶上午饭,可桌旁坐着傅书珩是什么意思。
她猛地想起昨夜干得丢人事,恨不能时间倒回五分钟前,躲在房里不出来了,她装作若无其事打开冰箱,拿了一瓶冰水出来,还是之前那副对人视而不见的德行。
经过这一周傅书珩的各种温柔攻势,许父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大有叛离之势。
许父说:“你不吃饭啊?”
“你们留他吃饭不就是不想让我吃饭的意思吗?”许知颜试图挽回最后一点颜面,说道:“我是仙女,喝水就能饱。”
许母厉声说:“你给我过来坐下。”
许知颜不情不愿坐在傅书珩身边,找事说:“你怎么又在这?”
许母:“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还记得吗?”
许知颜当然记得,她喝酒不断片,但是她不想承认,混说:“不记得,喝多了。”
许母:“你拉着人小琛的手不让他走,他就坐在你床边陪了你一夜。”
许知颜“哦”了声,从容不迫道:“那可能是许知颜灵魂离体,色鬼上身了,我馋他身子。”
许父许母二人老脸一红,清了清嗓子。
小狐狸果然不认账。
第四十五章
◎逆行◎
醉酒风波过后, 傅书珩消失了大半个月,许知颜没重新把他的微信拉黑,却也没收到任何与之相关消息。
唯一不变的是, 每天清晨如约而至的狐尾百合。
张姨不再问许知颜花该如何处理,自觉将其栽去那片花田。
许知颜睡裙衣领溜至肩头,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透过二楼卧室阳台俯视那日益壮大的百合花群, 眸间清泉渐朗。
那天, 许知颜听见旎旎说要和她互换男人,她像是怕被夺走心爱之物的孩提,紧紧抱着傅书珩,几乎立刻驳了旎旎的想法。
她想, 微醺状态中的下意识, 大概才是人心最深处的荡漾, 但她也怕这荡漾一点点吞噬她所谓的骨气。
彼此相爱的两个人,何必谈什么骨气?
许知颜闲来无事, 重新拾起摆架上的相机,在园中兜兜转转, 拍拍停停,回看照片, 她竟才发现,大半都是那片百合花田。
她趴在太妃椅上调整滤镜, 细白如脂的双腿带起裙角。
许母帮她把裙摆拉下,拍她屁股道:“多大姑娘了, 还这么不害羞。”
许知颜专心处理照片, 视线对着屏幕一刻不离, 说:“爸爸和哥哥又不在家。”
“你在溪城不会也这样吧?”许母端起玫色花纹雕刻的瓷杯, 细品其中的玫瑰花茶,“你和小琛在溪城的时……”
许知颜放下相机,就着这姿势回首瞪她,傅书珩的名字在许知颜面前似从前的禁书那般,不得提起。
许母妥协,“好好好,不提,你不是约了阚阚吃饭吗?这都五点多了,你还不出门?”
“啊!我忘了。”许知颜箭步跑向衣帽间,拿了两条裙子在穿衣镜前来回对比,她踮着脚尖冲楼下喊道:“妈妈,你叫李叔送我一下,这会儿高峰期叫不到车子。”
七点过一刻,许知颜终于拎着自己的小挎包,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阚云开面前。
她鼓脸吹着气,拿起桌上的面纸赔罪道:“姐姐,我错了,我在家太闲了,日子都过晕了。”
阚云开把晾好的白开水推给她,莞尔道:“这顿你请我就原谅你。”
许知颜灌下杯水,愁眉苦脸道:“不要吧,女大款不应和我等小民计较,有失风度。”
阚云开把菜单递给许知颜,打趣说:“女明星都这么抠门吗?”
“姐夫呢?”许知颜回避话题,快速浏览美食,对服务员说:“要一份法式黄油煎带子。”
阚云开无奈提眉,抿唇说:“我都一个半月没见过他了,上一通电话还是十八天前。”
许知颜点完菜把菜单交给服务员,问:“姐夫不是不用去苏国维和了吗?怎么还这么忙?”
位于南江边的这家法式餐厅是会员预约制的,每次都需要提前至少二十天预定,才能在当天吃到空运来的新鲜鹅肝。
整间餐厅只有十桌客人,其气氛格调与众多法餐厅相仿,昏黄的烛光半隐半明地在二人间摇曳,似薄纱朦胧,映罩出阚云开思恋之情。
阚云开说:“不用维和还有别的任务呀,算了不说他了,你呢?对傅书珩的小性子使够了没,什么时候准备成为傅太太?”
许知颜这前小半生的隐忍与坚毅,都奉献给了片场,留在了那烟火人间的小城。
许知颜疑惑道:“你怎么认识傅书珩?”
阚云开:“我们在纽约是同学。”
“那他不应该喜欢你吗?”
阚云开身边从来不乏追求她的倾慕者,这一点她身边无人不晓,从前很多朋友都好奇顾煜的魅力究竟有多大,竟叫众星捧月的才女一见倾心,不能自拔,后来才知道,他们是彼此生活里唯一的例外。
阚云开轻晃高脚杯中的红酒,“因为他的心在小知了这里呀。”
许知颜问:“你不会是我妈派来的间谍吧,也想劝我降服?”
远处的料理台传来悦人的炙烤声,葡萄酒燎起半丈火焰,在空中留下烁烁火光。
阚云开说:“我像是会劝你听话的人?”
是了,她自己的人生字典里,从来没有这二字。
阚云开从身后取出震动的手机,看见来电显示的一刻,许知颜清晰察觉出她眼中泛起的乐意。
她笑问许知颜:“顾煜终于放假了,你介不介意他来一起吃饭?”
许知颜摇头,“当然不介意啊,帅哥作陪,巴不得呢。”她凑近听筒说:“姐夫,快来!”
“那我今天是不是当电灯泡了?”许知颜意识到自己是个发光体,“要不我先撤?咱两改天再约?”
阚云开夹起两片荷兰豆放进许知颜的盘子,“他这次可以休息一周,吃你的。”
许知颜知晓顾煜和阚云开二人一路走来的不易,边路荆棘似乎都没能阻碍他们走向彼此的决心,羡慕之意不言而明。
许知颜抿了一小口红酒,含在舌尖品其格调,她渴求一个方向,问:“姐夫是个怎样的人?能让你这么个才貌双全的美女这么爱他。”
阚云开注视着酒架,似是细想答案,“他?是个混蛋。”
她随之低头笑笑,嘴角泛起迷人的弧度,隐于齿间肯定了无数次的答案跃然于口,“但是我就是爱他。”
能不被外力驱使,坚定自己的想法,原是最难做的事情,但顾煜给了她勇气。
她问:“你呢?在纽约的时候,可有不少金发碧眼的美女追傅书珩哦,但他个个都拒绝,我们还一度讨论他是不是无性恋呢,结果没想到他人在纽约,心在申城,为爱当了保镖。”
许知颜心思摇摆不定,“我有点介意他骗我。”
“真的只是在意这个?”阚云开一语中的。
“我觉得他保镖的身份比傅公子的身份更让我有安全感。”许知颜挖了一小勺土豆泥,又放回碗中,“我怕我喜欢的……仅仅是那个保镖而已。”
“明白了。”阚云开放下筷子,同处申城的社交圈,许知颜的担忧她都清楚。
许知颜说:“毕竟这圈子里,不是每一对夫妻都能像小姨和小姨夫那样多年恩爱如初。”
说到底,她不完全相信傅书珩会只爱她一个人,傅保镖也许会,但傅总她不知该如何推测。
阚云开招手叫来服务员,又加了两道菜。
待人离去,她说:“给你讲件事吧,你《如归》的角色是傅书珩让他哥哥帮你争取来的。”
“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电影已经开拍一周了,我当时好奇你想演这部戏,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反而绕这么大的圈子,后来傅书珩给我打了招呼,我才没去问你。如果他只是私心想霸占你,他大可以视而不见,看你灰溜溜回家。”
许知颜醍醐灌顶,她手指扣着桌上的餐布,心尖如冬雪融化般柔水四起。
在溪城没想明白的事情,今天都有了解释。
“爱恨嗔痴皆无罪,随心所欲过余生。”阚云开看穿许知颜的小心思,话锋一转,“不过他骗你这件事确实得让他吃点苦头。”
许知颜说:“姐姐,你不愧是当过大学老师的人,下海继承家业真是屈才了。”
顾煜从部队出来换了身便装,他出现在餐厅门口,阚云开眼波盈盈挥手道:“队长!”
顾煜跟随服务员走来桌边,小别胜新婚,又是在这旖旎的光景下,他俯身蜻蜓点水般在阚云开唇上印下一吻。
许知颜看得脸热,恨不能立即隐身消失,她傲然道:“你们不可以虐待我!”
阚云开坐正,笑说:“你也可以呀。”
临近尾声,餐厅东南角的包间走出来一男一女,女人抬手指了指男人的衣领,许知颜不经意瞥见这一幕,从这易让人误会的角度望去,她眼神不自觉驻足。
阚云开抬眸顺着许知颜的视线回首,那男人是傅书珩。
难怪半个月杳无音信,不久前的怀疑和推测在这一刻似乎都被验证了。
阚云开转移许知颜的注意力,问她:“知了,吃饱了吗?”
许知颜勉强笑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