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落座后,虚以委蛇的客套说辞张口便来,“小琛,今天怎么约我见面,有什么事情?”
傅书珩把茶单推给她,“先点喝的吧,慢慢说。”
想是刚做完美发美甲,女人翻茶单的动作格外小心,她对服务员说:“要一杯蓝山咖啡,少糖加奶。”
女人和声细语道:“你这些年一个人在国外真是辛苦了,既然回国了,搬回家来住吧。”
“独惯了,不喜欢人太多。”傅书珩解开衬衣袖口,露出臂腕内侧的镰刀形伤口。
女人脸色沉了沉,端起咖啡抿了口,视线虚飘向窗外。
那疤是傅书珩十岁那年,她将装有热水的杯子朝他丢去所烫下的。
傅书珩云淡风轻地问道:“爷爷年纪大了,没了从前的狠戾,大概也没再找您事吧。”
女人沉吟道:“你什么意思?”
“只是想说您最近气色很好。”傅书珩拿小铁勺顺时针搅着咖啡,嘴角挂上漫不尽心让人猜不透的笑容,“我能有什么意思呢?小妈。”
小妈。
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听到这种带着侮辱性的词汇,何况傅书珩每次这么叫她,都伴随着与她不利之事发生。
女人愠色爬上面颊,她还没摸清楚傅书珩的意图,不敢冒然离席。
傅书珩研究生辅修心理学,如何攻破一个人的心理防线,他略知一二,他依然使用兜圈话术,“哥哥最近怎么样?他比我还大两岁,我都要订婚了,他还单着多不合适。”
“还是您替他惦记着我未婚妻。”
女人握紧杯身,绯色的美甲不再夺目,嗔视道:“你叫我来到底想干什么?”
傅书珩拿起放在邻座沙发上的牛皮信封袋,扬手放在女人面前,飘然道:“看看。”
女人不小心屈肘碰掉信封,她弯腰拾起,指节颤抖地绕开线圈,想抖出里面的资料,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装,她把信封丢在桌上,“傅书珩,你别想动我儿子。”
“我什么都没干,不是吗?”傅书珩指尖敲着桌子,态度冷淡问:“高言和刘亚琦你应该不陌生吧。”
“演员我在电视上见过很奇怪吗?”女人避重就轻道。
傅书珩追问:“高言呢?幕后人员你也认识。”
傅书珩直截了当,“知颜的事情是你做的。”
他不是询问,而是语气肯定地告诉她,他已知晓此事。
“你不想让我娶她,是担心许家与我助力会夺了傅书庭在集团的地位,但我从来没想过回集团任职。”
女人慌乱摇头,准备辩解,傅书珩抬手打断她,“你不用急着否认,我能找你就证明我掌握了你做过此事且抵赖不得的证据。”
女人说:“许知颜她并不喜欢你。”
傅书珩狞笑道:“那你觉得她喜欢傅书庭?你让人跟了她这么久,不会不知道她身边的保镖是我吧。”
“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想好说辞主动离开傅家,我保证不会影响傅书庭;第二,我和爷爷说我要回集团任职,以爷爷对你们母子二人的态度,傅书庭不会再在集团有哪怕半席地位。”
离开傅家意味着靠她资金支持的资本无法再正常运作,就算傅书庭有能力给予她一定帮助,但这些年她玩得有多大,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傅书庭能给她的不过杯水车薪。
傅书珩直击痛点。
女人靠在身后的垫子上,势在必得道:“傅书珩,我是你长辈,何况你父亲会护着我的。”
“他身边缺不缺女人,你比我清楚得多,或许你觉得自己身份特殊些,是能住在傅宅的女人,但老傅要是知道你这些年从公司私转出去多少资金,你大可以看看他会不会因为傅书庭就不送你去监狱。”
傅书珩眼眸泻出的决绝,没人能视而不见,他说:“你错在不该动许知颜,否则我也不会找你麻烦,当年我没能力护着我母亲,让你逼死她,如今我就是双手沾血,也会护着许知颜一世周全。”
不得不说,傅书珩和许知时护短的狠辣有的一拼。
傅书珩威胁说:“你自己好好想吧,三天之内联系我秘书告诉她你的决定,否则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你。”
女人无力拽过那只昨天才从专柜取回的稀有皮Birkin,脚步虚浮走出咖啡厅,傅书珩遗传了傅父的无情,她丝毫不怀疑傅书珩手中有更大的牌没亮给她。
正值下班晚高峰,苏潼绕了近四十分钟才找到车位,幸好出门早,否则这晚餐怕是要变夜宵,她一路小跑进咖啡厅,张望四周,挥手喘气道:“知了。”
傅书珩喝着咖啡,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猛地站起身子,回头看见许知颜坐在身后的桌旁,二人面面相觑,许知颜避开视线。
许知颜将耳机放进充电盒后就觉身后那桌女人的声音耳熟,她刚想起身确认,之前日日萦绕耳边的男声响起,她便坐了回去。
眼前的傅书珩,让她陌生不已,却也没想到自己在其心中的地位称得上顶级。
傅书珩问:“都听见了?”
苏潼买了咖啡走过来,在申城再次见到傅书珩她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担心许知颜的处境,她问:“傅保镖,你怎么在这?”
许知颜说:“人家不是傅保镖,是傅总。”
苏潼怔坐在椅子上,没听懂话里的意思。
傅书珩没想解释什么,淡淡对苏潼说:“你们玩吧,有机会再说。”
许知颜和苏潼一起去了九楼的露天法式铁板烧餐厅,KK和旎旎早点好套餐,就等二位功臣驾到开席。
许知颜点了一瓶樱桃白兰地,边喝边说了这段莫名其妙的缘分。
KK鼻孔震惊,“所以说我走以后,你俩是在一起了一段时间吧,难怪在片场的时候,我就感觉他哪里是护主子,看我亲你那表情分明把我当成夺妻之恨的仇人。”
许知颜涩然笑道:“潼潼,你大学白学人力资源管理专业了啊,背调都没做好就把人给带来了。”她喝着酒,低喃道:“说到底还是我傻,活生生掉进套子里。”
“怪我怪我。”苏潼说:“谁想到一个保镖还能这么大来头啊。”
KK说:“我觉得这不挺好的,傅保镖长那么帅,我当时就觉得你俩配一脸,你婚礼我跟妆,婚纱也找相熟的法国设计师给你做,绝对让你成为全申城最靓的新娘。”
“谁要嫁给他啦?”许知颜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她自视道:“我要做全宇宙最漂亮的新娘。”
晚风拂面,吹起许知颜小脸上的红晕,在五光十色的灯光下,她眼神迷蒙。
傅书珩的确骗了她,也确实用真心护着她。
旎旎仿佛被革除了组织身份,一脸茫然问道:“什么意思?就是说,潼潼之前给知了找的保镖正是她想尽办法摆脱的相亲对象?那保镖披了身狼皮装神弄鬼,勾引撩动小知了的心?”
“Bingo!”KK抬手在空中打了个响指,“我还勾引过他呢,长得可帅了,就是不近人情,让我自我怀疑好久,没想到他就是冲着我们小知了去的,现在我心里堵的那口气可算顺畅了。”
许知颜微醺,醉意渐显,怒道:“KK!你真过分,把你踢出申城名媛群聊。”
旎旎说:“这不两全其美吗?即郎情妾意,又两家和乐,你郁闷什么呢?”
许知颜端视着厨师放进盘中的鹅肝,又想起了那个在酒庄的夜晚,她呜咽道:“你们为什么都这么想?他怎么能骗我呢?他为什么要骗我啊!”
酒瓶摆在许知颜手边,正当她要倒下一杯的时候,苏潼见着那少了大半瓶的酒,忙夺了过来道:“你不开心,我们去灌他,你自己什么酒量心里没数?”
话音刚落,许知颜就趴在了桌上,鼻头酸胀,泫然泪下,哭得梨花带雨,哽咽说着醉话。
苏潼犹豫片刻,起身去洗手间,她不确定傅书珩是否还会用之前的手机号码,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拨通电话。
许知颜现在大概需要他。
电话接通,苏潼欣喜道:“傅保镖……哎不对……傅总还是傅书珩啊?”
傅书珩说:“以前怎么叫现在就怎么叫,怎么了?”
苏潼隔着玻璃眺望露台上的人,咬唇道:“知了喝醉了,你要不要来看看?”
傅书珩放下笔,问:“还在刚才的地方?”
“九楼,樱下铁板烧。”
“好,看好她。”
这地儿离东江不远,傅书珩十分钟就到了餐厅,KK朝他招手示意。
傅书珩轻扶起许知颜,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知了?”
许知颜强撑起眼皮,双手搭在傅书珩肩头,迷离笑道:“臭保镖,你来了呀。”
过了片刻,她似想起些什么,推开面前的男人,怅然道:“你不是我保镖,你是我最讨厌的人,离我远点,大骗子。”
傅书珩注视着怀里宿醉的人儿,浅笑道:“我是许知颜的保镖。”
许知颜抬起脑袋,与他四目相对,面儿上荡着丝丝委屈,如泣如诉道:“那你为什么骗我?”
第四十四章
◎馋他身子◎
临近五月的夜风算不得温暖, 大多数食客还是选择室内用餐,露台稀疏坐着五桌客人。
娱乐圈更新换代速度极快,一个月前大众茶余饭后的舆情, 如今都已是秋风旧事,许知颜的名气更是不足为提, 就这样逐渐消失在公众视野。
因此,她从来不担心出门会再遇狗仔, 行为举止还似从前那般不拘小节。
许知颜手指攥着傅书珩出门随意套上的衬衣, 她大着舌头,偏要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说:“最讨厌你穿衬衣了,衣冠禽兽, 你知不知道我每次看见这破衣服有多想把它给撕了?”
酒精作用, 她手下没了分寸, 合手用力一扽,拽掉了傅书珩胸前两颗扣子, 琥珀色的衣扣顺着大理石地面滚至露台边缘,在坠楼边缘停下了转动。
傅书珩低头看着栽在怀里的脑袋, 闷声笑道:“给你撕,衣柜里的衬衣全留给你慢慢撕, 但你明天早上认不认账?”
“不认账。”许知颜醉醺混沌也不忘做个撩完就跑的小渣女,她凑近傅书珩, 鼻子凑近他的衣领,猛吸两口, 沉木香直入心肺, “你还喷香水了!渣男香。”
傅书珩否认, “我从来不喷香水。”
“那就是哪个小妖精身上的。”许知颜发现真相, 顿悟指责道:“难怪被你未婚妻甩了,活该!哎……不对……我是你未婚妻……不对,谁要嫁给你啦。”
“你又不是傅保镖,你可是大名鼎鼎的傅总,你才不会一直爱我……”许知颜哭得没有形象,鼻涕眼泪全蹭在傅书珩身上。
露台两侧的地灯晃着许知颜和傅书珩的身影,斜斜照在料理台上。
KK、旎旎和苏潼坐在一边,手肘轻抵桌面,撑着下巴,动作出奇一致地观察二人的互动。
旎旎摇着脑袋感叹说:“潼潼呀,你工作严重失误啊,这么帅的保镖你都不怀疑吗?还是说你也被蛊惑了?”
苏潼晃着酒杯,解释说:“我当时就觉得傅书珩对知了的感觉不一样,但那时候我总以为是自己工作压力太大胡思乱想,没想到啊,我这第六感也是绝了。”
KK咬着叉子,羡慕地凝着二人,傅书珩对许知颜的包容程度和那个嫌弃他的保镖全然不是一个人。
他不甘心笑骂道:“傅保镖要不是知了的男人,我肯定得再冲一次,按理说我在这行混了这么久,看遍各类帅哥,他这款怎么就这么让人稀罕呢?”
傅书珩粲然一笑,耐心解释,“香味应该是秘书放在我车里的香包,我开车染上的。”
许知颜蛮不讲理,继续表达不满,泣喃道:“呜……你还有女秘书,我要重新找个男保镖。”
旎旎靠在苏潼胳膊上,“天呐,我想离婚了,这么一对比我家里的是个什么东西。”
KK放下酒杯,拍她脑袋,“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才结婚几天你就厌倦了。”
旎旎冲许知颜弹舌,调侃说:“知了,你要是不要他,咱两换换吧。”
许知颜被踩中尾巴,似被触到了逆鳞般,环住傅书珩的腰,脸贴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他是我的,我不要别人也不能要。”
苏潼机敏,打工人的职业素养时刻在线,她斜眼瞥见闪光灯的痕迹,踩着7cm的细跟高跟鞋,走来玻璃栅栏旁的一桌,说:“先生,麻烦你把刚才的照片删了。”
男人狡辩说:“我又没拍你们,凭什么删了?”
苏潼手扶着椅背,试图交涉道:“那不如你给我看一眼,如果照片不是我们,我向你道歉。”
“手机相片是我的隐私,你说看就看?”男人呵道。
苏潼作势拿出手机,淡笑说:“那我们就报警吧,警察的工作你总得配合吧。”
同行的人在桌下踢了踢男人的腿,让他别把事闹大,男人不耐烦地瞪他一眼,打开相册删了照片,屏幕对着苏潼说:“满意了吧,赶紧消失。”
苏潼警惕说:“最近删除里的照片也麻烦你清理一下。”
男人愠怒,被迫再次拿起手机,对着手机一同操作,“可以滚了吧。”
苏潼有礼有节,莞尔一笑,“多谢。”随之,潇洒离去。
许知颜夸赞说:“潼潼,你好酷。”
“许知颜工作室出来的人能差吗?”苏潼坐回高桌,转着椅子说。
“不不不。”许知颜否定她的说法,她指着傅书珩说:“那这个混蛋怎么不行,明明富得流油,还来骗我血汗钱。”
厨师呈上最后一道法式云石蛋糕,精致的黑白云纹铺在蛋糕表面,几滴细腻的奶油被匙底勾勒出波纹形状,蜿蜒浮在磁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