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颜捻着袖口的铜质衣扣,小声说道:“我就觉得你很坏。”
“那许小姐能不能宽宏大量包容一下?”
“不想包容,只想换人。”
傅书珩胸有成竹,“没用,你跑不了。”他肯定道:“你爱我。”
第四十七章
◎名份◎
从前常听人说, 爱与恨的本质相似,都是将某一种情感拉扯到极致。没有爱,恨便失去了意义, 无情自也无怨。
喜欢与讨厌亦是不可独立存在的个体。
今夜暴雨似是钝化了许知颜心中的刺,让她更有理智与勇气去面对眼前的男人。
许知颜不像从前那般逞口舌之快, 急着反驳否认傅书珩的说法,她手指绕着傅书珩腰间松挂着的睡袍腰带, 反问道:“那你不应该更惭愧吗?”
“是挺惭愧的, 但人和吸血鬼一样,一旦尝到甜头,就会不断渴望汲取,我有很多次想和你坦白, 但看你每天都会多依赖我一点, 我就说不出口了。”傅书珩调整坐姿, 重新将人合进怀里,“我当时就在想之后要怎么哄你, 你才会原谅我。”
许知颜轻嗤道:“你就是个混蛋加骗子,才不要原谅你。”
这语气怎么听都更像撒娇, 而非生气。
傅书珩的浴袍松散,胸前的纹身完全呈现在许知颜眼前, 那是由罗马数字构成的时钟,表盘中心是抽象难辨的图案, 但与寻常时钟不同的是,数字排序错乱重复且有三处空缺。
傅书珩从容不迫地浅笑, 他抬起许知颜的下巴, 将她绯色晕染的小脸对着自己, 说:“那讨厌着也行, 总比视而不见的强。”
许知颜故意摆出呲牙奶凶的表情,眼波流转,如天鹅颈项上最和顺的羽毛,轻拂过傅书珩的心尖柔水,带起阵阵涟漪。
许知颜薄嗔浅怒道:“那你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回来追我,非要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
“有些人趁我飞机没落地都跑了,我上哪儿逮你去?”傅书珩眸中透出几分不甘,握着她摆在身前的手,拢在掌心道:“你当初怀疑我的三点,我这几个月应该也向你证明了吧。”
确实不丑、不性冷淡、更不是同性恋。
傅书珩说:“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房、车、公司还有人,都送你了,还请笑纳。”
许知颜唇角微动,歪着脑袋笑问道:“能不能只要前三样?”
“小财迷,什么时候给我个名份?”傅书珩身子前倾,薄唇落在许知颜的锁骨,一路向上,吻过脖颈、下颌,手臂箍着她的盈盈细腰,不给她滑走的机会,最后唇唇相撞,归于原点,“情夫也行。”
几米之外的磅礴大雨与他们毫不相关,江对岸光怪陆离的霓虹薄拢着晦暗不明的阳台。
许知颜泪眼迷蒙,思绪被他带偏,衣摆皱巴巴缩在腰间,手臂夹在二人身体可忽略不计的缝隙里,勉强护住越掉越低的衣襟,上下皆失守。
傅书珩顽劣地吮吸着她挡在身前的腕骨,许知颜被这突如其来的奇感惊得扯开手臂,正中男人下怀。
她无力推着男人的肩,呜咽抗议说:“傅书珩,我还没原谅你呢,你这样违反妇女权益你知道不知道?”
傅书珩低低地笑笑,“也不知道是哪个小狐狸,半个月前对我动手动脚,还意图撕我衬衣,我像是会默默吃亏的人?”
许知颜理亏不言,那天午饭过后,她趴在床上懊悔了一下午,反思自己的酒品为什么就能那么差,竟然抱着个混蛋不松手,做尽丢人现眼之事。
傅书珩轻挑许知颜的下巴,语气略带哀怨,“说话,什么时候给我个名份?”
“某人在溪城的时候不是坚决不肯做情夫吗?”许知颜理好衣服,仰首说:“你现在在我这里信任指数为负,等拉倒零的那天我稍稍考虑一下。”
行,是要考验他。
“你就耗着我吧,等把我耗成没人要的老头,我更要赖着你了。”傅书珩的手臂紧了紧,怕人溜走似的,“那要多久许小姐才能满意?”
许知颜抿唇想了想,“两个月吧。”
傅书珩讨价还价,“一个月。”
许知颜来了脾气,“三个月。”
傅书珩蓄意吻上许知颜的唇,盖戳认证,“两个月,成交。”
许知颜正告提醒他:“别高兴太早,这两个月我要是认识了更有感觉的帅哥,你照样没戏,或者你要愿意接着当情夫,我倒是很乐意收你为房。”
傅书珩挑眉玩味道:“那你多宠幸我几晚,正房就要失宠了。”
雷暴大风登陆,屋外仅有的绿植被吹倒,才起的嫩芽被摧残刮落,邪风挟着雨水吹打在皮肤上,像利刃过身般刺痛。
傅书珩勾起许知颜的小腿,将人抱进室内,放在床上。
许知颜蹬床后退两步,防止有人图谋不轨,“我自己睡。”
傅书珩两臂撑床,俯身将人圈进怀里,噙笑道:“我以为情夫要有服务意识。”
许知颜伸手抵着他,趾高气扬道:“情夫要有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自觉。”
“早点睡。”傅书珩拉过被子,盖在许知颜腹部,在她额间印下缱绻一吻,关门离去。
许知颜侧躺在床上,凝着窗外的疾风暴雨,心情复杂,久久难眠。
今晚表面上化解了二人心中的结,但实际上她的喜怒哀乐全凭傅书珩拿捏,情况完全失控,这种飘忽欲坠的感觉让她惶恐不安。
她提出两个月的时间,是想努力找到那个她能确认掌控的方向。
一朝被咬,她很想完全信任傅书珩,可内心的黑白天使不断争执,让她害怕做出选择,芥蒂难抵。
就这样睁眼熬到晨光熹微之时,她换好傅书珩帮她洗净烘干的衣服,留下一张字条,独自离去。
室外雨势不似昨夜那般张狂,大厅的保安递给她一把黑伞,她撑伞走到路边,正好有一辆空载的出租车经过,她拦下车子回了许家别墅。
许父醒得早,他已吃过早饭,换好练功服准备去负一层打太极,下楼撞见满脸疲惫的许知颜,他问:“宝贝,你昨天晚上怎么没回家?”
许知颜对许父摇摆不定的态度很是不满,她悻悻道:“被卖了。”
许知颜拖着步子回到卧室,拉上窗帘,拿起床头的药瓶,和水吞了两颗褪黑素,随后带上丝绸眼罩,陷进柔软的被窝,沉入梦乡。
傅书珩敞着睡袍起床喝水,低头瞥见桌上的便利贴,他拾起字迹娟秀的字条,上面写道:
【你的解释我可以接受,但是暂时不想原谅,有缘江湖再见。】
傅书珩无声摇头,瞳仁间泛起清浅无奈的笑意。
许知颜是被苏潼的一通电话给吵醒的。
她寻着声源摸手机,可就是没找到那无情的铁疙瘩,她带着起床气推起眼罩,一道微光漏进眯着的双眼,她爬到床的另一侧捡起手机。
许知颜躺回被窝,闭眼“喂”了声。
苏潼上来就问了个令人窒息的问题,她说:“宝贝,你和傅书珩现在关系怎么样了?”
毕竟那夜见过许知颜耍赖放纵的模样,她不敢凭己臆断,随意猜测二人黏糊不清的关系。
许知颜:“……”
苏潼声音听起来略有焦急,“快快快。”
许知颜捂嘴打哈欠,含混说:“就那样,你问这个干嘛?”
“之前我不是帮你签了那个恋爱综艺节目的合同吗?”
许知颜打断,“你什么时候签的?”
苏潼说:“你先听我说,前面闹绯闻的时候很多项目都解约了,唯有几个没落进下石的合作方其中之一就是这恋综,我理合同的时候落了这一份,人家现在打电话来,问你能不能如常录制,所以,能不能啊?”
“如果不能会怎么样?”
“赔钱。”
“……”
苏潼说:“当时你也没明确拒绝,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曝光机会,就帮你签了,谁知道你俩背着我……是吧?”
许知颜鲤鱼打挺坐起来,“是你个头!”
“你要是明确不和傅书珩好了,去这节目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反正闲着没事干,给自己一个遇见真爱的机会,还能赚笔钱,虽然你也不缺这几十万。”苏潼顿了下,接着说:“如果你俩还有意思,就当我没说,我找许知时要支票赔违约金。”
许知颜抓住话茬,调侃她:“这时候想起许知时了,我哥怎么这么惨?”
“是我私自做主不假,但是我这点小破工资,赔了违约金就饿死了……”苏潼又问:“你和你哥和好了?”
许知颜撇嘴,“谁理他。”
苏潼说:“节目组那边应该是想蹭你热度,他们说只要你愿意去,不想正儿八经约会也没问题,露露脸就成。”
许知颜揪着被角发呆,没应声。
苏潼以为她想拒绝,开口道:“那……”
许知颜说:“我去。”
“好,下周开始录制,我等下把具体的细节发给你,你是半路杀出的女四。”苏潼简单交代后,挂了电话。
许知颜想起昨夜的缠绵缱绻,虽然某人委身甘当情夫,但是她心中惴惴不安的错觉难消,反正二人又没确认关系,傅书珩也给予她极大的自由,她应该不算道德沦丧。
她是心疼钱,她这么劝自己。
这借口显然连鬼都不信,她可能单纯想气气傅书珩,延续还没来得及给他的教训,亦或者真认识比傅书珩更有感觉的男人,她就能让昨夜的正告奏效,彻底和他说拜拜。
许知颜要去参加恋综的消息不知怎么传进了张琰的耳中。
这天,张琰给傅书珩汇报完近期工作,没即刻离开他的办公室。
她抽.出文件夹最下方的资料,递给傅书珩,解释其上内容说:“许小姐去参加恋爱综艺了。”
傅书珩视线从电脑移到文件上,这鬼丫头当真要教训他。
既然张琰告诉他此事,就证明她有了处理方法,傅书珩问:“所以呢?”
“所以我联系了节目组,帮您争取到了录制名额,下周开始录制。”张琰递给他另一份资料,她说:“公司近期的业务我能应付,您可以安心去追妻。”
张琰能跟随傅书珩一路从美国打拼至现在,对其心理了如指掌,与其说她是一个称职的秘书,不如说她是合格的窥心者。
傅书珩笑笑,“年底奖金可以翻倍了,张秘书。”
第四十八章
◎桃花朵朵◎
张琰不仅是傅书珩的秘书, 也是公司行政部高层人员,其工作能力卓越自是不必说,游刃有余掌握人情世故的手段更为其在公司立足添砖加瓦, 之前许知颜的舆论风波,不少黑幕都是她通过人脉挖出来的。
在得知许知颜去参加恋综的第一时间, 她便联系节目组,只说了“真CP流量”几个字便击中制作人的点, 顺利帮傅书珩拿到了节目录制名额。
没有哪一档节目不想通过嘉宾身份来炒热度, 许知颜之前身陷囹圄却迎来大反转可谓自带话题,有傅书珩这样贵公子追妻的流量加持,不出意外该档节目会是Q3播出恋综的佼佼者,甚至是顶流。
张琰走后, 傅书珩坐在办公桌前, 看着那一大堆录制资料, 他无奈摇头,眸间漾起难色, 这大概是第一件让他手足无措、应付不来的事情。
KK从苏潼那里听说此事,带着他工作室最新一期的成衣冲来许知颜家, 还硬拉着苏潼当司机。
下午阳光正好,许知颜睡过午觉, 撕开一袋黄瓜味薯片,正坐在二楼阳台边的靠椅上翻看最新一期的摄影杂志。
闲赋在家多时, 许知颜打算重新干起老本行,开一家摄影工作室, 本来脑中已具雏形, 因为要参加这档节目, 计划不得不暂时搁置。
KK和苏潼之前常来许家与许知颜作伴, 张姨知晓二人口味,特意做了紫薯芋泥提拉米苏和小寿司备着。
KK搬着行李箱气喘吁吁走进许知颜卧室,看见许知颜悠闲自在地吃薯片,他担忧道:“女明星,你过两天要录节目哎,还在吃这些高热量垃圾,稍微自觉一点好不好。”
许知颜拍净手上的薯片残渣,KK忙着理箱中的衣服,她跪在地毯上顺手帮忙,“这什么东西?”
KK嫌弃地拍开她的手,“你给我把手洗干净再碰我宝贝儿们。”
张姨端了提前酿好的酸梅汤和点心来,放在窗前的大理石桌上,笑说:“你们玩儿累了就吃点东西,不够我再给你们拿,晚上留下吃晚饭,做花胶鸡给你们吃。”
“张妈妈我爱你。”KK嘴甜,每次来都哄得张姨合不拢嘴。
苏潼笑说:“谢谢张姨。”
许知颜用湿纸巾擦干净每一根手指,撑地站起,踩开垃圾桶道:“不给他吃,他嫌弃我。”
苏潼把箱里的鞋子码在床边,“大造型师是来给你搭配节目录制造型的。”
许知颜一指挑起KK的下巴,强装霸道说:“K宝,你深得我心。”
“那是,我必不能让别人比你好看。”KK递给她一套衣服,指着衣帽间说:“进去试,不合适我再调整。”
节目录制周期十八天,KK带了近三十套衣服,许知颜每试一套,苏潼就用拍立得帮她拍下来放进小相册里,方便她搭配。
KK认真工作的状态和平时简直不是一个人,不愧被业界称为时尚魔头,有一点不满意就要推翻重来,许知颜试衣服累到几近虚脱,甜蜜的负担。
许知颜倒在床上,两腿虚弱无力地搭在床边,哀嚎道:“求你了,我肯定艳压群芳了,真的别换了。”
KK握住她的手臂,将人从床上拽起来,嘱咐说:“头可破,血可流,衣服不可皱,发型不可乱,妆容不可花,你给我把这几句话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