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书珩坐在许知颜身边,手背轻触她的额头,确认她没发烧,他问:“哪里不舒服?”
许知颜抬眼与之四目相对,脆弱委屈地移开目光,低喃道:“头有点疼。”
傅书珩柔声道:“带了你喜欢的小笼,下楼吃点再睡,要不胃空着明天早上不舒服。”
屋内光线昏暗,全靠许知颜床头的那盏小夜灯撑着,暖黄的灯光铺洒在她面颊,眸中清泉荡漾。
许知颜静默片刻,道:“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
傅书珩说:“好,在楼下等你。”
许知颜换了一身简单的休闲服,在洗手间简单梳洗,她轻飘飘地下楼,步伐虚浮无力,每一步都如踩在云间。
傅书珩拉开身边的椅子等她过来,许知颜没想太多,直接坐在离餐厅入口的空位,正巧旁边坐着陈远哲。
傅书珩神情微恙,尽量收敛眉间的倦怠与低落,搭在椅背上的手落寞滑下,这一幕正好被摄像机抓取到。
许知颜是嘉宾里唯一没为晚饭出力的人,收拾好餐桌后,她主动请缨说:“我洗碗吧。”
傅书珩说:“我洗。”
王婧顾念许知颜身体不适,本想帮她一起,傅书珩此言一出,她选择将空间留给二人。
有人提议说:“那不如你们一起洗算了。”
开放式厨房里只剩下二人,傅书珩带上围裙,把许知颜从水池旁拎来身后,他说:“帮我系一下。”
许知颜拉紧绳子说:“这么多,你一个人洗到什么时候去?”
傅书珩没停手上的动作,将洗干净的盘子递给她,指挥说:“放到沥水架上。”
许知颜照做。
临睡前,傅书珩在天台上吹了会风,纠结再三发了条消息给许知颜。
臭保镖:【记得吃药。】
工作日的拍摄相对松散,因此节目组利用周末时间进行大量素材采集,周六的活动是八人一起骑单车去郊外的公园露营野炊。
策划人准备了三辆双人自行车和两辆单人自行车。
蔡思琦在看透傅书珩对许知颜的心思之后,对他不再抱有什么幻想,重新将注意力放在陈远哲身上。
邀请的话还没说出口,陈远哲问:“知颜,我们一起骑吧?”
傅书珩清早起床面色不佳,卓然还问他要不要和节目组说一声在小屋休息,他直言没事,坚持录制。
傅书珩提起一口气,许知颜说:“不了,你和思琦一起骑吧,我协调能力不佳,双人自行车容易摔。”她指着单人自行车说:“我骑这个。”
傅书珩骑了另一辆自行车跟在她身后。
到达公园房车营地,男嘉宾们研究起生火,搭帐篷等相关工作,女嘉宾则负责处理事先准备好的食材,切块穿签,方便烤制。
王婧带了Gopro,拥着许知颜一起记录这次郊游。
房车内只能容纳两人睡觉,自然是让给女嘉宾,工作人员问:“你们自己商量谁睡里面,谁住帐篷。”
许知颜为了减少麻烦,主动说:“我住帐篷就行。”
王婧随后说:“那我也住帐篷。”
宿位完美解决。
已见暮色,食材、篝火准备就绪,许知颜站在烤炉旁跃跃欲试,陈远哲将夹子递给她,指挥她何时翻面。
她夹起一块鸡翅,对着月色左瞧右看,表面有完美的美拉德反应,但内里似乎还渗着血丝。
陈远哲问:“看什么?”
许知颜还在研究那块肉,搭话说:“好像熟了,又好像没熟。”
陈远哲嘴角轻扬,“尝尝不就知道了?”
许知颜咬唇说:“万一没熟怎么办,我吃不了生肉。”
“我来。”陈远哲握住许知颜的手腕,就着夹子尝了一口,“熟了,你去车里拿点调料,撒上就能出锅了。”
许知颜腕间的温度迟迟未散,她不自在说:“好。”
绕过火炉障碍,许知颜走向五米外的房车,正欲迈步上台阶,迎面撞上傅书珩从车里出来,他拥着许知颜的肩,摇晃将人带来车后。
许知颜措手不及,踉跄跟随而至,问:“你干什么?”
月色清明,罩在傅书珩脸上带出憔悴的无力感,和风拂面,他眼角眉梢的每一寸肌理都写着脆弱。
他将下巴搭在许知颜颈窝,嘶声乞求道:“知了,求你了,换种方式报复我行不行,我真的受不了了。”
许知颜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傅书珩虚弱的气息飘在空中。
傅书珩捂着右腹,颤声卑微说:“打骂都可以,就是别这样好不好。”
傅书珩的大部分重量都压在许知颜身上,许知颜觉得肩头越来愈重,面前的男人虚弱发抖,额前的汗水不断下坠,她察觉不对,奋力托着他的身子问:“傅书珩,你怎么了?”
第五十一章
◎厄尔庇斯女神◎
傅书珩腹部剧烈疼痛, 身体随重力不受控制地下沉,他只觉四周空气都变得稀薄,目光所及皆是荒唐。
许知颜承受不住他的重量, 两人一起摔倒在地。傅书珩意识残存,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将手掌垫在许知颜膝下, 避免她腿部受伤。
许知颜撑着他的肩,担心问:“你别吓我, 哪儿不舒服啊?”
傅书珩面色惨白, 唇无血色,弓着身子靠在许知颜身上,气若游丝地艰难呼吸说:“肚……肚子。”
远处传来嘉宾的欢笑声,车后处在摄影机死角, 没人发现这里的异常。
黑夜作祟, 让许知颜惊慌的情绪加剧, 她的心仿佛在身体里遭到撞击,血液伴随着害怕与不安流动。
她强迫自己镇定, 抚着傅书珩的面颊,颤抖撑起身子, 啜泣说:“我去叫人,你坚持一下。”
陈远哲见许知颜取调料许久未归, 有些担心她的安危,他放下手中的烧烤夹, 快步走到车旁。
傅书珩无意识攥紧许知颜的手,低喃道:“别走。”
陈远哲眺望四周, “知颜, 你在吗?”
许知颜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呼救说:“学长, 我在这里!”
陈远哲闻声绕来车后, 见状赶忙扶起傅书珩,承住他的重量。
许知颜脱力喘息说:“傅书珩肚子疼得厉害。”
陈远哲冷静道:“你去前面找摄制组的人,他们应该有随组医生,最好让他们把车开到这里来,看傅书珩的症状得送医院。”
许知颜胡乱点头应声,跌跌撞撞找到工作人员,摄制组派来了车和工作人员,搜索附近的医院。
许知颜搂着傅书珩的腰,担忧如洪流般在心间泛滥,她合力与陈远哲一起将人安置在后座。
陈远哲凝着二人相拥的身影,眸光染上一层幽淡的哀伤,他转身交代说:“别去这么多人了,我开车,让医生跟着我们就行。”
许知颜想将后座让位给医生,方便医生给傅书珩检查,可傅书珩怎么都不肯松手。
医生摆手坐在副驾,根据傅书珩手捂的位置,询问说:“是腹部四周循环疼痛吗?”
傅书珩气息微弱,只有许知颜听得清楚,许知颜说:“他说是。”
医生:“应该是急性阑尾炎,赶紧去医院。”
许知颜轻吸鼻尖,泪光氤氲浸满整个眼眶,滴滴垂落在衣角。
傅书珩头枕在许知颜肩头,吃力抬手滑过许知颜的泪眸,声音低哑地安慰她说:“别哭……放心……死不了,还没等到……你的信呢。”
许知颜哭骂道:“你闭嘴,都什么时候了还讲这种话,疼就少说话。”
陈远哲的眼睛瞟向后视镜,人的下意识不会骗人,他看见二人相互依偎的温存反倒释然了,他视线归正认真开车。
急诊医生经验丰富,加急为傅书珩做了B超化验,确诊是急性阑尾炎,做好术前准备,就差签字环节。
医生问道:“你们有人是病人的直系亲属吗?来签手术同意书。”
陈远哲和许知颜两人面面相觑,摄制组工作人员将他们的手机送来医院,许知颜思来想去,发现没人能联系。
傅书珩说:“我自己签。”
“可以。”医生说:“但是最好通知家人,术后恢复很重要。”
手术室门外的灯总是格外刺眼,陈远哲忽地问:“找到方向了吗?”
许知颜回神木讷道:“什么?”
陈远哲看向手术室,他自嘲般笑笑,“我想你的方向在里面。”
“你从来值得最好的,不管是因为什么,大胆点往前走。”
医院在市郊,夜晚的急诊科并没有太多病患,陈远哲踱步走来大厅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一杯热牛奶给许知颜。
许知颜偶然想起那晚在酒庄为了气傅书珩,她故意当着他的面要了傅书庭的联系方式,她纠结片刻,拨通了傅书庭的电话。
手术结束,傅书庭、傅父和傅老爷子驱车赶来医院,傅书珩刚被护士推进病房。
医生摘下口罩教育说:“病人最近饮食、作息都不规律,年轻人还是要多注意身体,这次是急性阑尾炎,下次指不定是什么别的病。”
她补充道:“家属和我来办公室,我交代一下后续事宜。”
傅书庭跟医生去了解情况。
傅老爷子作息规律,唯今天不安难眠,他坐在客厅的茶桌前洗茶,看傅书庭急匆匆从楼上下来,他本不想过问傅书庭的事,大概是因为人老了,心也变得和善,忍不住多了句嘴。
得知傅书珩没有大碍,傅老爷子道谢说:“谢谢你知了,今天多亏你了。”
许知颜略有愧疚,她认为傅书珩生病多少和自己有点联系,她垂眉摇头。
傅书庭说:“爷爷,时间不早了,让司机送你和爸爸,还有知颜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看着小琛。”
“不用了,傅爷爷你和叔叔先回吧。”许知颜指指陈远哲说:“我和我朋友应该还要和工作人员对接一下。”
第二天下午,许知颜独自来到医院,正巧撞上许知时从病房关门出来。
许知颜和傅书珩闹了多久脾气,就有多长时间没搭理许知时。
许知时笑说:“你要是连里面的混蛋都原谅了,还不原谅我的话,我可要生气了。”
许知颜撇嘴“嘁”了声。
她早就不生气了,不理许知时是怕自己面子过不去,故作刁蛮矜持。
“你到底怎么想的?”许知时问:“看你这样子,还是放不下吧。”
“我爱他。”许知颜凝着病房门,目光流转浮现一瞬彷徨,“可是……我也怕他。”
许知时问:“怎么说?”
许知颜靠着墙壁,抬头望着走廊的壁灯,她低声说:“我怕有一天他不爱我了,十个我也玩不过他。”
“那天我无意听见他和傅书庭母亲的对话,那时我就在想,如果以后他心有别属,万一我做了什么伤害他心爱之人的事,他会怎么对付我。”
“还有高言的事,是你做的?还是他做的?”
隔壁病房有医生出入,许知颜往旁边让了让。
“高言的事纯属意外,我们是想过对付他,是因为他不能欺负我许知时的妹妹和傅书珩的爱人,谁想到我们还没来得及动手,就有人扬善除恶了。”许知时问她:“你到底哪里来的这些悲观思想?从前那个风风火火,成天就知道气我的傻知了到哪儿去了?”
爱上一个人,真的会变成胆小鬼。
许知颜莞尔一笑,“大概是挖心掏肾的霸道总裁小说看多了吧。”
“你能不能看点积极东西?”许知时捏她的脸,“霸道总裁小说不都应该是那种为你离家舍财,为你兵临城下,为你大开杀戒的吗?”
许知颜眯眼审视他,“你为什么这么了解?你用这方法追过谁?”
许知时装作清嗓,咳了两声,转移话题道:“说你的事,扯我干什么?”
许知颜叹了口气,“这赌局,他赢了,可是我怕我会输得体无完肤。”
“许家一天不倒,你就一天的靠山,何况我对里面的人有两分信心。”
许知时趁势说:“原谅我了吧,给你买下一季的新品包包,再摆臭脸我就要磨刀霍霍了。”
许知颜顺着台阶欢快落下,笑说:“好的好的,我怎么能生我最爱的哥哥的气呢?就是这么肤浅。”
许知时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我先走了,你进去吧,傅书珩见你一天不来,躺在床上和个望妻石一样,门都快被他看穿了。”
许知时走后,许知颜手摸着门边纠结片刻,按下门把。
傅书珩单手拎着输液袋缓慢迈步,动作拉扯到刀口,他狞眉吸气。
许知颜迎上去,接过他手中的输液袋问:“你下床干什么?”
“我想去趟洗手间。”
许知颜说:“你扶着我。”
洗手间内空间狭小,许知颜进来才觉不妥,她将输液袋挂在门后的挂钩,开门准备提步离去。
傅书珩叫住她,“诶,帮个忙,我一个手不方便。”
“我帮你脱裤子合适吗?”许知颜没转过身,“你别太过分了。”
傅书珩不由失笑道:“又不是没见过。”
“你……”在溪城那个夜晚的画面不断浮现眼前,她无法反驳。
傅书珩每一句话都精准踩在许知颜的同情点上,“我是病人。”
许知颜睫羽轻颤,羞愤站在他身后,双手绕到他身前摸索着那根绳子,这样近的距离可以清晰感受到他的心跳,她在心里暗骂傅书珩流氓。
从洗手间出来,许知颜的脸像是煮熟的虾子,那抹不正常的淡红色像是被人狠狠欺负那般,令人心疼的娇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