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梦境骤然消失,姜姒捂着疼痛的胸口直起身,剧烈地喘着气。
周慎,是周慎杀了姜寒。
姜姒眼底闪过一抹恨意,思及此她抖簌转醒,再也没了睡意。
……
宫墙内风平浪静,实则已是暗潮汹涌。越是寂静,就越显反常。
直至周太后踏足清漪殿,距离姜寒失踪已足足两日一夜。姜姒从不认为,一个小小的内侍便能骗过心思缜密的周氏,却也没料到她会来的这么快。
周太后身披貂裘,梳着飞云髻,眉尾眼梢在胭脂的润色下泛着红,丝毫不显老态。姜姒甚至觉得,她瞧着比先帝在时更年轻了些。
踏入正殿,周太后浅淡一笑,神色并无异常。
“哀家小厨房里新晋了个擅会做糕点的厨娘,想起你爱吃这些个,特意命人做了些送来。”
说着,她身后的掌事姑姑就将碟里的枣泥酥递到桌案上。
姜姒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笑道,“母后有心了,天儿凉,怎好劳烦母后亲自跑一趟,儿臣命人去取就是了。”
“哀家在长春宫左右无事,倒不如上你这儿来讨口茶喝。怎么,不欢迎母后?”
“怎么会。”姜姒唤来丹青,“去将我屋里的大红袍取来,让母后尝一尝。”
丹青手脚快,没半晌便上了茶,退到一旁。
姜姒掀起茶盖,垂眸撇了撇浮在面上的茶叶,静待周太后的下文。
果不其然,周太后呷了口茶,便放到一旁开了腔。
“哀家听说陛下病了,昨儿个差人去瞧了,谁知这帮奴才无用,竟也没仔细出个所以然来。”
姜姒不慌不忙地同她对视,正色道:
“陛下体弱,前儿个那场风寒没好透,谁知又病倒了。”
周太后顺势接话,“哀家听说差了李太医去瞧,这李太医的医术怎比得上张太医,不若差张太医再去瞧瞧罢。”
张太医是周家的人,姜姒岂会不知。
这厢姜姒可以确定,周太后定是收到了风声,又在朝阳宫碰了壁,这才来她这儿试探。
姜姒面做愁苦,“不过是寻常的风寒,李太医自陛下年幼起便一直照料着,想来也不成问题。”
“就不劳母后费心了。”
周太后扬了扬眉稍,也没再强求。“那也好。”
毕竟是继后,同姜寒到底隔着一层,也不好明着将手伸得那么长,平白遭人诟病。
周太后适时将话头引向别处,东拉西扯一番,倒也是没坐多久,便起身。
“礼部那递了你的嫁妆单子,哀家瞧过了,今儿个也拿来给你瞧瞧,你若有意见,尽可提。”
说罢,掌事姑姑就将单子递给了丹青。
姜姒按下心底的厌恶,轻点了点头。
“陛下只道是休朝三日,想来病的也不是很严重,改明儿也该露面了,那哀家就放心了。”
周太后说完没等姜姒应声,径直走了出去。
就在她跨出正殿时,许谦步伐匆匆,面带急色而来。二人一前一后,正巧碰个正着。
周太后知道姜姒寝宫里养了几个白面书生,自古公主豢养面首乃稀疏平常之事,她自是不会干涉。可也有消息传来,道是公主表面上养着的这几个,实则都是替她传递消息的枪手。
她不知深浅,只这人如此急切,像是有要事相禀,难不成消息是真?
许谦朝他行礼,周太后这厢便也仔细着瞧了。确实生得俊秀儒雅,年轻挺阔的身体,难怪姜姒宠着。
周太后轻嗤一声,偏头瞥了眼身后的内侍,而后仰起脖颈缓步离去。
见她走远,许谦进殿,来到姜姒跟前便要开口。
姜姒朝他摇头,复又勾起他的手指,带着他往内室去,边走边道,“怎来的这么慢,本宫等的都乏了。”
许谦愣怔,一时耳朵通红,却也聪明的回道:“公主恕罪,是属下的错。”
二人亦步亦趋,直到转入内室,这才分了身。
姜姒脸上一如既往的清冷,甚至比平日更为冷傲。偏生有人爱她这副模样,一时竟也无法回神。
“有什么消息?”姜姒没心思应付他这点花花肠子,沉声问。
许谦这才发现自己又失态了,忙不迭道:“据可靠消息称,陛下最后见的人,是镇国公世子。”
作者有话说:
醋蟹:尽在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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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名:娇软美人被迫翻身后
文案:
镇国公世子容珩重伤流落江南之时,被绣女顾云锦所救。
二人本是云泥之别,却因一次意外朝夕相处数月,容珩随口许下娶她的戏言,回京后转眼抛诸脑后。
顾云锦有恩于他,因而在勾起那段回忆时,容珩并不吝啬于赏些什么,岂料阿云翘首以盼踏上盛京,满心奔他而来。
容珩觉着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孤女,塞进私宅养着也并非难事,全当还了那份恩情。
*
很久之后,顾云锦才知道,原来那个说要娶她的商户公子容七,是他从云端跌落时编织出来的谎言。
容珩对她从未有过真心,即便她自此杳无音信,他亦会再次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
再见面时,顾云锦摇身一变,成了安远侯府千娇百宠的嫡小姐。
昔日娇怯的小姑娘前呼后拥,高冷大哥捏泥人哄她,温润二哥亲手挑选上好的胭脂,忠犬三哥为她一骑红尘,皆只为博她一笑。
后来,阿云身边又多了个骁勇善战的将军世子。
容珩头一回慌了神,当夜奔赴香闺,步步紧逼:
“说好的此生非我不嫁,现下想反悔不成?”
弃之如履的是他,悔不当初的亦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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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啦】
-完-
第13章
◎“公主打算用什么来同臣交换?”◎
净思园别致清雅,占地不大却格外安静。院落内小路蜿蜒如带,曲栏回廊,燕语莺啼。
帘外潇潇细雨轻寒,男人周身散着冷冽气息。谢凛散值后没回镇国公府,径直命谭礼驱车到了此处。
净思园寂静无声,红烛灯笼在夜色中打着旋儿。值守的丫鬟见到来人,忙不迭上前。
“世子爷,是否要命人布膳?”
谢凛身着官服,径直脱下大氅,回了句:“不必了。”
说罢男人大步进入内室,里头没点灯,漆黑静谧,隐隐还有股甜香,窜入鼻息间。
谢凛没去燃灯,只趁着夜色便开始更衣。
官服前襟有不少暗扣,男人漫不经心地接连扭开,修长的脖颈微抬,直到喉结处微松,骨节分明的手才顺着往下。
银白月色下,谢凛那张优越隽肃的俊颜显得更加晦暗不明,光影交错间更为线条分明。
他不知道的是,有个身影正躲在暗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姜姒躲在屏风后,透过这一幅山雪竹梅画望去,就能瞧见谢凛正在脱衣。
她咬着唇偏过头,可男人宽肩窄腰,身形颀长,想忽略都难。
只见谢凛脱下官服朝屏风而来,姜姒顿时心如擂鼓,捂着唇睁圆了眼。
男人耳聪目明,循着那股熟悉的幽香,在屏风另一面站定,伸手将紫色官服搭在屏风上。
衣裳带来的清风带起姜姒的发尾,她猛地一激灵,再抬眸,屏风已被官服遮挡住了视线,什么都瞧不见了。
可越是这样,她反而越心神不宁。
陌生漆黑的环境,近在咫尺的官服上还带着男人身上独有的清冷气息,隐隐有股松木香味,惹得姜姒耳垂泛红。
更令人窒息的是,耳边窸窸窣窣,还不断传来谢凛陆续脱衣的声音。
姜姒暗道,这人为何不按常理出牌,进屋不点灯也就算了,黑灯瞎火的还脱什么衣裳。
眼见屏风上的衣裳又挂了两件,姜姒的脸也愈发红了。
谢凛难不成是要在此处脱…完?
那她岂不是要长针眼了?
姜姒不敢想,耳边明明是细碎的声响,在夜色中就像被无形放大了般,敲在了她的心尖。
原本连绵的细雨陡然转密,冬雨落在窗棂发出咚咚声,如同她的心跳声。
姜姒深夜密访净思园,自然是为着许谦那儿得来的线报。
线人称,有百姓在宫外见到过姜寒。据说是长街上有辆马车不知为何,那马儿突然受惊,马蹄跃起,差点儿撞上了街边的小商贩。
幸而驾驶马车的人有些功夫,控制住了局面。也正因如此,有人透过车帘,瞧见了一个俊俏的小郎君,扶着车厢大惊失色。约莫十二三岁的模样,同姜寒极为相似。
而那辆马车上,便是挂着他谢家的牌子。
就连那车夫姜姒也问了,正是大理寺的人。
姜姒一直以为,挟持姜寒的会是周家,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同谢凛有关。
她在清漪殿左思右想,镇国公向来忠正,何故于此?可又回想起方才周太后的话,姜姒无法坐以待毙,遣了亲卫兵暗中围了镇国公府和净思园,自个儿在这里等谢凛。
谁成想谢凛还给她整这一出。
憋了许久的姜姒再也不能忍,踱步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好在谢凛没点灯,姜姒不用担心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也遮住了她脸上那抹红晕。
“别脱了。”小姑娘的声音在暗中听着有些软,还有几分恼怒。
她的出现并未吓到谢凛,相反就在她迈腿的时候,屋里倏地燃起了灯。
眼前转亮,令姜姒一惊,下意识伸手捂住了眼睛。
“啊……你干什么……你,你快把衣服穿上呀。”
话音落下,那头半晌都没动静。姜姒偷偷挪动手指,透过指缝望去,却见男人衣冠整齐,正好整以暇地睨着她。
姜姒猛地放下手,“谢凛,你敢戏弄本宫。”
岂料男人勾唇低笑声,“没想到公主还有这样的癖好,爱偷看男人更衣。”
姜姒被他说的面带窘迫,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哪里经得起他调侃。
“住口。”
姜姒今日不是来同他扯嘴皮子的,她眸光冰冷,睥睨着谢凛,想从他淡然的面容上找到一丝破绽。
可男人至始至终都淡定从容,只轻挑了挑眉稍,旋即同姜姒对视。
谢凛的双眼狭长深邃,许是大理寺卿的身份使然,每每相望都能感受到那股气魄和凛冽。
是姜姒抵不过的气场。
“公主深夜到此,就是来看臣的?”
到底还是谢凛先开了口。窗外树影婆娑,倒映在昏黄的灯光下,点缀着一高一低两道身影。
姜姒冷哼,开门见山道:“你把陛下藏到哪儿去了?”
谢凛掀眸,“臣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
姜姒料到他会这样说,快速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上前两步将谢凛推至墙角,紧接着刀口就抵在了男人的脖子上。
姜姒使了力气,却仍未见谢凛动容。
小姑娘浑身散发着冷意,握着刀柄的手冒起青筋。
“谢凛,本宫不妨实话告诉你,外头已经被本宫的人包围了。不止这儿,镇国公府也是。你若说实话,本宫或许能放你一马,你若再同本宫耍花腔,本宫不介意将你这处院子填平。”
姜姒咬牙,放着狠话。
谢凛身量比她高许多,她的头发蹭过男人的下巴,谢凛喉结微动,偏过头,而后轻嘁一声。
“那臣也实话告诉公主,公主不妨试试看,今日能不能走得出臣这净思园。”
姜姒刀口倏紧,“你什么意思?”
谢凛垂眸睨她,二人离得近,姜姒为了使劲儿上半身几乎是贴着他的。少女温香软玉,胸前圆润的高耸,正巧抵在他的手臂上,因着情绪的波动上下起伏。
男人常年习武,身子本就硬邦邦的,同少女那柔软无骨的身子自是截然不同。
谢凛盯着她,道:“陛下若想活命,公主只能来求臣。”
他伸手慢慢抵开姜姒的刀尖。
“周家要的是陛下的命,整个盛京除了臣,没人能护得了。”
“公主若还想见到陛下,不如将这刀拿远些。”
其实谢凛根本不屑姜姒这些花拳绣腿,若他想反制,姜姒甚至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可谢凛偏不。
仿佛看到盛气凌人的姜姒败下阵来,也是种乐趣。
“你威胁本宫?”
“臣不敢。”
呵,这世上还有他谢凛不敢的事吗?
只片刻,在谢凛冷漠的注视下,姜姒那双决然的眸子逐渐松动,抵着刀的手也缓缓落下。
她聪明得很,一下就想明白了。今儿这出,全在谢凛的掌握之中。
她今日能顺利进入净思园,怕也是他提前安排好的罢。姜姒以为自己是猎手,诚然早已被他算得透底。他织了张天大的网,只等着她来钻。
可为什么?
谢凛如此费尽心机,究竟想得到什么?
“你想怎样?”
男人见她瞳孔颤动,轻轻转了转手腕,道:“公主不如想想,打算用什么来同臣交换?”
“公主可不止欠臣一个人情。”
姜姒不禁想起那日在平康坊,他也是这般同他说的。
仿佛只要遇上谢凛,她就没讨着过好。
姜姒顿感无力,只觉她做得再多,仍旧抵不过谢凛。
姜寒的意外失踪,也让她意识到,光凭她一人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抵挡云阳侯府和周太后。若不能找到一个更强有力的靠山,怕是根本护不住姜寒。
思及此,她眼眶倏红,却仍旧不愿软下来。
“谢凛,没想到你这么卑鄙。”
谢凛不怒反笑。眼下姜姒最在意的人就在自己手里,他知道如何拿捏她。
“既然公主这样说,那臣也只好命人将陛下送去云阳侯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