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芜跟着他进屋,又被他拉着在身边坐下,笑道:“奴婢听说了,瞧瞧咱们殿中的这些赏赐,定然是殿下表现不俗,为自己挣来的。”
她本想让福庆来给他更衣梳洗,可他坐下后,兴致勃勃地说着话,握着她的手也不放开,便只好接过兰荟递过来的巾帕,替他擦擦额角的汗珠。
入秋了,天已不热,他在外跑了整日,这会儿歇下来,可不能着凉。
竹韵捧着干净的衣物过来,要给元烨换上。
元烨一边说着白日在围场上的见闻,一边起身要更衣。
秋芜顺势松开手退后,让福庆过来。
元烨伸开双臂,让福庆给自己解开腰带。手心里的温软滑了出去,空落落的,让他心底一阵怅然。
骑装的外袍才脱下,福庆刚要拿巾帕给他擦擦脖颈,他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四下看了几眼,问:“我逮的那只兔子呢?晌午就吩咐他们早些送回来了,可是已经关进笼子里去了?”
几人愣住,互相看一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秋芜道:“殿下已吩咐人送回来了吗?可奴婢们只收到了太子殿下的赏赐,并未有人送兔子来,可是中间出了差池?”
“怎会?我分明早就让人送回来了,下半晌也没人来同我禀报过。”元烨一听,也不让福庆给自己穿衣了,直接在殿里殿外绕了一圈,见那只金笼里果然空荡荡,其他地方也没见那只白兔的影子,顿时沉下脸来。
“都是怎么办的事?没送回来,竟也无人通禀!快来人,替我去问问,好好罚一罚那办事之人!”
福庆和另外两个太监都吓了一跳,不知要不要依他的话,立刻前去申斥,只好用迟疑的目光看向秋芜。
这一回,负责围场守卫的并非皇帝亲军羽林卫,而是太子亲军东宫勋卫。他们可一点也不好惹,即便元烨是深受元穆安关照的皇子,也不能轻易得罪东宫勋卫。
秋芜也觉如此行事有些不妥,正想开口劝一句,与长宁殿相连的那条九曲回廊上,便忽然出现了七八个侍卫的身影。
为首的正是东宫勋卫统领刘奉,他身后的两人,还牵着一头梅花鹿,正往永安殿行来。
秋芜让福庆先去迎刘奉,自己则走到元烨身边,轻轻声道:“殿下息怒,不妨先听听刘统领前来所为何事。”
元烨抿着唇,转头看她一眼,暂且将心头的怒意压下,冲已到近前,正在行礼的刘奉抬手,语气冷淡道:“刘统领来得正好,我方才正想让人往勋卫中去问一问,我晌午让送回来的东西,为何没有送回来,也不曾向我禀报。”
稚气未脱的少年,平日多是活泼开朗的单纯模样,难得在外臣面前露出高高在上的严肃模样,气势之间的转变,让众人难以适应的同时,生出几分胆寒之意。
刘奉倒是面色如常,未有半分波动。
他追随元穆安多年,年初才被封为勋卫统领,什么样的场面都见过。
面对元烨的责问,他垂手略行一礼,解释道:“请九殿下恕罪,今日围场中猎得的猎物众多,又人员庞杂,行事多有疏漏,方才,那名侍卫已在臣和太子面前请罪,称因看管不力,不小心放跑了那只兔子。太子殿下已罚了他半年俸禄,将他从行宫中调了出去,臣此来,就是要替他向九殿下告罪。”
这一番话说得并无错漏之处,不过一只兔子,若是平日,元烨虽有些脾气,但大多时候还算通情达理,不会追究。
但这一次,那兔子是他亲手打的,又是要送给秋芜的,被人弄丢了,实在有些恼怒。
刘奉见他脸色仍未缓和,便转身示意身后的侍卫将那头梅花鹿牵过来,道:“太子殿下知晓九殿下乃第一次参加秋狝,定十分珍惜所猎之物,便命臣将此鹿赠与九殿下,九殿下若要送与何人,送此鹿便可。”
元烨闻言,皱眉看向那头梅花鹿。
带着白色斑点的栗红色鲜亮皮毛,挺拔灵秀的身姿,晶亮湿润的双眼,正是白日元穆安亲自猎下的唯一一头猎物。
这样的安慰,令他心底的不悦一下消了许多。
“秋姐姐,你看,这是太子哥哥亲自猎的鹿。”他让秋芜过来,带着几分讨好,又带着几分沮丧,道,“比我打得兔子更好。那兔子,我本想送给秋姐姐作生辰礼的。”
秋芜知道他已不气了,只是愧疚于说好的事没能做到,连忙安慰他:“殿下一片心意,奴婢感激不尽。这头梅花鹿很漂亮,也是太子殿下对您的一份心意。”
元烨见她并不难过,这才慢慢笑起来:“是啊,是太子哥哥对我的好,秋姐姐,你替我好好养着它吧。你生辰的时候,我再送别的就是了。”
刘奉见他不再怪罪,便行礼告退,留下永安殿的宫女太监们围着那头漂亮的梅花鹿,啧啧称奇。
元烨的情绪转阴为晴,一手牵着鹿,一手牵着秋芜,行到殿外临池的那一片草地上,吩咐福庆他们去找些木料,给梅花鹿围出几道栅栏来。
竹韵取出原本给兔子备下做食物的苜蓿草,让秋芜喂给梅花鹿
这头梅花鹿性情温顺,见了这么多生人也不露怯,对秋芜递来的草料更是欣然接受。
秋芜欢喜极了,忍不住伸手抚摸它漂亮的皮毛。
她洁白无瑕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在金灿灿的霞光中显得格外动人。
元烨站在她的身边,呆呆看着她,感到心尖一阵发软,不禁慢慢伸手,想要触碰她莹白细嫩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