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告诉谢珣,他再不出来, 我就……”
“公主就如何?”
谢珣那极富个人特色的腔调响起,犹似金石,清明而冰冷。
他走下台阶, 手指一夹,弹开安乐的利剑,目如鹰隼:
“公主来得正好,省臣功夫, 云鹤追私售假度牒供认不讳,他是受你指使,公主哪来的度牒雕板?”
谢珣咄咄逼人,不等安乐反应,低喝一声:“来人,把秘书监负责雕版的人抓过来!”
谢珣的存在就是御史台的标准,他发话了,哪怕秘书监的人住城南野巷也要从被窝里提溜出来带回御史台。
假度牒自然用假雕版,但总要依葫芦画瓢。
秘书省向来是清水又清贵的衙门,少有事故,探头探脑听八卦的那位秘书省留值人员,眼见听自己衙门身上了,赶紧一缩脑袋。
安乐冷笑问:“谢珣,你敢审我?”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谢珣桃花眼一动,平静答道。
安乐哈哈大笑:“谢台主,你几时见过哪个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了?我就是私印度牒又如何?告到阿爷那里,他不过训斥我几句,你今天敢动我一下试试。”
谢珣面无表情,冷冽道:“得罪了,公主殿下。”
见公主被押,公主府卫队顿时紧张起来,下一刻,跟御史台的人要兵戎相见的架势。
然而,谢珣一个阴寒的眼风扫过来,卫队便往后退了退,犹豫不定。
这一夜,看势头是不要睡了,脱脱已经在厅堂打起瞌睡,瞄到安乐,顿时无比清醒。
公主的衣裳真是华丽啊!
脱脱跟着御史们施礼,两人目光一撞,安乐微怔,眸子里寒光凝结对她投去一道浓浓的警告。
“把证人先带下去。”谢珣下颌一抬,脱脱被一名吏卒领了出来,她回眸,眷恋地瞅谢珣两眼,粘人的劲儿藏都藏不住。
有星无月,墨蓝的天空像一块巨大的丝绒铺在上头,柏树森森,空气温躁,听着断续蝉鸣,脱脱心里又长满了草:
他怎么把公主带进来了呀?
吏卒在前面引路,走了一段,指着一处灯火幽幽的屋子说:“请小娘子在此处歇脚。”
“这是哪儿?”脱脱提裙上阶,又退下来。
“这是台主平日休憩的地方。”
脱脱立马欢天喜地跑了进去,里头陈设简单,看来看去,不过案榻屏风一类。她想沐浴,脖子里汗津津的,可惜没人可使唤。
一个人,坐在床头晃荡半天的腿,脱脱搂着枕头睡去了。
不知睡多久,汗意涔涔,脱脱揉了揉脸,晕晕乎乎抬脚往外走,灯影幢幢,两个人影儿一团子乌黑地纠缠在一起。
脱脱立马收了步子。
是公主和谢珣。
安乐拽着他袍带不放,扬起脸,哀怨至极:“你不肯理我,我只好找个替代品,最起码,他的怀抱是暖的,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你如今把他弄残了,要我怎么办?”
“请公主自重。”谢珣攥紧她手腕,往外掰开。
安乐蛮不讲理抱着他不丢手,忽咬牙切齿问:“你心里有别的女人是不是?那个证人?是不是她?”
看她要发疯,谢珣一副不在意的口吻:“她一个半大孩子,又蠢又无知,我能看上她什么?”
在厅堂,安乐分明把脱脱的眉眼瞧清楚了的,那么亮的眼,那么艳丽的唇,还带着点稚嫩的娇憨气,是半大孩子不错,可也是半个女人了。
不过,安乐素知他眼高于顶,光是漂亮,未必真能入了他的眼。她凝视他片刻,没从表情里瞧出什么蛛丝马迹,不甘心道:
“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我要是听说你谢珣看上了什么人,我就把她脸划烂,把她手脚挑断,看你还喜欢不喜欢!”
说完,安乐踮起脚,忽然贴上谢珣的嘴唇,热切吻他:“你把云鹤追毁了,你得用你自己赔我,我想要你……”
在官署拉扯不清,犯谢珣大忌,他眉毛一拧,冷冷钳住她肩头:
“公主不要脸,臣还要。”
安乐当场要被气死,却没发火,细长的眉毛动了动,眼泪掉下来:“我就这么让你讨厌?这些年,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不懂吗?我找了一个又一个男人,为了气你,可你偏偏无动于衷,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红唇轻抖,几乎要被她咬烂,她很少在自己跟前有示弱的时候,此刻,幽兰泣露,梨花带雨,身子往他胸前一靠,颤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