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被他护在身边的玉明熙,会仰着头喊他的名字,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男女之情,却是他心里放不下的妹妹。
今日见她,林枫眠心中更加不安,她袖口里露出的淤青,脖子上缠着的绷带,还有那声“娘娘”。他已经隐约猜到了玉明熙遭遇了什么,心疼地紧咬牙齿,借着抬头看太阳,把眼泪往回流。
那么一个被人捧在手心上的姑娘,就这么无名无分的被……还是委身于自己的义弟,她该受了多少委屈。
林枫眠是为了政事要前去御书房禀报,他人还未到,方才在路上那一抱便传到了裴英耳朵里,传话的太监退到一边,不敢看皇帝的神情。
“砰!”朱笔被扔到地上,滚出去好远。
裴英气的狠了,一拳捶在桌子上,咣当一声,黄花梨的书案抖三抖,上头叠的几摞奏折都倒了。
正在此时,外头太监来报,“陛下,林大人求见。”
裴英一字一字咬着,“让他进来。”
林枫眠走进来,看到了掉在地上的笔,俯身捡了起来,走到里面又看见散落一地的奏折和站起身来的皇帝。
裴英面色不善,双手伏在书案上,手指都快要扣进木头里,“爱卿求见所为何事?”
林枫眠双手将朱笔呈放到桌上,俯身恭敬道:“臣此行是来禀报与南疆国的议和之事,两国友好十年之约只剩下最后一年了,臣恳请陛下派遣使者前去南疆签订友好条约,利国利民。”
“此事朕会考虑。”裴英冷冽的眼神看向他,“你没有别的事想要禀报朕?”
闻言,林枫眠站直了身子,“臣不解,陛下为何将郡主扣留宫中。”
“还叫郡主?”裴英冷笑一声,“你刚才不也听见了别人喊她什么,既然听了,就应该知道我与明儿是什么关系。”
明目张胆的挑衅,林枫眠宽袖之下攥紧了拳头,压抑着怒气慷慨陈词,“郡主是陛下义姐,于情于理都不得纳入后宫,还请陛下为了皇家名声,及早放郡主出宫。”
裴英冷道:“她既然到了我身边,这辈子都别想离开。”
“陛下,郡主她不能……”
“你知道吗。”裴英打断了他,嘴角勾起一丝戏谑的笑,“她后颈上有一颗黑痣,朕最喜欢咬着那一处,听她求饶的声音。”
林枫眠眉头紧皱,不悦道:“陛下自重。”
裴英突然大笑起来,收敛了笑声后,语气更加冰冷,“你让朕自重?她是朕的女人,朕宠幸自己的女人是天经地义,无需爱卿操心。”
作者有话说:
可怜的郡主,快被咬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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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以后会虐男主的身吗,他的那个蛊虫好担心他英年早逝,虽然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是那个蛊虫好可怕,他手都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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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副其实的狗皇帝】
-完-
第38章 、38
◎“你想在他面前被朕弄哭?”◎
明媚的阳光照在窗外,在一场一场冬雪后带来了久违的温暖,烧着炭炉的御书房开了窗户通风,微风吹进房中,碳盆里烧的发白的木炭时白时红,扬起的灰烬被炉罩挡住,无声无息的落回去。
房中无人说话,压抑的氛围却让人十分不安。被盛放在桌上的朱笔因为桌子细微的动而滚到皇帝面前。
在朝堂之上任用贤才,可听臣子之言的皇帝在私下也受到朝臣们的敬重。
新帝年纪不大,但处理一国政事松紧有度,勤勉用心,不但能提拔新臣,对待一众旧臣也不会过于苛刻,除了不许人议论后宫之事,找不出太大的过错。
林枫眠在前朝时也以为皇帝是个英武的君主,在君主眼中,夺权杀人不过是为了集中权力到自己手上的一种手段罢了,林枫眠虽然担心自己会被皇帝夺权,但他理解皇帝的做法。
今日听了这些,林枫眠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从未想过,皇帝将玉明熙扣在宫中会那样对待她。这早已不是争权夺利,已然超出了君臣的界限。
裴英践踏了玉明熙的尊严。
失去了尊严和自由,对玉明熙而言是诛心之痛。
林枫眠懂她,所以更加心疼她。
一身朝服端庄整洁,金色的阳光照进来,衬得他衣服上的五彩绣精致斑斓,林枫眠拱手行礼,“陛下,郡主乃是千金之躯,还请陛下珍惜郡主,不要苛待于她。”
谦谦君子仿佛阳光照射下一潭平静的池水,温柔的滋养万物,盘旋原地,不争不抢,哪怕天雷落下在他身边炸一个坑,他心中慌乱也不会失了君子翩翩气度。
裴英最讨厌这种人。
看上去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也没有什么能打动他们的心,林家一家子都是底细干净的,连一点把柄都抓不到。无法招揽到自己身边做忠臣,也不知用什么手段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除掉。
身为皇帝,裴英知道要安排合适的臣子会自己做事,林枫眠德才兼备,如果愿意忠于他,他也不是不能放过他。可他们君臣二人中间有一个无法调解的矛盾,玉明熙。
林枫眠愿意侍奉明君,裴英却并非心底纯净之人。若是放了玉明熙,林枫眠必然会感谢他的大恩大德,但裴英死都不会放手。
他硬要留玉明熙在身边,就必须要拔除她的爪牙,扯掉她的翅膀,彻底断了她的退路。
衣冠楚楚的皇帝略显嚣张,看着眼前波澜不惊的臣子,不仅没有半分收敛,反而继续说:“如今朕与姐姐日夜恩爱,早已与夫妻无异,若是林尚书愿意为我们二人做个见证,也好让朕给她一个名分。”
这是要让林枫眠替他出头,皇帝迎娶郡主是何等丑事,即使林枫眠在朝中名声再好,沾了这件事,也必然会遭人唾弃。
林枫眠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冷静地说:“陛下抬举了,臣不过一介文官,主掌祭祀典仪,遵循礼法,若违背此规,臣宁愿辞去此官。”
“哦?”裴英微微一笑,这正合他心意。
“朕一直觉得礼部那些老家伙太过迂腐,还想着你正值青春壮年,会通情达理一些,没想到也是个不会转弯的木头脑袋。”
“陛下教训的是。”
裴英淡笑着,眼中露出得偿所愿的欣喜和计谋得逞的狡黠,“既然你不愿意为朕做事,那便同你自己所说,辞了这官职吧。”
在礼部做了许多年,却被皇帝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夺去了他的官职,林枫眠心中寒凉,他担心了许久的事还是发生了。
林枫眠不吵不闹,默默的接受了皇帝的命令,“臣领旨。”
走出御书房,思绪许久都没有缓过来。苦心经营多年,本以为仕途正好,能够在父亲之后再次光耀门楣,可以与玉明熙在朝堂上互相依仗。结果却是官职被夺,玉明熙也被迫困在宫中。
脑海中回想起方才皇帝看他时的眼神,好像在看掌中钉肉中刺,他没敢抬起头来与皇帝正视,却依旧忘不掉那凶恶眼神中散发出来的彻骨寒意。
伴君如伴虎,如今也算是得了一个自由身,解脱了一身的压力。
御书房外的路宽敞明亮,林枫眠走到宫墙边,正要转过去走来时的路,就被门边守着的羽林卫拦住,给他指了另一条路。
林枫眠不解,“我为何不能走那条路?”
羽林卫冷道:“还请大人谅解,这是陛下的意思,为防路上看到什么让大人分心,还请大人不要无端惹陛下生气。”
他来时看到了玉明熙,自然想着回去的路上还能再看她一眼,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着,也能让他心里安定一些。
裴英却不让他如愿。
“林大人不是要出宫吗,怎的还逗留在这儿,是还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朕吗?”身后的声音渐渐靠近,皇帝意气风发,解决了一大麻烦,正是心情大好的时候。
林枫眠看了一眼来时的路,只瞧见几个宫女扫着路上的积雪,温暖的阳光照在内侧墙上,将那朱红色的墙照的通亮。
眼神掠过宫中长街,林枫眠回身向皇帝行礼,“是臣失礼了,臣拜别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快回去吧,别让你的家人等着急了。”裴英云淡风轻的说着,锋利的眉微微挑起,说话时咬着“家人”二字,无言的威胁着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
林枫眠读出他话中之意,心中难免恐惧,忙退了下去,乖乖走了羽林卫给他指的那条路。
宫墙之下被折射而来的阳光照的发烫,红砖金瓦,暖阳晴空,身着一袭桃粉色衣裙的女子站在墙下,负手而立,时而盯着干净的地面,时而仰望天空,眼神不经意间瞄向道路尽头的路口,期待着会有人从那里经过。
微风从裙边吹过,衣袂翩翩起舞,女子像一只被困在冬日的蝴蝶,飞不出无尽的寒冬,也找不到能让自己的一时庇护的港湾,只能在这冬日里消耗自己的精神,日渐萎靡。
人人向往的皇宫,锦衣玉食,有数不清的人在宫里伺候,成了百姓们口中顶天的好去处。玉明熙身处其中,仿佛坐牢一般。
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皇宫,从前先帝还在,她也经常进宫,但从不把自己当成宫里人,也不觉得自己是皇家人。皇宫再好,终究不是她的归处。
裴英给她套了一层又一层的枷锁,时而温柔时而残暴,对待她跟驯养宠物又有什么区别。
刚才已经绕去秋音阁,这一会儿又借机走回来,玉明熙的心思,连跟在她身后的锦蓉都能看的明白,得了空便劝她:“娘娘,路上风大,咱们还是去秋音阁等陛下吧。”
“我要在这儿等。”她看了路口一眼,依旧无人走过。
玉明熙有些担心,刚才她见到林枫眠太过激动,一直控制不住就抱了他,还在他怀中哭成那样,万一事情传到裴英耳朵里,只怕不会让林枫眠好过。
成大事之人要三思而后行,可玉明熙被困在帝华殿里那么久,已经好久没有见到熟悉的人,身边的这些又全是裴英的眼线,她话都不敢多说,生怕给人抓住把柄。
身边没有可信之人,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玉明熙只恨自己不是个哑巴聋子,白白的要受裴英欺负。
耳边隐隐听到脚步声,玉明熙心中涌起期待,小心翼翼往路口那边走去,满心欢喜地想着要对林枫眠说些什么。
还没张开口,路口那边出现的人影让玉明熙的脚步停在了原地,脸上喜悦的表情顿时僵住了,心虚的看向地面。
跟在她身后走过来的羽林卫和锦蓉一同跪地,“参见陛下。”
皇帝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到玉明熙面前,阳光照在她身上,轻柔的发丝散在后背上,仿佛在发光。发髻上戴着璎珞珠饰,白中透粉的珍珠垂在她发间,温润的珠光衬得她肤色雪白柔嫩,让人忍不住想要疼爱。
裴英身上披着黑色的貂裘,本就高大的身子更显壮实,一个杀伐果决的男人,偏生的一张清俊容貌,不知情的人见了定然只当他是一个普通的贵公子,怎会想到他手下攥着多少人命。
他来到她面前,微笑着看她,关心道:“穿这么少不冷吗?”说着把身上的貂裘解下,披到玉明熙身上。
突然压过来的重量让玉明熙有些站不稳,扶着墙面,勉强说:“今天太阳好,我想走走,所以穿的轻薄些。”
裴英身手将她鬓边的头发向后挽去,疑惑道:“你这头发怎么还散着?”
玉明熙不解:“嗯?”
裴英微抿下唇,柔声在她耳边说:“女子许了人家便要挽发为妇,我们都已经是夫妻了,你还留着姑娘时的发髻,别人看见了会当我不中用。”
他说话的声音正常,不仅她能听得清楚,连二人身后等着服侍的一群人都能听到。玉明熙羞红了半张脸,低头将半张脸埋进毛茸茸的貂裘里。
顶着一张热烫的脸,玉明熙正经道:“陛下慎言,臣女从未婚配人家,这头发……我想怎么梳就怎么梳,不过是许了你一次,便连我梳什么头发都要管吗?”
裴英看着她又害羞又着急的样子,心中觉得甚是可爱。
他轻抚她的发顶,温柔道:“说的也是,那明儿喜欢怎样就怎样。”
玉明熙别扭着转过身去,看到来的人不是林枫眠是裴英,她心里那点燃起的希望也破灭了,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便抬了步子往回走。
九五至尊的皇帝像只忠诚的狼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好奇地问:“早上不是说了要去秋音阁用饭,你来这儿是特意要等我吗?”
玉明熙犹豫着没有回答。
裴英继续追问:“不是来等我的,那你是想等谁?”语气显然冷了下来。
再这么问下去,怕是他就要在外头失控了,高高在上的帝王像个疯犬一样对着她乱吼乱叫,玉明熙自己受着也就罢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人家瞧她推举上来的皇帝是如何不堪,真是丢人。
她深呼吸后缓缓说,“我没有等别人,不过是散步到了这里,你不要误会了,我们去吃早饭吧。”
“等等。”裴英拉住她的手,“我觉得还是把事分辨个清楚最好,不然我心里有疙瘩,你心里也不一定好受。”
真是没完没了。
玉明熙感觉裴英就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哄了一时还不够,还要不住的哄,一旦哪一件事做的不合他心意了,就像点燃了炸药桶一样,引火烧她身。
她轻吐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要讨好他,不能跟他生气,为了重获自由,一定要沉得住气。
手掌被他握在手里,玉明熙心一横,回握住了他的手,云淡风轻道:“刚才我瞧见林枫眠了,许久未见,我有些想他,所以等在那里那里想看他一眼。”
虽然她想说些好话来骗裴英,但听到他刚才的话,就知道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都知道,非要让她亲自说出来。
裴英冷冷地拉住了她,“你就那么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