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妪当即伸出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狠狠的一扭:“买买买,你买,你还敢买?”
胡老六痛得五官挤成一团,当下叫道:“不敢了不敢了,快松手!”
“奶,你可别松手,”胡琴琴却还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乱,“你一松手,我就带着血窟窿找村长去。”
胡老妪没法,本来只打算装装样子,结果反倒被逼着做了真。
她死命扭着胡老六的耳朵,一边把他往门外扯,一边暴喝:“老娘的话也敢不听,反了你!走!”
说话间,胡老六便一路痛呼着跟他娘走了。
院子里,终于得了清静的三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胡琴琴果断开口道:“赶紧走,走的时候得锁门。”
说罢,她率先推着独轮车走了出去。
始终冷眼旁观的阿墨,突然上前一步,接过了她手中的车把。
胡琴琴看了看他,当即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悠着点。”
【幸福值+10】
突如其来的幸福值报数,给她带来一点小小惊喜。
不过是一句暖心的话,就能得到不少幸福值,这人到底过得有多苦?
一路思量着,她领着阿墨翻过一座山丘,又顺着山梁走了大半个时辰,就来到了集市。
集市上人头攒动,三里五乡的村人都来赶集。
胡琴琴选了个三岔路口,就把摊子支了起来。
胡琴琴往一枚蒲菜叶子上摆了几颗糖,随即高声吆喝开:“看一看瞧一瞧,香甜可口、排忧解忧、回味悠长、吃一口赛神仙的【白玉糖】嘞,谁吃谁知道!”
她人美条顺,嗓音又清脆悦耳,吆喝过后,过来三三两两来了几个人。
“什么白玉糖?”有人问她,“怎么卖?”
胡琴琴微微一笑:“一颗糖换一斤粮食,公平买卖,童叟无欺。”
过来的这几个人全都是附近村子里的农人,他们眼看着蒲菜叶子上是还不如铜钱大的东西,居然一颗就要一斤粮食来换。
“你这是啥啊,就要一斤粮食?”那人嗤之以鼻,“不当吃也不当喝,谁买你的?”
胡琴琴不气也不恼,反倒抬高了声音回答:“这位乡亲,我们这是从漠北传来的酥酪,加上京城名家提炼的雪糖所制作的白玉糖,往常都是给达官贵人们吃的,就这么几块,卖完就没了,你不敢吃你让让,别挡着想买的人哈。”
那人被一个小丫头这么激将,就有点受不了,扯着脖子喊:“什么不敢吃?谁还没有一斤粮食了?给我来一颗!”
说着,那人将自己随身带的一兜粮食放到地上,就要让胡琴琴过秤。
第5章 售罄
胡琴琴接过粮食,随手放进小拉车里,而后她问:“你是要奶糖还是奶片?”
那人犹豫片刻,没想到白玉糖不止两种,他看奶片比奶糖个头大一些,就指着奶片说:“就它。”
那人接过铜板大小的奶片,将信将疑的放入口里,而后瞬间便把眼睛瞪圆了。
“这是什么香味?”他吃边斯哈斯哈的说,“好香!也不是很甜,就是香得厉害!”
奶片含在口里,他怕化了,赶紧又吐出来小心的擦干,咕哝道:“回去给我媳妇吃。”
乡下人,没那么多讲究,不嫌脏。
胡琴琴听见了,倒高看那人一眼,她顺嘴说:“这奶片还有一样神奇功效——泡在温开水里可以化成鲜奶,奶水不足的小媳妇,就可以拿它奶孩子啦。”
那个打算给媳妇留奶片的汉子当即全身一震:“当真?我家崽子刚两个月,的确奶水不够吃!”
胡琴琴笑而不语。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有人插口:“当真!我儿媳妇也是奶水不足,就是换得她家的奶片喂娃,娃吃了可壮实。”
原来,王奶奶也来赶集了。
那汉子便不再犹豫,把自己带来的半袋粮食全递了过去:“我这有二十斤粮食,全换奶片!”
胡琴琴就对站在旁边的王奶奶笑了笑。
王奶奶赶紧回了她一个笑容,她家换奶片时的价格,可是一斤粮食五片奶片,比那汉子的便宜多了,这得沾人家胡琴琴多大光?
给她抬抬轿子,也是应该的。
胡琴琴小心的用干净的蒲菜叶子包好二十片奶片,又吩咐了那汉子的用法用量,才将半袋粮食收好。
那汉子如获至宝的走了,他走了之后,其他观望的乡亲再不犹豫,三三两两的开始抢购奶片,奶片卖完了之后,又去抢奶糖,每人买的也不多,最多也就几斤粮食。
不过抢购的人数不少,因此,不到一个时辰,胡琴琴带来的零食们就全换成了粮食。
足有二百来斤,把小拉车装得满满当当,几乎要溢出来。
“各位乡亲都散了吧,今天的白玉糖已经没有了,”胡琴琴擦了擦额头的汗,对还在等着买奶糖奶片的人们喊道,“下个集市我还来,还在这里,想要的人,咱们不见不散哈。”
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她的人这才慢慢的离开。
胡琴琴回头,又看到站着没走的王奶奶,想了想,她悄悄兑换了十点幸福值,全换成了奶片,而后拿蒲菜叶子包好,给王奶奶递了过去。
“多谢王奶奶了,要是没有你说话,今天我家的东西指不定卖不出去,”她甜甜的笑着,不由分说把小包塞进王奶奶手里。
“哎呀闺女,使不得使不得。”王奶奶一边说着使不得,一边把小包收下了,“你这自个儿来卖东西呀?”
胡琴琴闻言便向后一指:“没,这不还带了我爹新买的‘人畜’?”
王奶奶疑惑的往她身后看去,却见一个面容枯瘦的青年男子杵在那,在她望过来的时候一抬眼,那眼神冷漠如电,又好似被关在笼子里的猛虎,让人不敢多看。
好凶戾的一个“人畜”!
王奶奶迅速收回目光,感觉头皮发紧,好一会才恢复正常。
“你家这口人,可不像什么善茬,”她忧心忡忡的对胡琴琴说,“你可小心点吧。”
胡琴琴一愣,好笑的回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垂眸整理粮食的阿墨,那漠然的表情。
“行,我会的。”她回过头来,爽利的对王奶奶说。
跟还要继续赶集的王奶奶告别后,胡琴琴就准备带阿墨回去了。
她刚把手放到车把上,车把却被人扯了开去。
胡琴琴:?
阿墨拽过车把,也不看她,一声不吭便拉起车子往外走。
“哎,你病还没好利索,别逞能。”胡琴琴赶忙说。
阿墨却像是手里拿着一根草般的,轻松写意的便上了路,时而回过头来看她一眼,示意她跟上。
“那好吧。”胡琴琴便放了心,随口说,“那你悠着点,累了就赶紧歇歇。”
她不过是说客气话。
然而……
【幸福值+10】
少女眨眨眼,虽然不明所以,但有幸福值进账蛮好的。
所以,他喜欢听暖心的话?
*
他们来的时候走得不慢,回去的时候竟然也挺快。
午饭前,小拉车便被拽进了胡家大房的院子里。
胡琴琴刚要动手去卸粮食袋子,那袋子却又被阿墨扯走了。
“干嘛?”她狐疑的问。
沉默的阿墨没看她,长长的睫毛覆盖出两片阴影,他动作飞快的自己把粮食卸了,沉甸甸的粮食袋子在他手里,就跟一片片羽毛一样,似乎没有重量。
“行,还挺自觉。”胡琴琴看着他认真干活的样子,不禁松了口气。
刚见到他的第一眼,他眼中的悲凉和麻木是骗不了人的,她还以为这人肯定不能接受“奴隶”的身份,谁知他接受的居然还满好。
“你这病要是吃饭就能好,那就多吃点。”她看着阿墨忙碌的身影,微笑着说,“咱家现在有粮食了,管够。”
听到“咱家”一词,整理好粮食的阿墨下意识直起身,转头向她看去。
他站在小储藏间里面,光线暗淡;少女站在小储藏间外面,明亮的光辉环抱着她,让她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
胡琴琴没注意到阿墨的愣怔,她说了那句话后就赶紧去厨房忙活了。
爹娘还在地里,她得赶紧做饭。
大锅刷洗干净,放好水,把柴禾塞进灶里,引火点燃,而后就可以慢慢的推扯风扇,等待火焰逐渐旺起来。
阿墨在外面洗过手,居然跟到了狭窄的厨房里。
他站在外侧,就挡住了门口大部分的光线,让本来就暗沉的厨房里黑得好像傍晚。
“你想帮忙?”胡琴琴会意,“那你来拉风扇。”
她挪了挪,给他腾出来点地方。
老风扇是安在灶里面的,仿得是铁匠铺的鼓风囊,不过成本要低一点。
即便如此,当初盖这座灶台的时候,也花了胡家不少家底,因为他们家实在太穷了,当初的胡家大房,铁锅都算是奢侈品。
阿墨在胡琴琴身侧蹲了下来,试探着捏住风扇的木柄,略一用力——
啪,他把风扇从灶里面扯了出来。
“哎,小心小心。”胡琴琴赶忙从他手里拿过来风扇的手柄,“这东西老贵了,还有,你别使那么大劲,要慢慢的,轻轻的,像打扇子一样……”
少女轻言漫语的絮叨,像是刮过湛湛青天的晨风,爽朗中透着一点活泼。
阿墨睫毛微颤,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再去摸风扇手柄的时候,就不由自主看了看胡琴琴。
胡琴琴赶忙鼓励的笑着说:“对,慢一点,别用力。”
这一次,阿墨的力度就刚刚好了,不紧不慢的推提着风箱,很快就令灶下的火焰噼啪着变烈。
火光映照中,胡琴琴似乎是无心的问了一句:“我看你光听不说,你不会是哑巴吧?”
阿墨一僵,侧头看向她,眼神都变了。
第6章 吃饭
星光从他的眼眸里退去,一阵难以言喻的悲凉出现的他的脸上,他默默的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而后无言地摇了摇头。
男子太过清瘦,以致于喉结突出、弧度峥嵘……胡琴琴只看了一眼,就不知怎的脸有点红,不敢再看。
看他苦楚的样子,她心里有点怕他会掉幸福值,这人显然有很大的难言之隐,搞不好还受过冤屈,偏偏他又不能言语。
好端端一个大男人被人用一文钱卖掉,也不知中间是遭过什么变故……
“没事,不说话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勉励的对阿墨说,“庄稼汉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不需要你说什么话。”
阿墨的睫毛缓缓抖动两下,他悄悄看了看少女,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幸福值+5】
这么几句空话能够安慰了他,胡琴琴还是有点意外的,幸福值不仅没掉,还又增加了,显然,人家把她的话当了真。
“在咱家吃的都是些粗茶淡饭,以前不敢保证,但现在肯定能让你吃饱”,她再度安慰他,怀着对韭菜的敬意。
阿墨缓缓点了点头,莫不作声的往灶台里面添了把柴。
渐渐地,锅里的饭熟了,胡琴琴去腌菜罐子里挖了一碗腌菜,又把晾晒好的牛肉脯切成细丝,摆了满满一碗,就放在饭好了的锅上焖着,只等爹娘一回来就开饭。
然而,她爹娘还没回来,就有要饭的来了。
胡老六大摇大摆走进大房的院子,进门就扯着嗓子嚷嚷:“琴琴,乖侄女,听说你今天弄回来好大一车粮食?快给六叔分一百斤,六叔等米下锅!”
他一边喊着,一边就要往储藏室里闯,显然“来了就拿”的习惯没改。
胡琴琴听到他的声音,飞快地从厨房里跑出来,冷冷的喝了一嗓子:“六叔你想干嘛?”
胡老六站在小储藏间外面,一边向里张望着,一边回答:“不用你动手,六叔自己来搬粮食——”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眼角瞥见有人影一闪,紧跟着一只枯瘦的大手扯住他的衣领,把他推搡到了院门口。
胡老六定睛一看,推自己的是一个陌生的枯瘦高个汉子,他顿时火往上撞:“哪来的野小子?!”
他想推回去,然而却被对方一把捏住手腕,他顿时觉得自己好似被铁钳死死钳住,手腕之上更是传来一阵剧痛。
“阿墨,注意别把他弄残了,”胡琴琴在不远处悠悠的说,“要是没了胳膊,他肯定会赖上我爹。”
阿墨这才松手,任由胡老六跌坐在地上。
“六叔,我叫你一声叔,不是让你来这里撒泼的,”胡琴琴居高临下的对痛的呲牙咧嘴的胡老六说,“咱们六家已经分家了,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六叔想要粮食?可以,拿钱来买吧!”
胡老六好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一个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吼道:“好你个臭丫头,就算是分家了,你爹也是我大哥,我大哥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你敢拦着我,就别怪叔不客气!”
说着,他挽起了袖子,看样子认为自己刚才落入“野小子”之手,是疏忽大意。
没等胡老六撒泼打滚找回场子,阿墨再度揪住他的衣领,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出门,如同扔一个沙包一样,把他远远的扔了出去。
胡琴琴的声音远远传来:“六叔,我家新来的这头大牲口不错吧?他是我爹买来看家护院的,你来一次就让他揍你一次,看看到底是你的骨头硬还是他的拳头硬!我家的粮食自己吃都还不够,凭什么要无缘无故的借给你?就凭你连吃带拿,对我爹娘连打带骂吗?”
胡老六愣了半晌,鼓了好几次都没再鼓起勇气,最后骂骂咧咧的走了。
胡琴琴压低的声音,在院子里小声的对阿墨说:“你的身份对外不好说,我那样叫你,你不生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