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沈怜容自己都觉得奇怪,冥冥之中,好像有命运在指引。
冬天里的梅花,像宋冬阳跟沈玉梅在一起一样,多么相衬?
一个是不受待见的通房庶女,一个是性格乐观的田户人家。
恰是寒光照冬阳,温暖的冬阳下,一定会照耀含苞瑟缩的小花骨朵儿,陪伴着它,慢慢绽放。
所以说什么阴差阳错?
沈怜容倒觉得是命运的安排,“他们连出身到性格都如此相衬。”
经历相同,定会惺惺相惜。
二人扶持,何愁过不上好日子?
所以不管沈父怎么说,沈怜容都让人从后库房挑了件礼物给沈玉梅送去。
“当做她的新婚礼物,让我这个庶姐,贺上一贺。”
也是乐上一乐。
沾点光辉,最不看好的那对,过的最幸福,也说不定。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说不定的。
命随心转,运随心动。
都是一样的。
第68章 爱美人不爱江山
临近冬至,外面的兵火终于安静了一阵,沈怜容连个女主的面都没见过,就听说三皇子带着一个女人私奔了。
“爱美人不爱江山,这事还真稀奇。”
宴会上,叽叽喳喳的,女人家的不懂朝堂纷争,但有一点不变,“无论什么事情,最后都能扯到情爱上面去。”
大俗大雅,后院女子不懂什么两王相争,令她们羡慕的是,“三皇子带着心爱的人远走他乡诶,真好——”
女孩子家家的,羡慕都是这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故事,期盼自己也能成为故事里的主人公。
但只有沈怜容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美好的故事外皮下,是苏御给着三皇子的一个“台阶。”
下了这个台阶,那大家还是好兄弟,“没必要搞的那么严肃,你好我好大家好,老百姓也能少一番奔波。”
大王打架,小鬼遭殃,若是能轻轻松松的粉饰太平,就没必要刀剑相出,取人性命。
三皇子还是那么恋爱脑,跟话本子里写的一样,为了女主什么事都可以做。
但这一回,苏御利用了这一点,假借女主的笔迹写了一封信,再由女主的“忠仆”送到三皇子手上,远走高飞——
只是苏御给他们设下的一个陷阱。
是“危”也是“机”,三皇子看到那封信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想的,但正如前世一样,他来赴约了。
做皇子的,应该没那么傻,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他要赌的,只是那一分可能。
万一呢,万一她就在那里,被人欺负呢?
只要有一分的可能,三皇子都要赌,拿着信件,就去约定之地,自投罗网了,苏御当然也没辜负他的期待,给他送去了“处理后”的蓝明华。
没有杀她的作用就在这里,牵制主线,帮他扫清障碍。
当然,那个忠仆也出现了,忠仆就是小白花。
拿下帷帽亮相宴会的时候,沈怜容还在惊讶,“是你?”
“对,是我。”
女人勾唇一笑,她现在已经不涂脂粉了,清清淡淡的,像一个真正的丫鬟一样,靠近女主,取得信任,是她的拿手绝活。
“以前骗男人,现在骗女人,业务都一样,只是现在这个比较有保障。”
女人笑着出现在宴会上的时候,徐大娘子的唇色都白了。
吓的发白,她不知自己曾经折磨的女人,怎么有朝一日翻身上门了。
还是以女官的身份,成功洗白上岸,“你说这是为什么?”
五千两的银子后面小春花想了想,还是靠自己的劳动赚取比较容易。
靠着从男人手里拿钱,还不如自己赚钱。
凭借在苏御手下做事的能耐,小春花后面时不时的来大娘子面前转一圈,直把她转得心惊胆战,怕她报复。
最后还是找到了沈怜容这里,才收声,不再来吓大娘子了。
换成来吓沈怜容——
带着一个小男孩过来,往她怀里一塞,什么话都不说,就眼神示意她。
一切都在不言中,沈怜容知道这是自己亲生儿子来了,“太子妃疯了,我把许知晏给你带来了。”
啊?沈怜容惊讶,“你还有这么大的威力,能把太子妃搞疯?”
奇奇怪怪的脑回路把小春花逗得直乐,“不是我搞疯的,是她自己疯的。”
也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权,就不知道为什么疯的。
现在,天天穿着一件红衣服,坐在大树底下的秋千上,慢慢荡着呢。
这个倒是奇怪,小春花入了苏御的手下,又给自己带来了孩子,沈怜容对她慢慢放低戒备,经常跟她一起聊天。
聊天里,她问沈怜容,“你说,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女人喜欢女人呢?”
嗯?
这话倒是问的奇怪,没头没尾的。
沈怜容再打算细问,女人就转过了话题,告诉沈怜容,“我妹夫死掉了,妹妹好伤心啊,以后我就要帮她养孩子了。”
哦,然后呢?
“为什么你妹夫死了,你这么高兴?”
沈怜容好奇,女人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是笑着的。
嘴上说着可惜,眸子亮亮的,眼底满是笑意。
小春花说,“以后,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世界了,还有孩子,多好啊,我们两个可以永远在一起。”
越听越瑟瑟发抖,沈怜容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因为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身后,制住了她的动作。
包住她的拳头狠狠压着,右手在她后脖颈重重一击,补上了后一句,“然后啊,然后我就要带她走了啊——”
这不是个好机会吗?
升官发财死男人,现成的钱跟孩子,都不用再发愁了。
小春花告诉沈怜容,“死也让你死的痛快点,我就告诉你吧,太子妃让我把你带过去,然后她安排我逃亡。”
不想在苏御手下做事了,小春花想全身而退。
全身而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人脉,“能绕过苏御的人脉,将我安全送到北疆的人,只有太子妃。”
哦,这一天还是来了啊。
时光的轮盘旋转,沈怜容还是来到了被太子妃囚禁,索要她孩子的情节。
但这次有点不一样,沈怜容是进了皇宫的。
琉璃瓷砖闪耀着刺目的光芒,空荡荡的冷宫后院里,是一簇又一簇的野草。
沈怜容被小春花送到了皇宫里,供太子妃泄愤,临走时还说,“你别怪我啊,太子妃其实还可以,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坏。”
只是相对的。
收拾收拾包裹,小春花跑了,携粉衣美人远离京城了,徒留沈怜容一个人,在冷宫后院拔草。
守卫森严,她根本出不去。
但既来之,则安之,沈怜容也想知道许知晏在后宫是怎么过的?
那些冷凄凄的黑夜里,他是否也会害怕?
许知晏是苏沛安在书院里的朋友,每回沈怜容去接他,他都会让轿夫把马车停在另一边,然后让许知晏过来,找他玩。
“看,这就是我的娘亲。”
没有多说什么,沈怜容却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是自己的儿子,眼睫毛长的不像话,垂下来的时候,小脸坚毅,像沈怜容,又带着一分苏御的气质。
恭恭敬敬的,给沈怜容施了个礼,然后就要回家。
“诶,你干嘛走?”
苏沛安看着许知晏走,便着急了,“你说要来看娘亲的,我给你看了,你怎么不过去——”
轻轻的贴在许知晏耳边,苏沛安用小气音给他吐着热气,“我可以借你用用呀,你就把她当成你的娘亲——”
话音未落,人就转过了身去,“假的就是假的,做不得真。”
就是这样的冷面无情,在外面还是酷酷的,苏沛安气的在后面跺脚,“你再这样,我就不喜欢你了。”
总是这么傲娇,也太难哄了吧。
哼哼,本来只是一句气话,前面的人却突然转过了身,回头把一样东西还给他,“五色绳,不喜欢我就还给你罢。”
许知晏就是这样的脾气,你说一句不喜欢,向后退一步,他就能向后退99步,然后把门锁上,顺便上一百把门锁,不给自己心痛的机会。
傲娇又气人,苏沛安觉得明明自己是弟弟,凭什么受许知晏这个臭哥哥的气。
你不理我,那我也不理你了。
不仅不理,他还上前抓着许知晏的手,重重的啃了一口。
叫你欺负我!我也任性一把!
没有回手的,男孩只是淡淡垂眸,看了眼手背上的牙印,转身而去。
他就是要哄,就是缺很多很多的爱,需要很多很多的爱,具体不知道多少,才能把他填满,像是永远也填不满。
靠近又退出,他宁愿回到曾经的囚笼,可怕的黑暗穴口去。
一步步后退,他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第69章 大小姐是个很可爱的人
沈怜容被太子妃囚禁了,在距离生产还有两个月的时候。
看着外面的月光,女人问她,“你以为你躲得过我吗?”
千藏万躲还是来到了太子妃,哦不,现在是皇后楚宁的面前,锁在后宫,铜雀春深锁“二乔”。
她把自己锁在了里面,连带着沈怜容。
两个苦命的女人,沈怜容以为自己会恨她的,可是到了这会,她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深深的惋惜,国家的兴衰最终要靠女人的牺牲来完成。
太子妃根本没有自己的孩子,这是沈怜容从小春花那里听来的,“楚家功高震主,太子怎么会让楚宁生下他的孩子?”
本来就是从皇子夺权中胜出的人儿,在借了楚家上位前,还事先埋好了伏笔,让太子妃假孕十月,生出一个死胎。
后面又为了持续的“压榨”楚家的权力,骗太子妃说她的孩子在苏府,养在别人膝下,哄她听话。
就像一个傻子一样,被骗了这么多年,“用完我全家的资源,就把我废弃!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什么都是假的,连孩子都是假的。
知道这事的女人受不了了,拼着最后一丝余力把沈怜容抓到了宫里,“苏御也有参与,我楚家的全数权利在倒台后全被苏御接管了。”
就是这么一个人,毁掉了楚姓全族。
从太子上位那天开始,楚家上上下下,但凡是登记在册的男丁全都因谋逆造反被斩于午门台前。
正午的阳光落下,集市之前。
人头落地,万人唾骂。
所以你说,“我怎能不恨苏御?我怎能不杀了你?”
楚家世代功勋,捧太子上位,多年筹谋,结果被对方来了个釜底抽薪。
孩子都没了,人家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怀上孩子。
就算怀上了,也给你弄成死胎——
算好时间,慢慢死于腹中,不伤母体。
所以这才有了,太子妃觉得自己生下了儿子,全力号召楚家上下为太子卖命的故事。
她以为二人齐心,为着孩子打下一片江山。
却不想,她以为的,只是她以为。
江山拱手让人,她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顶空荡荡的头衔跟父兄人头落地的惨状。
“连个灵位都没有,他们是叛国,不允许设灵位。”
荒郊野岭的,女人的声音轻轻的,她仿似看到了英俊稳重的大哥,活泼调皮的小弟,还要一直爱护她的父亲,尸首分离,被秃鹫野狗啃食的惨状。
“啊——”
“啊——”
女人捂着耳朵从喉头发出粗嘎的叫声,难听的大叫,又叫不出来。
声音已经破裂了,女人从地上爬起来,慢慢靠近沈怜容,她要,她要复仇。
“都是苏御害的,都是苏御害的。”女人咬牙切齿,似乎杀了沈怜容就能让她高兴了一样,“要不是苏御,太子至今还是我楚家的走狗——”
是苏御,苏御助了太子一臂之力,助他成王成寇,助他繁荣锦绣。
冰凉的手指掐在沈怜容的脖子上,疯子女人力气极大,沈怜容拖着笨重的身子,根本移动不开。
意识渐渐模糊,缺氧之下,女人的手忽然一松,后头被什么东西砸中了。
是,“你是谁?”
劫后余生,缓了许久,沈怜容对着眼前一身红衣的女子问道。
也是奇怪,为什么后宫里的女人这么爱穿红衣,楚宁爱穿红衣,眼前这个叫“白梨”的女人也爱穿红装。
温温柔柔笑着,唤身后的婢女把沈怜容安顿到床上,然后回头——
沈怜容以为是楚宁的对家,却不想对方小心翼翼的扶起楚宁,唤她,“大小姐。”
“大小姐,你头疼不疼啊,白梨来看你了。”
“滚开!”
女人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情绪离开暴躁起来,面上的厌恶不加掩饰,“你怎么不去死,死了才是最好的。”
白梨柔软的手臂被楚宁狠狠推开,一时不稳,手掌按在后面的碎瓷片上,浸出了血迹。
痛呼一声,楚宁大笑,“又跟我玩这招是不是?想用这招得到皇上的喜爱,我劝你还是别想了。”
“要告状就去告,我看皇上敢不敢杀我——”
既然杀了我楚家满门,那也不差我一个了!
女人说的越凶狠,白梨的笑意却是越温柔,“大小姐,我不会去告状的,你要相信我。”
每说一次大小姐,女人的眉头就松弛一分。
到了最后,在她的安抚下,楚宁安安静静的做了下来,看着白梨给她处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