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再世看了看,还真的有,而且刻上去的,字迹还很鲜明;每走一户,每一户都会有雷同的句话,还有差不多相同的字迹。
卿再世摸了摸上面的字迹,才发现,上面的字会流血,血迹沾到了卿再世的手指。
顿时卿再世皱起眉头,一脸嫌弃,拿出手帕擦了擦上面的血迹。
修来生说道:“阿世,你没事吧。”
卿再世说道:“并无。”
修来说却说道:“我……似乎……有事。”
卿再世随着修来生的目光看过去,此时修来生的另一只手突然血迹斑斑;可是修来生一直不曾碰过什么东西。
卿再世将左手伸出,顿时从他的左手流出水,洗去修来生手上的血迹;卿再世还就此唤出很多千纸鹤围绕两人身旁,这样谁都不能再接触到修来生与自己。
卿再世本身发着光,周围又有众多的千纸鹤围绕着,抛开一切不说,此时此景,实属美艳、罕见。
卿再世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除了劳歌,所有人都死了。”卿再世再次回头,他仿佛看到了很多人影。
卿再世将一根细丝刺出去,再次回到手中的细丝上面沾染了粉末状的人肉,而且这种味道和昨晚在田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卿再世将细丝抛于身后,皱着眉头地说道:“你若敢动一下,我便让你再一次粉身碎骨!”
修来生以为卿再世说的是自己,便再也不敢动,还一脸的严肃;卿再世却还是再说:“你拖着人肉状的身体走得太慢了。”
修来生也听到了爬的声音,以其说是走,还不如说是爬;因为那个人没有了骨头,全身皆是粉碎后的人肉粘在外表的身体。
卿再世一回头,离十米之外的那人脖子上架着一道剑。
而修来生此时回头,看到了人肉型的身体后惊了惊,说不出口的言语,那个人真的是……即恐怖,亦恶心。
修来生低着声说道:“阿世,这……”
卿再世说道:“仙人还是闭上眼吧,我怕会给仙人留下深刻印象。”
修来生还是没闭上眼睛,卿再世问道:“你是谁?何等身份?来此作甚?”
那人说道:“劳歌,一个活着的寡妇,来这里建筑更多的坟墓。”
修来生抢先说道:“你胡说,劳歌可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女子,可不是你现在这般模样。”
那人说道:“我这般模样还不是被别人害的,他们嫌弃我穷,处处欺负我,鄙弃我,将我投入猪粪里关着;还特意拿我……绑在柱子上,横起,将我的脸……往火盆里……烤……”
话说回来,一个人若是在炙热的阳光下暴晒也不会严重脱皮至此,而只有将人脸贴至火盆里,进行烧伤,渲腊,才会如此。
那人继续说道:“于是我杀了他们,我将他们全部宰成肉末状,当作我的庄稼肥料,每一晚都倒进我的田地里。”
修来生皱着眉头,抿着嘴,随后说道:“即使他们那样对你,你也不应该就此下毒手。”
劳歌哭着,挽起自己的衣袖,露出细细的腿,上面充满了一道道疤,横竖有条,整整齐齐;劳歌哽咽说道:“你们有体会过放血的滋味吗?”
原来几个月前,过年时期,村里贫穷买不起猪肉和猪血,行不了祭拜仪式。于是村里人商量着用人血代替猪血进行祭拜仪式。
他们一下子便选中了劳歌,原因是:劳歌无子无孙,还是个活寡妇,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倒不如直接献血拜祭,这也算得上是修后世的福气。
于是他们冲到劳歌家,绑住劳歌,掀开劳歌的手臂和腿裤,一刀一刀的划上去,劳歌流着眼泪痛苦的叫着,他们却丝毫不顾及劳歌的感受,继续拿着盆接着劳歌的血。
完事后便随意的找来草敷衍在劳歌的伤口上,后来伤口发了炎,产生了脓水,干活的时候脓水从衣袖里,裤子上滑下来……
她也曾想过就此放弃耕作,可家中一贫如洗,若是不努力耕作,到头来什么都没有,更别提丰收一词。
卿再世问道:“是谁教你这么做的?”一个在深山里的女子又怎么会懂得将人肉做肥料的方式,而且她的性格温柔敦厚善良,又岂能就此下得了手。
劳歌说道:“我自己做的。”
而在黑暗深处的人影笑了笑,很满意的看着这一局,心里默想着:这一局,看你怎么藏。
劳歌就此消失不见,再也没能留下什么人影,卿再世皱紧眉头,抿着嘴,看着远处。
这种熟悉的感觉再一次上头,回想起这种感觉,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卿再世在心里默念:是你,对吗?
从那一刻起,卿再世看着远方的树枝上的人影,即使他隐藏太好,却终将不能躲闪卿再世的感知。
那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这让卿再世有些伤感,顿时心情低落;卿再世一银针飞刺过去,那人却能轻易的闪躲。
这世间能闪躲卿再世法器的人可不多啊!
修来生看着卿再世银针所刺之处,疑问的说道:“阿世是有什么发现吗?”
卿再世冷淡的说道:“没有。”
修来生也很识趣的没有说话,很安静的站在卿再世身边;可从那一晚后,卿再世便比以往还安静了不少,沉默寡言、惜字如金;他不再多说什么,也不会再给修来生任何提示。
直到有一天,卿再世靠在枯死的大树上,冷冷清清的说道:“仙人,从今往后,所遇之事,我可能都不会插手了。”
第8章
风吹着卿再世那一头墨发,他的眼眸透露出淡淡地忧伤。
自从那晚起,卿再世便不再提起劳歌一事,也不再同修来生说一句话;修来生自然懂得点什么,笑着说道:“阿世若遇到难事,记住我一直在。”
卿再世撇过去不看修来生,这倒是让修来生一头雾水,还附带点忧伤。
修来生理了理心情,重新收拾柴火点燃,最后伸出早已冰冷许久的手烤着火。
卿再世说道:“若是仙人误杀一人,会被神明天界判何罪?”
修来生想了想,再说道:“可能会降级,亦可能就此消除仙籍,再严重一点,怕是就此毁命。”
首席君上台管理神明天界后,便立下此天规;不可误杀手无寸铁之人、不可杀积满善德之人、亦不可袖手旁观目睹世人被害而亡故之人。
卿再世飞身而下,坐在修来生身边,说道:“若我说仙人查不了劳歌一事,仙人还会插手吗?”
修来生看着卿再世,皱着眉头说道:“阿世,任何事情都不可就此放弃;即使它再难,我也想拿下它。”
卿再世玩弄着火柴,看着火柴冒出的光;没有人会发现他顿时的眼眸,也没有会知道真正的卿再世的感情与过去。
卿再世不想再管劳歌一事,就是怕过往再次浮现,到时候,会伤到更多人,包括自己……
卿再世问道:“如果仙人此生都见不到自己神明,会觉得遗憾吗?”
修来生很肯定的回答道:“会。”
卿再世没再说什么,看着火慢慢的变小,再看着修来生将火柴加进去;修来生拍拍粘灰的细手,说道:“阿世的往昔,定是很遗憾吧。”
卿再世问道:“仙人为何这么说?”
修来生看了看卿再世的眼眸,随口而出道:“阿世一脸冷淡,却心细至极;阅历至深,道理深懂;所以我敢肯定,阿世的往昔,定也是遗憾的。”
修来生再说道:“阿世不愿揭露劳歌背后的事情,想必也跟阿世的往昔有关吧,就像陈三愿般。”
卿再世想了想,陈三愿的确是和陈三愿有关,但是关于劳歌,他并非有关系,只是有人盯上了自己。
他在等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公布于世;对卿再世而言,曾经的过往已经物是人非,他已毫不在意。
可有人却偏偏抓着不放,一直等待好几百年。
卿再世说道:“劳歌与我,并无关系。”
修来生笑了笑,拿出那把“牵情”,递给了卿再世;卿再世一脸疑惑,修来生解释道:“我想把我最珍贵的东西送给阿世,仔细想了想,“牵情”在我手中也毫无意义,倒不如送给法力无边的阿世,这样还可以发挥它真正的价值。”
卿再世拒绝了,说道:“我不喜欢这东西。”
修来生却执意送给卿再世,说道:“阿世,拿下吧;若是我的神明看到阿世用自己的法器发挥出这么大的威力,他也会很高兴的。”
卿再世皱着眉头说道:“他不喜欢,也不会高兴的。”
修来生说道:“我相信他会很高兴。”
修来生的千百万请求,卿再世收了“牵情”,修来生因此而慰心一笑。
而卿再世在修来生睡后偷偷的拿出“牵情”,看着上面的纹路;他依稀记得上面还有“再世”二字,可惜修来生一直呵护此扇,却不舍得仔细研究一番。
卿再世看着“再世”二字,那是曾经的自己刻上去的,一同问世的还有另一把折扇,名为“夺心”,而现在“夺心”的主人仍是缘子崖,也就是修来生口中所说的首席君,现任神明天界的管理者,位高权重。
卿再世仔细的摸着上面的细丝,这细丝可是保留了卿再世好多好多的回忆,可惜修来生是个小蠢蛋,什么都不懂,自然也不会打开回忆架。
修来生若是熟悉了这把折扇,她便会更加的了解自己的神明,也会了解她的神明为何离开神明天界、消除仙籍,还沦落成世人口中的万古罪人。
可惜了,修来生再一次将这把附有自己神明的过去归还给了自己的神明;丝毫不察觉、也从不犹豫的推出去,因此修来生离了解自己神明又远一大步。
突然间,一把很普通的折扇从更深处的黑暗里飞出来,卿再世很轻松地接住。
打开看了看上面的文字:汝藏甚久。
这只是一把很普普通通的折扇,用最烂的纸质做成的,木质也很烂。
只见折扇在卿再世的手中燃烧,从卿再世冷淡的眼眸中看到火焰,怎样都没能暖进卿再世的心中去。
醒来已是第二天。
卿再世对着修来生说道:“去劳歌的家中看看吧,仙人。”
修来生点点头,两人同往;只是此次所见不再是土房,而是赤裸裸的坟墓,上面雕刻着很多的字;看坟墓的土,还是新的,想必是刚制成。
再一次走进,看到了劳歌坐在家门口,她饿得眼花缭乱,神智不清;最终还是修来生替她拿来米食喂她,她才就此苟活于世。
劳歌看着碗里的米饭,哽咽地说道:“七年,我种了七年地,颗粒……无收;官人们,我这个人……是不是很……无用?”
修来生说道:“夫君在外漂泊,劳歌在家中等候,此乃本分;劳歌勤劳能干,坚持七年,本就勇敢,又有何无用之说呢!”
劳歌哽咽地看着修来生,急忙地抓住了修来生的手,也就如此才露出劳歌手臂上的规律划痕,按照那晚所说的借用人血祭祀。
那晚那人所说的是真的,劳歌所遭遇的一切也都是真的;如果那晚是劳歌所为,那劳歌便是最大的罪魁祸首。
而若不是劳歌本人所为,那劳歌只会是最终的替罪羊死去,真相永远藏在最深处。
修来生说道:“这伤,劳歌疼吗?”
劳歌忍住眼泪,说道:“不疼,一点都不疼。”这是第一次,劳歌第一次感觉到有人在关心她;自夫君出海后,她一人独守空房七年,这七年有人上门挑衅她都挺过去了。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温柔的问候与担心,让劳歌内心深处的感情被释放出来。
劳歌说道:“官人能帮小女找回自己的夫君吗?哪怕只是骨灰也罢!”
离开之前,修来生给了劳歌自己最后的家当;两人开始了寻找劳歌夫君的路途。
听劳歌而言,她的夫君名为解行舟,七年前出海鬼家湾,可是至如今,七年来毫无音讯,也从来没有给家里寄过一份书信报平安,劳歌也做了最坏的打算,接受了最坏的结果。
路途上,修来生问道:“阿世。”
卿再世回答道:“在。”
修来生继续说道:“阿世会离开我吗?”
卿再世很疑问的看着修来生,修来生解释道:“世间很大,各有去处,阿世有阿世的世间,我有我的世间……我想……”
卿再世打断了修来生的话,说道:“仙人可是赶我走?”
修来生急忙的摇头表否定,解释道:“不不不……没有没有没有……只是阿世说过不再插手劳歌一事,可我却执意拉阿世下水,还让阿世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
卿再世说道:“做亦不做,皆是我一人所愿;仙人没有强迫我,我也没有违背自己内心。”
修来生微笑眯眼说道:“那阿世何时想离开了,跟我说一声,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同时也来贺送阿世一程,好吗?”
卿再世说道:“嗯好。”
一路上,路过水村,以冰系为仙尘力的修来生见到一片辽阔的水源很是高兴,指着远处不见岸的水给卿再世看,卿再世却皱紧了眉头。
卿再世说道:“仙人若是喜欢便欣赏吧,我去树下等仙人。”
修来生看着回走的卿再世,说道:“阿世不喜欢湖水吗?”
卿再世回答道:“有点。”
修来生问道:“为何?”
卿再世回答道:“因为像极了深渊。”
修来生没有再说话,在修来生的世界里,湖水是那样的美丽、那样的洁净。
远远望去、一望无际、像极了远处的希望;而卿再世却说湖水像极了深渊。
修来生欣赏了会湖水便赶去卿再世身旁,只见卿再世此时却紧闭着眼,脸色苍白,这是修来生第一次见到如此虚弱的卿再世。
修来生淡淡的说道:“阿世。”卿再世却没有回答。
等到卿再世睁开眼时,眼前不再是一望无际、深不见底的湖水,而是一冰墙,想必是修来生弄的。
修来生说道:“阿世不喜欢湖水,我们不看便是。”
修来生在冰墙上还印上了自己神明的图像,一袭红衣、一头银发,手持“牵情”,左手撑着一把红伞,仔细的看见神明的左手系着红色的红线,唯一遗憾的是,那幅图像没有神明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