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在,为师放心。”
说完子虚脚尖点地,飞往那无尽的仙雾之中,北辰要去追,却被玄月拉住,子虚的声音从迷雾中传来,
“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故能成其私。当年盘古以身化天地,天地长存,如今怨灵盘桓于忘川之地,为保苍生为师必须如此,切莫悲伤。”
北辰悲痛万分,跪在地上深深一拜,只觉思音有异,取出一看,孤零零的玉笛上挂着这是芝华,那白色挂穗是子虚的抹额幻化而成,这便是子虚最后的诀别,不管过去多久,北辰都无法忘怀,与师尊的每一个瞬间都被他深深的刻在记忆上,印在心里面。
一阵悠扬的琴音传来,将北辰拉出回忆,北辰微微叹了一口气,眼前的仙雾已经散尽,转身刚走了两步,仿佛感觉灵池内闪过一丝水波,这水墨灵池虽是天地灵脉所在,可常年古水无波,上次结莲已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如何会有水波浮现?北辰摇摇头只当自己是思绪太浓产生了幻觉,便转身继续往琴音方向走去。
子虚素喜白色,整个蓬莱镜内的房屋瓦舍均是白色,就连地上的鹅卵石路也都是清白之色,山间翠绿油油,趁着纯白的建筑,偶有仙气缭绕,自是人间仙境。北辰走到一处水榭小筑,这里正是玄月住所‘静苑’。
一入内室,一阵冷冽之气扑面而来,北辰素不喜欢这种气味,仿佛置若寒潭之中,玄月本就是性格清冷之人,住的地方叫静苑,方桌上的熏香也是这般冷冽,让本就孤寂的蓬莱镜显得格外寒冷青肃。
北辰静静的坐在蒲团之上,等待玄月奏完这曲安然曲,这是子虚所写的曲子,今日子虚忌辰,北辰用笛子吹奏了上半部,玄月则用瑶琴弹奏下半部,两人合奏算是祭奠子虚的芳魂。
“师兄,天帝昨日亲来蓬莱镜,说是祭奠师尊,却说了很多其他的话,似乎妖魔两界又起波澜,如今天帝势弱,修仙世家平地而起,天宫失威,天帝怕妖魔两界再起异动。”
玄月一曲奏完,修长而洁白的手指抚在琴弦上,琴音戛然而止,北辰才淡淡的说起昨日天帝来访之事,玄月不语,转身煮茶,茶香四溢总算让这冷清的屋子有了一丝热乎气。北辰早就习惯玄月冷清的性格,也不在意,继续说道,
“天帝三赴昆仑,终是见到叶尊,恐怕叶尊不日便会前往天宫,有了叶尊坐镇,想必天宫也是稳若金汤。”
玄月递了一杯茶给北辰,似乎对这些事情终究是不感兴趣,北辰自然也知道,可天帝既然亲自来了蓬莱镜,肯定不是单单来和北辰嘘嘘家常,看到玄月脸色不变,又继续说道,
“此次叶尊上天宫,正巧赶上蟠桃会,天帝的意思是广邀众仙前去,一是让六界知道叶尊前往天宫坐镇,二是想要让六界见识一下天宫的威德,震慑一下魔尊殇龙。”
玄月虽为上神,却被称为神尊,是天地间唯一一位神尊,是生于灵池孕育的仙胎,与天地同生,后来女尊无意间入了蓬莱镜,发现这仙胎非凡,便将其度化,玄月由此而来。灵池是天地灵脉,是所有修仙者向往之根源,而玄月生于灵池,自然与灵池一般,受人仙神敬仰。
而且玄月这人性子冷淡,虽然各种法会、盛会必定会送一张请柬来蓬莱镜邀请玄月前往,可玄月却鲜少参加,身份尊贵却又难得一见,如此人物就更是让人追捧膜拜,此番天帝亲来蓬莱镜也是看中玄月的重要性,无论如何也想要玄月赏个脸面在这蟠桃会上露个脸面。北辰自然知道玄月无心与此,可觉得天帝这次亲来送请帖,恐怕不达目的不罢休,又要来个三赴蓬莱镜的美谈,无奈只能来和玄月说了此事。
“青玄可好?”
玄月问道,听到玄月问起那只小凤凰,北辰笑着将思音在手中旋转起来,
“上次见她还是她与叶尊的喜宴之上,师兄可还记得她被我救回来时的样子,就是一只烧焦了的小鸡,难怪她爹会怀疑她不是亲生的。”
北辰说完又忍不住笑了,北辰记得当时他拎着青玄回来时,子虚以为那是他打的山鸡,可北辰却说这是凤凰的时候,就连玄月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可此刻玄月却没有了当时的疑惑,连嘴角也不肯扬一扬,北辰不禁收起了笑容,自打师尊离开,师兄也越发沉默,不如趁此机会带着他出去走走。
“青玄每次送信来都让我代她给师兄问好,这次叶尊肯定会带着青玄一同入天宫,师兄不妨一同去看看,好歹青玄这个名字还是你给她取的。”
玄月没有说话,又开始抚琴,但是北辰知道玄月这是答应了,便高高兴兴的离开了静苑。想想这青玄也确实和蓬莱镜很有缘分,青玄的爹娘都是金色凤凰,这凤凰一族向来性格火爆,所以从不群居,好死不死偏偏两个性格最不好的老凤凰看对了眼,也不知道他俩是想难为谁。
这两只老凤凰结为连理可想而知,平日里小吵小闹已经闹得是四海八荒无人不知,如果来场大架那便是旭日烈火冲天几日不退,任谁提到这二位都是脑壳痛,好不容易怀上孩子,才让这两位消停了一阵,谁知生出来一只乌七八黑的小鸡,平日鸡毛蒜皮的小事已经可以打得难分难解,这等关乎妻子不守妇道的大事还能轻易了解。
这两人就这么打了起来,那旭日烈火几乎要燃到了天宫之上了,北辰与这两人算是旧识,刚巧碰到,唯恐这两人误伤了孩子,便将那烧焦了小鸡带回了蓬莱镜,想着凤凰忠烈,不管如何也不至于真的偷人,想来是有什么误会。
女尊子虚本就是天医圣女,医术天下无双,便想让师尊看看,到底这小凤凰是怎么了,经子虚诊断,发现是因为小凤凰她娘怀孕期间受了伤,她爹帮着她疗伤,凤凰一族是烈火焚身的法术,相互疗伤自然无事,可腹中胎儿弱小,怎么受得了烈火焚烧之痛,就是那时伤到了腹中的胎儿,也是这孩子命大,能活到出生。
北辰看看那通体乌黑的小鸡,心痛不已,被凤凰的旭日烈火撩一下的伤痕可都是一辈子去不掉的,更何况是被烈火焚烧伤了,这孩子真是命大得很,碰到了北辰才没被她爹一掌劈死,又碰到了女尊子虚,在她的调养之下,居然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出落成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姑娘。
那时候北辰可高兴坏了,想着有了这个女娃子在蓬莱镜陪伴,以后的日子就不怕寂寞了,可这种快乐的日子却并没有维系太久,水墨灵池虽是天地灵脉,却并不养人,这也是为何蓬莱镜内从无生灵的原因,水满则溢,源源不绝充沛的灵气不停的冲撞元灵,只要稍有闪失便会被灵气所伤,更何况小凤凰太小,又有伤在身,即便子虚可以用自己的太极□□削弱灵池的灵气,却也不是长久之计。
北辰只得招来那两只老凤凰,命他们带走这小娃娃,两只老凤凰感念恩德,想让他们给这历经磨难的女儿取个名字,子虚看了看北辰,北辰看了看玄月,玄月叹了一口气,便赐了青玄二字。
经此一遭那两只老凤凰也不再天天吵架,日日照顾女儿,六界之内再不用时不时看到那冲天烈火随时烧起来了。说起这青玄,倒是很有孝心,离开蓬莱镜时不过是个嘤嘤学语的小娃娃,却一直感念蓬莱镜对她的恩情,每年必定来蓬莱镜请安,后来嫁与叶尊,仍旧是每年都来,多少给这清冷的蓬莱镜添了几分颜色。
第3章 第二章蟠桃盛会
天帝是想要借着叶尊之名操办这场蟠桃会,可谓是空前盛大,紫微星与北斗星遥遥对映的便是南天门,天帝安排命人在白日之下架起虹桥,入夜之后牵引星河,指引各方神仙来到南天门,那南天门后的几座圆柱上缠绕这栩栩如生的曜日赤须龙,本就威严肃穆,配上那紫气萦绕,那品阶地位一点的小地仙上来后,都有些镇不住脚,觉得被那曜日赤须龙震得头晕眼花。
那天宫内里更是铺张浪费,满地的灵石不说,每隔十步就摆上一个人形高的夜明珠,不管是白天黑昼天宫内都明亮的让人睁不开眼睛,天宫的桥廊均是彩霞飘飘,那布雨的仙官纷纷守在桥头不让彩云散开,四周的花卉更不用说,二十四节气的花仙子们纷纷到场,管他什么时节的花,反正通通盛开,那花香四溢都有些刺鼻了。
这次蟠桃会是在桃林举行,这桃林当年本是西王母所居之地,种有十里蟠桃树,可因西王母觉得天宫诸事繁琐,不愿住在天宫,便将这十里蟠桃林一口气都搬到了西荒大泽的玉山之上,与这天宫隔了十万八千里,当然关于西王母离开天宫还有诸多传闻,却也不可考证,毕竟当事人是那般性格,恐怕无人敢求证。
西王母离开天宫,天宫再无蟠桃,所以蟠桃会也就再没有办过,虽西王母将十里蟠桃林全数带走,可原本蟠桃林却也一直空闲着,天帝仍将此地唤作桃林,恐怕是想让西王母知道,即便她离开天宫,可天宫之内永远有她的一方土地。但西王母会不会领这份情,就没人知道了,毕竟这西王母是一个可以和玄月比肩的冷清之人。
因蟠桃林里没有了蟠桃树,天帝为怕桃林空旷,特意引来十方云彩,花团锦簇让众仙仿若置身于鲜花云海之中享受这次蟠桃宴。这般仙气缭绕色彩缤纷,让看惯了蓬莱镜的青白之色的北辰,突然有些眼目凌乱,一时之间也是十分不习惯,平日里素来觉得蓬莱镜冷清单调,可让他来这奢华的天宫居住,他倒也是大大的不愿意。
十里桃林本是非常开阔,可此次天帝连低品阶的地仙都请来了,一时间桃林竟也显得十分拥挤,但宫娥穿梭井然有序,拥挤却不杂乱,可见天帝对此次蟠桃会是多么用心,真是处处透露出他的用心。众仙听闻神尊玄月到了,忙停下手下的活动,起身对着入口躬身行礼,霎时间桃林之内鸦雀无声,就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到。
玄月之所以不喜欢参加集体活动就是因为这样,所有人都太在意他的存在,即便再淡然的人一举一动皆为人注视也会觉得繁琐。玄月和北辰停驻脚步在入口之处对着众仙回礼,天帝和叶尊便已经迎了过来,虽天帝和玄月不熟,但叶尊和玄月倒是关系不错,不说有着青玄这层关系,平日里叶尊也会去蓬莱镜和玄月下下棋、喝喝茶,虽说不上几句话,但是比起其他人,恐怕算是熟透了的关系。
“二位上神共赴此宴,可使得天宫蓬荜生辉呀!”
天帝热情的有些过分,险些要去拉玄月的手来表达他的喜悦之情,玄月对此应酬是一概视而不见,北辰虽然懂得,却不屑理会,两人均是对着天帝微微低头算是回了礼,并没有热情回应,不过玄月肯来已属难得,天帝自然不敢再有他求,很识时务的找了借口退开,独留三位久未相见的上神叙话。
“青玄呢?”
北辰问道,叶尊转头去寻,看到妻子已匆匆跑来,见到玄月和北辰便要跪拜,玄月伸手一挥,青玄愣是笔直的站着没能跪下去,北辰也是无奈摇头,虽然青玄有孝心是好事,可叶尊和玄月、北辰好歹是平起平坐的上神,她要是在众仙面前拜了玄月和北辰,那可无疑卷了叶尊的面子,叶尊虽不会在意,可是这四处多少双眼睛,不知道又要将这件事情津津乐道几百年了。
“都为人妻子了,怎么还像孩提时一般说跪就跪!”
北辰虽然这样说,可语气难免还是有着一丝长辈般的宠溺。北辰感知四周也是无奈的摇摇头,刚刚远远听着桃林内还是觥筹交错,一派欢声笑语的宴会,自打他们进来后就变得安静异常,好像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在听这边的动静,不过也不能怪他们,玄月这样风华绝代,傲世独立的神尊,怎能不引人倾慕,即便是男子看到他都是错不开目光的。
“北辰上神青玄很是想念您!神尊,多年不见,您还是老样子,不爱说话。”
青玄说着话竟有些眼红,宛如女儿看到父亲一般,不过北辰却觉得玄月不爱说话也好,玄月声音低沉,又如流水击石一般婉转,又像古琴一般悦耳动听,即便少许几个字已是让人倾倒,要是长篇大论起来,还让不让人活了,所以还是少说话为妙。
“你还不是一样,哪里有一丝变化?”
叶尊虽然言语平淡,但望着青玄的眼中却尽是温情。这本是叶尊和夫人之间温馨和睦的时候,玄月却将手伸向青玄腹间,虽并没有真的附上去,可如此亲密之举也是引得宴会之内哀嚎之音不断,还有酒杯落地之声。
玄月并未理会周遭的变化,只是专心探究青玄的肚子,不一会青玄的腹间竟金光闪烁,好像藏了什么宝贝一样。
“恭喜你呀,青玄,真想不到当年还是嘤嘤学语的小娃娃,就要做别人的娘亲了。”
北辰看出端倪嘴角上扬,对着青玄贺道,青玄不好意思的躲在叶尊身后,北辰伸出手掌,一白玉小瓶稳稳出现在他掌心之上。
“闲来无事,炼制了几颗药丸,就当贺礼。”
北辰说得淡然,可北辰的医术比起女尊子虚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加上蓬莱镜内数不清的珍惜草药所炼制的灵丹,哪里是一般的贺礼,只是一颗都无比珍贵,这北辰居然送了一瓶,可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呀!
叶尊却无心关注那丹药,只是望着玄月,叶苍悯和玄月皆为上神,这可两位上神卜卦推演的能力却都属一流,尤其玄月是与天地同生的灵胎,对于命格一类抬眼间便可看尽。
玄月刚刚一探已洞察出青玄腹中之子的命格,也知这孩子未来必定负重前行,前路坎坷。叶尊其实早就已经参详出这孩子是此般命格,可为人父母总是难免希望孩子顺遂平安,之前还带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是自己算错了,可今日玄月突然来探,虽未发一言,但叶尊看到玄月微微皱起的眉头,便已知玄月和他看到的恐怕是一样的,不免叹了一口气望了望青玄。
“突然想起,有位仙友介绍给你们。”
叶尊也是豁达之人,并未在他那未出生的孩子身上叹息太久,便转身引着他们往里走,还未走近就看到两个男子独坐一桌正在饮酒谈天,远远望去不禁感叹好一对双壁,一个妩媚多情,一个月朗风清,照相呼应。
那妩媚多情的恐怕无人不知,正是青丘九尾狐一族涂山氏族长,涂山子赋,他周身泛着淡淡的银光,红袍白衫甚是惹眼,可这艳丽的颜色哪能比得过涂山子赋的一丝妖娆,世间任何一首诗都写不出子赋的多情,任何一幅画都绘不出他的仙姿,普天之下只有他涂山子赋的妖娆,哪里还有颜色什么事情。
这蟠桃会的众仙哪怕是饮酒说话,也是正襟危坐,可这子赋却是半躺半坐,手里拿着酒盏摇晃着,发间的红色发带也随着他的轻摇而左右摇晃,如此不羁的模样在他身上却显得理所当然,无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细看坐在九尾狐面前的男人也绝非凡品,能在这九尾狐面前挣得一丝存在感,恐怕六界也没有几个,只见他一身浅黄色长袍,襟口绣的正是有鸿苏氏的红丝如意纹。
“秋山,来见过神尊玄月、上神北辰。”
叶尊对着秋山说道,又转过头,指着那位被唤作秋山的男子给玄月和北辰介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