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缓缓转过头,哭的是梨花带雨,见荀儿脸色惨白,以为她也同自己一样被情郎抛弃,便开口问道,荀儿却摇摇头心想自己即便是看不开,纵身跳下这悬崖也死不了,转头看着女子,见她手中拿着的扇子,女子好似苦闷太久不得倾诉,此刻走到人生尽头,也是不吐不快,说道,
“小女子徐娘,本在太平县卖艺为生,后来认识了书生李玉,本是两情相悦,私定了终生,后来李玉院试得重,要来参加秋闱,我拿出本要为自己赎身的银两给他做了盘缠,他感激万分,说终生不负我,可此去六年再无音讯,我本以为李玉是秋闱落榜无脸见我,便偷跑了出来,谁知他确实是秋闱落榜,却不是无脸见我,而是做了知州的上门女婿,只怪我……只怪我识人不清,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徐娘说完,往事种种萦绕心头,苦闷之情再起,将手中的扇子仍在地上,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陆吾赶过来,询问荀儿是否要救,荀儿却摇摇头,说道,
“万念俱灰,不如早死早投胎。”
荀儿捡起纸扇,那纸扇上画得是桃花盛开栩栩如生,题字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看来当初这两人却是有情。
“真想见见这李玉,如何就能转头娶了别人?”
第37章 第三十六章南柯一梦
回到伴月林,荀儿又陷入昏睡,待她醒来时,李玉已经被陆吾捉拿了回来,可当时陆吾并不知道荀儿一昏睡便是好几天,这李玉被陆吾绑来,荀儿却一直不行,没有办法只能将他弄晕,中间喂了点干粮水,本是虚弱的很,可醒来后看到眼前的一切还是能中气十足的大喊救命,好在为了让荀儿静养,陆吾在四周布置了幻象,让周边的村民不敢进入,否则这几嗓子救命必然惊动村子里的人。
荀儿醒来看到李玉也是惊讶万分,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陆吾就听了,可整这么一个大活人在这里,荀儿也不知如何是好,起身看着李玉,踌躇了半天缓缓问道。
“你可知道徐娘跳崖了!”
李玉突然被陆吾拐走,醒来便在这山洞之中,虽然荀儿美貌如玉,却难免让李玉觉得这肯定是妖精幻化来吸他阳气的,所以吓的瑟瑟发抖,哪里还想得起徐娘是谁,更吓人的是他身边虏他的人身体突然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吓得他舌头都打了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少主,我……”
荀儿看着陆吾满面通红,身体发出异响,回头望了望天上的月亮,是轮满月,陆吾曾说过,每年之中总会有个满月之日,陆吾会变回真身,而且意识模糊,甚至变得嗜血,荀儿叹了一口气,好巧不巧,正是这个时候赶上了陆吾一年仅有一次的变身期。
陆吾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赶上变身,他想离开避免自己意识模糊的时候伤害了荀儿,可一想到荀儿此刻没有灵力和凡人无异,要是遇到危险甚至不能自保,便又不敢离开。踌躇之间只能走到山洞深处,可这无非是掩耳盗铃,这个山洞又如何能困住他上古神兽陆吾的血性。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是你留给徐娘的话,可是转头你为何又娶了别人?”
荀儿将一把折扇仍在李玉面前,淡淡的问道,
“我……我……”
李玉吓得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尤其是身后的山洞深处还传来陆吾嘶吼的声音,荀儿无奈的摇摇头,他们都说师如父,如果与师父相爱是禽兽一般的□□,可这李玉和徐娘明明曾经相爱,可却不知珍惜,心中难免觉得感伤。
“你们可以好好相爱,为何要如此蹉跎?”
荀儿刚说完这话,陆吾就缓缓的走了出来,但此刻的他已经是陆吾真身,当即吓得那李玉口吐白沫昏死了过去,陆吾此刻还未完全失去意识,可以已经有了嗜血的模样,看着李玉这个大活人,差点一口咬下去,荀儿挥手推开陆吾,可此刻荀儿并没有恢复灵力,又看到山洞外躲着的人,也无暇再理,带着陆吾离开了伴月林。
可荀儿灵力并未恢复,也无法带着陆吾离开太远,仅仅是找了一座偏僻的山躲了起来,其实荀儿本可以在陆吾失了本性前便让陆吾带着她返回蓬莱镜的,可在赤水对玄月说的那一番话,让她胆怯了,什么不急于一时,什么待伤养好了,什么伤重难行,云云都是荀儿在害怕,在逃避,她很怕见到师父时,师父会责骂她,更担心他会不会因为她的痴心妄想而厌恶她。但在很多年以后,荀儿忆及此处总会想,是不是当初她让陆吾带着她返回蓬莱镜,那也许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北辰再次见到荀儿,是在天宫的娑婆牢狱之中,荀儿全身灵力尽失,却被捆仙锁牢牢捆着,因为没有灵力护体,捆仙锁上的毛刺将荀儿周身都划破了,一身白衣被鲜血染红。看到这一幕,北辰是何心情,九重天上的阴云已经告诉天帝了。
“北辰上神,这……”
北辰挥挥衣袖,娑婆牢狱的牢门就粉碎个干净,那捆仙锁也碎了一地,天帝认定了荀儿狂性大发,大开杀戒,屠尽了凡间永寿村百余口人命,这才命人将昏迷的荀儿用捆仙锁绑起来关在婆娑牢狱里,哪里想到荀儿竟然连捆仙锁都无法抵御。
“这什么?天帝,荀儿在赤水一战后,就灵力尽失,如何屠尽一村百姓?是天帝认定了荀儿就是凶手,所以罔顾事实,甚至连荀儿是何伤情都探查一番?天宫上的医官难道都是吃闲饭的吗?”
北辰把荀儿抱了起来,转身便要离开了,天帝还有话说,可跟着一同前来的子赋拦住了天帝,眼神已经不大友善,天帝这才不敢再说什么,急匆匆的跟了上去。可北辰还未离开南天门,重仙官就齐齐跪在南天门前等待了。意思很明显,荀儿还未交代杀死大殿的前后,还未交出玄灵珠,绝对不能就这样离开天宫。
“荀儿力战万恶之灵之前为救你们口中的大殿心脉碎了,又在带伤之下将血骨和玄灵珠一分为二,让自己周身经脉寸断,哪有灵力飞到天宫来杀你们的大殿?”
北辰一向是如沐春风一般和煦的人,所以在别人眼中比起玄月来北辰并不可怕甚至想来和他讲讲理,可其实他们从来都是错的,比起玄月,北辰才是最护短最不近人情那个,且不说荀儿绝不可能是凶手,就算荀儿真的杀了人,北辰也一定会杀出一条血路带着荀儿离开,哪里有一点情面可讲。
所以当听到那些仙官口内口外都是暗指荀儿是凶手的时候,他的和煦完全消失,言语犀利面若冰霜,九重天瞬间乌云密布仿若黑昼,众仙自然明白这是神之一怒,神之一怒比之天雷劫更加可怕,这些仙官都历过天劫,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不禁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甚至忘记了该给北辰让路,北辰哪里还肯跟他们废话,直接飞身离开,那些挡路的仙官硬生生被北辰的灵力冲散开,东倒西歪好不热闹。
“天帝!”
北辰一走,九重天又见光明,那些仙官就仿佛忘记了刚刚的恐惧,转头就要对天帝人进谗言,可子赋还没有走,冷脸看着这些各怀鬼胎的仙官,冷冷的笑了一声说道,
“玄灵珠一直是我青丘先祖寄放在天宫的,有四位上神先后加持封印送入天宫保管,各位难道不应该先查查,这么一个重要的物件怎么就被朔芒大殿给偷了?又让大殿给带去了不周山?这些不查清了,又如何去查大殿之死呢?”
子赋的话怼的天帝是哑口无言,好在有仙官不乐意听了,出来反驳子赋,
“子赋上神这是在包庇水墨荀,她说在不周山看过大殿,就是真的看过,搞不好就是她自己说出来骗人的。”
子赋目光凌厉,直扫那说话仙官的脸,子赋虽然平日里总是一副风流模样,可此刻眼神仿佛两把尖刀甩过,吓得那小仙赶紧拱手退开,子赋摇了摇手里的长生扇,说道,
“这么多年了,我还没听过这么愚蠢的话,荀儿为何要说谎?如果她要杀了大殿,当初又为何涉险去救?”
子赋说完冷着脸要走,刚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天帝,
“对了,神尊醒了,让我带句话,在不周山他也看见了朔芒,还望天帝能秉公执法,给蓬莱镜一个交代。”
说完子赋一阵红雾便消失在了南天门,子赋这话当然是胡诌的,玄月虽然醒了,却不曾对子赋说过这话,但子赋相信荀儿,她说在不周山是朔芒释放了血骨,那边一定是,所以他用玄月的口说出来,也是让他们天宫的人明白,水墨荀是蓬莱镜的弟子,可不是任由天宫摆布的。
子赋本想跟去蓬莱镜看看荀儿,可转念想起在赤水荀儿那一份推心置腹的表白,想着本就有个北辰在了,自己总不好也不识趣去打扰这两人把话说开吧!虽内心万分好奇想看看玄月的反应,却还是忍着默默回了青丘。
不过这里真是子赋想多了,荀儿重伤之下哪里还有半分清醒,回到蓬莱镜,便被北辰放入水墨灵池里护养,灵池仿佛感受到荀儿的伤,好像泉眼一样不停的涌出水柱,最后甚至将荀儿吸入灵池中心,连北辰都不能靠近。
“师兄,荀儿她……”
北辰回头看到玄月远远的站着,却并未靠近,甚至连北辰的话都没听完就转身回了静苑,静苑落下屏障,丢给北辰一句自己需要闭关休养,便再不露面了,北辰也无可奈何。
离开伴月林,荀儿带着陆吾躲在深山中,为怕陆吾发狂,她用血写了符咒暂时封住了陆吾,可荀儿无法时刻守着陆吾,重伤之下最终是体力不济又一次陷入昏睡之中,等她醒来哪里还有陆吾的身影。
走出山林荀儿便闻到了冲天的血气心知肯定是出了事,顺着血气寻过去,就看见一整个小村落血流成河,残破的身躯,甚至连完整的躯干都找不到,再看到陆吾正在角落里打滚,浑身上下沾满了血迹,满目猩红,荀儿想要走到陆吾身边,可陆吾突然发狂,一阵狂吼过后,荀儿便觉得头晕目眩一头栽了过去。
在睡梦里荀儿仿佛置身于火海之中,每日承受着烈火焚身之苦,后来焚身之苦减缓,虽然寻回了稍许神识,却不大清醒,只能感觉到水墨灵池里被源源不绝的灵力护养着她,可灵力游走于全是,断裂的每一寸经脉就好像火烧一样疼痛,好几次她被这种烈火焚身之苦折磨的要死要活,就会有人缓缓的拍着她的背,像是要哄她入睡,那双温柔的手很像是玄月的,想要替她驱赶了烈火焚身的痛楚。
好几次荀儿都想睁开眼睛看看,看清楚那双手的主人是不是玄月,可荀儿却睁不开眼,虽然感觉自己回到了灵池,可她终究是伤的太重,烈火焚身之痛稍有舒缓,全身的骨络却又好像长出了硬刺一般刮着她的每一寸血肉,让她痛的冷汗直流。
而这种痛苦持续的比烈火焚烧更长久,而且不停的折磨这荀儿的每一寸神经,后来她感到一股灵力顺着胸口慢慢扩散到周身,那股熟悉的灵力是玄月的,努力想要挣扎着起身看轻玄月的脸,可无论如何荀儿都睁不开眼睛。
虽然有灵力帮助荀儿缓解了刺骨的疼痛,可烈火焚身的痛楚仿佛休整完毕有一次整装出发,又一次猛烈的朝着荀儿袭来。痛的荀儿瑟瑟发抖,恍惚间她好像被一个略带凉意的怀抱揽在怀中,那怀抱中带着那股熟悉的凛冽香气,那是玄月的味道,荀儿想要伸手去抱住他,可痛疼让她动弹不得。
在荀儿觉得自己即将被这痛苦吞灭的时候,一股苦涩流入口中,苦涩带着微微凉意稍稍缓和了荀儿的痛苦,荀儿意识到那苦涩的药,而喂药的人很小心,深怕呛到她,一点一点很是仔细,又仿佛怕药撒出来影响了效果,所以喂的非常缓慢。
就这样周而复始的不知道过了多久,荀儿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是熟悉的景色,正是她的卧室,只是身下的床榻多了几层被褥,让她坐在床边时发现脚尖碰不到地面。荀儿坐起来整个人都陷入有一阵眩晕,仿佛头有千斤重,险些栽倒的时候,北辰走了进来扶住了荀儿。
“终于醒了,你可整整昏睡了半年之久。”
北辰说话间,已经给荀儿吃了一颗药丸,药丸苦涩在口中慢慢融化后,荀儿的头晕才有了好转。
“师叔,师父呢?”
“玄月自打赤水一战后便一直在闭关。”
荀儿听了这话,心中微微一凉,原来之前的所有感知都是假的,并不是玄月在照顾她,不过是她的南柯一梦,看到荀儿失落的模样,北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荀儿的背,
“你师父在赤水一战之中也受了伤,需要静养。”
“师父受伤了?”
荀儿立马要去找玄月,可脚刚沾地就又险些摔倒,北辰赶紧将荀儿抚回床上,略带责备的说道,
“怎可乱跑,你可是受了多大的伤,这会也没有好彻底,你老老实实给我躺着,而且你就算去了也见不到玄月,玄月闭关设有屏障根本进不去,如果你不想惹玄月生气,就赶紧把伤养好。”
第38章 第三十七章绝情咒
在玄月闭关这段时日,荀儿日日都去静苑给他请安,可玄月从未回应,望着被屏障隔绝的静苑,荀儿觉得这道屏障其实是玄月想要隔绝她和他之间的联系,所以每每看到都会隐隐心中作痛。
也正因为不得与玄月见面,荀儿多了很多时间去思考,思考过去发生的种种,包括她对待玄月之间的感情,虽然荀儿心中那颗爱情的种子发芽后生成了苍天大树,可玄月对于她来说还是太过神圣不可侵犯,荀儿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和玄月如夫妻一般交颈而卧,她只是希望一生一世和玄月在一起,哪怕只是师徒一般相处,其他的她从未曾奢求。
但要说是情到深处恐怕都有欲,既然没有做夫妻的奢求,那是不是她对玄月的感情并不是真正的男女之情呢?这个问题她思考了很久,但荀儿清楚的知道,她也喜欢师叔,也想和师叔一起一辈子守着蓬莱镜,可那种感情却和对待玄月的不同,她对待玄月的感情是至死不渝,待想清楚了这一层,荀儿便也不再去想那些什么伦理道德,她也清楚自己永生不能与玄月结发为夫妻,那便那这份情深深的藏起来,作为一个好徒弟陪在玄月身边。
想通透后的荀儿难得安眠,好几天辗转反侧的心也落了地,第二日日上三竿才醒来,荀儿起身后也没有自己束发,自打醒过来这段时日,荀儿每日都过得浑浑噩噩,每日都是靠着北辰照顾,连头发都是北辰给梳,因此起身后的荀儿梳洗过后就等着北辰过来,可北辰却一直不曾出现。
荀儿出去寻找北辰,就看到北辰贴在她门口的字条,子赋传消息来说有了陆吾的下落,他便和子赋去寻找陆吾,荀儿当日受伤醒来,玄灵珠便不知所踪,极有可能是陆吾混乱间将玄灵珠拿走了,玄灵珠关系重大,北辰一听说有了陆吾的消息,便连夜赶往了青丘。
荀儿想起在凡间那个被屠戮的村子,不由得背脊发凉,虽然和陆吾相处时间并不长久,可荀儿真的不敢想象陆吾会那样凶残的屠戮凡人百姓。虽然荀儿也挺想跟着去看看,但北辰似乎并不想让荀儿再次离开蓬莱镜,加上从陆吾那里听来的关于世间对于龙族的恐惧,荀儿决定留在蓬莱镜,不再去招惹不必要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