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怕,就进去吧!”冥帝将法器往临川面前一递。
临川站起身,冥帝忽又将法器收了一收:“我这考验,可不允许带武器。”
临川本是拿着剑的,听他这么一说,也立时将剑交了。
冥帝再无道理拦了,只好又将法器往他身前一推。
临川张开双臂,只见法器身上忽然冒出一团黑雾,那黑雾变作几只手的模样,张牙舞爪地朝临川奔去。临川很快被黑手环绕,他闭上眼,那样浓黑的雾气转瞬攀上他的脸,将他整个人都吞了进去。再之后,黑雾消失了,临川也消失了。
那些张牙舞爪的手回到法器身上,又变作似有若无的黑气漂浮在上头。
冥帝看着那法器,透过层层黑雾,他可以看到法器中心类似临川的小小人形。
他看着他,异常沉重异常惆怅地叹了口气:“哎——何必呢?”
冥帝是真怕啊!他特别怕临川天赋异禀,没多一会儿就从法器里出来了,到那时他将骑虎难下,这凰石他是给还是不给呢?要说给,他拿什么给?要说不给,他都答应人家了,哪里还好不给?
说完了冥宫,再说黄泉。
对于朔光把临川放走一事,云山、可离十足费解。
但因为两人能力不济,纵然费解,也不能阻拦。
于是她们眼睁睁看着临川路过黄泉,进入冥府的核心,幽都。
以临川的身手,幽都里头,断无人能拦得住他,故可预知的,他一定能进入冥宫。
以冥帝的性子,倒不至于跟他打起来,可若他先冒犯,冥帝也不会坐以待毙。
一旦两人打起来,别说冥宫了,纵是冥府大约都得毁了,且极大可能,冥帝根本打不过他。
然冥帝又是个责任心极强的人,就算他打不过,他也不会委曲求全,最后搞不好要葬身临川之手。
对这种可能的结果,可离十分忧愁。
她先云山一步奔到朔光面前,质问朔光:“你为何要放一个魔族进幽都?”
朔光目光悠长悠长,隐隐地还有一些伤情:“我伤不了他!”
“为什么啊?”可离是真的不懂,临川是厉害,可刚刚的对战很明显,朔光的身手在临川之上。
云山这时想到朔光聚力一击时分岔的夜松萝,隐约好似想明白什么。
“你说伤不了他,并非是说你打不过他——你与他之间,有些渊源?”
朔光侧了侧头,她的夜松萝已被收起,但她的神情有些惶然。
“他是谁?”云山极少见到她此种模样,心知自己没有猜错。
而朔光也果然证实了她的猜测,她痴痴然一笑:“他是初陌!”
“什么?”
“什么?”
云山和可离几乎一齐出声。
朔光往前走出几步,说:“这么多年了,我的夜松萝,竟比我还要快一步认出他!”
云山与可离二人这时才懂,原来方才夜松萝分岔,并非是朔光所为。
那是被上神蕴养千年的武器,在未知来人形貌时,就认出了旧人。
万物有灵,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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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97章
◎朔光终于说起了旧事◎
朔光与初陌相识时, 是在几千年前。
朔光与初陌分别时,亦是在几千年前。
几千年来,朔光为寻他,走遍了三界各处, 后来她来到冥府, 他就成了一段谁都知道, 但谁也不能轻易说起的往事。
冥帝知道他,可离知道他, 云山也知道他。
但他们从不知,他与朔光之间, 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
时间过去越久, 他在朔光心里长得就越疼,以至到如今,朔光未有一次说得出口。
这是第一次, 云山和可离听到朔光说起,关于她和初陌的从前——
从前,三界未定, 世间并无仙、凡与魔之分,他们同是一个族群, 统称为人。
那时的人是由古人类演化而来,因此也像古人类一样,依据地域划分成不同的种族。有些种族人多,有数十万人之巨, 有些种族人少, 只有区区百十人而已。不同的种族, 生养在不同的区域, 各自为政, 但又约定俗成地形成个规矩:所有的种族均受统治者所辖。
这时的人类,已很擅用灵力了,人们习得各种各样的术法,获得了各种各样的能力,像什么日行千里穿墙越院之类,几乎为所有的修炼者所共知。能力越强,世界就显得越小,种族与种族之间的摩擦便也越多,为避免纷争乱世,人们选出了当时他们认为最强的修炼者,并奉其为统治者,称之为人皇。
人皇的下一任继承者,由人皇选定。
因此,当时的人皇,不光具有无人匹敌的术法,还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有的人,得到能力和权力,会知足,可有的人,得到能力和权力,会膨胀。
朔光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出生,她印象中,她原本不叫朔光,但初陌觉得,她若继续叫那个名字,会一直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于是替她将名字改掉了。朔光觉得那样的过去确实没必要记住,于是从此也只记住了“朔光”这一个名字。
可是不去记,并不代表不记得。
先前说了,朔光是妖,可朔光却长在人间。
朔光生在大户人家,他的父亲是森族掌事,同时也是人皇信使。
用现在的人间去类比,可以理解为,森族是某诸侯封地,人皇即为当朝天子,她的父亲既是诸侯手下掌管封地杂务的手下,又是天子派遣于该封地,负责构建起封地与朝廷联系的钦差。
这样的身份,纵是要与森族族长平起平坐,亦不算过分。
故朔光对于幼年的记忆,从来都是前呼后拥,任性骄纵。
如果,朔光如果是人,她可能就像人世的许多小姐一样,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然后在不知名的某一天死去,再开始毫无记忆的下一世,从此泯于凡尘,做一个俗人。
可她不是人,她是妖,是引起了人妖之战,几乎令世界倾覆的妖。
那时的妖是什么概念呢?是写在史书里,活在传闻中,但凡遇见,就会食人肉、饮人血、吸人精髓,不给留半分活路的恶灵,它们普遍擅用灵力,拥有相较普通人类更为高深的术法,所以朔光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遇妖即斩,万不可与此恶灵为伍。
不光朔光,所有的人类小孩,对妖都带着天生的憎恨。
即便一晃许多年,从无一人见妖伤过人。
其实说起来,这些往事,朔光早该忘了。
她之所以还会记得,全是因为初陌。
她第一次见到初陌,是在她十一岁时。
那时她以为自己是人,她的兄长和朋友也都以为她是人。
作为勇敢的人类小孩,在听闻了妖族的“恶行”后,她义愤填膺,与几个小伙伴组成声势浩大的“捉妖队”,说是要去山里将藏着的妖全捉了。然,她还没能进到山里,就跟丢了队伍。
她那时骑了一匹大马,她到现在都记得,那匹马毛色雪白,被太阳一照,竟熠熠发光。
可她却不记得初陌是怎么出现的了,她只知道,她很慌,很怕,可一转身,初陌就站在她马前,拽住了她的缰绳。她不记得他为什么要拽她的缰绳,她只记得他的皮肤特别白,他看着她扬起的笑,特别的灿烂。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初陌。”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在这里等你。”
“你等我做什么?”
“我等你……”初陌扬起头,“嫁给我!”
朔光脸一热,气得骂了句:“登徒子!”
初陌却一点都不恼,反而笑着说:“我送你回家!”
初陌看起来,是有些孱弱的,但那一路,他牵着她的缰绳,在崎岖的山道上行走,却一句都没有喊累。朔光不知他为何来,如何来,但自那一日以后,初陌就一直守在她身边,再也没有离开。
可惜,那时的朔光并不能懂。
朔光记得的下一个场景,是在小城外的河边。
她好像是有个耳铛掉进河里了,便蹲着身去捞。
初陌约莫以为她快要掉下去,着急忙慌地将她拉了回来。
她有些恼:“你拉我做什么?”
初陌仍然笑着:“我怕你出事。”
“我才不会出事呢,我是要捡东西。”
初陌这时才发现她掉在掉在浅水滩上的耳铛。
“我帮你去捡。”
初陌说着,撩起袍,蹲下身,把手伸进水里捞。
之前说了,朔光是大小姐,任性。她看着初陌,忽然生出了恶作剧的念头,竟悄悄走到他身后,一脚将他踹下了河。初陌未有预料,整个栽进河里,又因河岸边水并不深,他还吃了一嘴的泥。
“哈哈哈……哈哈哈……”朔光捧着腹大笑。
初陌撑着身子站起来,将吃进嘴的泥抹去。
“略略略……”朔光心觉他大约会生气,先朝他做了个鬼脸。
哪想初陌只是一笑,伸着手说:“你的耳铛。”
朔光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看着自己的耳铛躺在初陌掌心。
甚至于,他都没让它沾染上一撮泥。
“你……还真帮我捡的?”
“当然,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
“可我……把你……你都不……”
“没关系,这天又不冷,下下水挺好的。”
朔光又一次脸红了,这次是臊的。
在朔光的记忆里,这是她第一次正眼瞧初陌,也是第一次用平等的姿态去和他说话。
先前她眼中无他,一是因他在她眼里过于轻薄,二也是在森族,能让她以礼相待的,只有那些贵族,但很显然,初陌并不是。
回去的路上,朔光问起一些事情,初陌浑身湿淋淋的,却也都认真答了。
朔光问他:“你一个外族人,来森族做什么?”
初陌说:“我随族中人迁徙,走丢了,才误闯入森族。”
“既是误闯,为何不离开寻亲?”
“我原本是打算离开,可我遇到了你。”
朔光想到初见之时,他披着日光,有些许狼狈。
“你是因为我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