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掌灯人——柠檬喵
时间:2022-03-31 08:58:54

  连同着对于天下,对于众生的那一点善意也随之坍塌。
  她从不知,原来初陌离去,也这样容易。
  她从不知,原来天命对她,根本没有半点悲悯。
  她原本只是一只凤凰,她也从来,只想做一只凤凰。
  人的事,妖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初陌让她活下去,那她,就活下去吧——
  妖有精元,人其实也有精元,但凡修炼者,都会修炼出精元。
  精元里有着修炼者的修为,亦藏着修炼者的命。
  为了让朔活下去,在咽气前的最后一刻,初陌逼出自己的精元,亲手送到她眼前。
  饶是朔光再有不甘,再有不舍,亦只能生生将它吞食。
  从此,朔光不仅是朔光,她同时还是初陌。
  从此,朔光的命,也不再只是她一个人的命。
  初陌若不死,她可以为了人妖之间的和平牺牲,也可以为了天下众生的太平含冤。
  可初陌如今死了,她带着他的遗愿,得替他活着。
  后面的事,显而易见了,朔光不愿再认擅闯人间之罪,自然不甘于被妖王送给人皇。妖王不肯放她走,她便竭尽自己所能摆脱桎梏逃出妖族。这时人间早因驿站那一场屠戮乱做一团,各族族长轮番对人皇施压,人皇为保权威,遣人来妖族要人,妖族交不出,人皇便以此为契机,又一次向妖族宣战。
  人世之间,早有积弊。
  各种族虽为人皇所辖,但其实各怀鬼胎。
  借由这一场战争,原本积存的欲望暴露无遗。
  一时之间,战火四起,普天率土,竟无一处能善其身。
  朔光只是个契机,但她是起因,于是她现身何处,何处就会集聚众多的修炼者,以抓捕她为己任。那些年里,朔光独自一人,去过深山,藏过大海,就连无人敢至的绝境,她也屡次踏入。她要活着,她要带着初陌一起活着,所以不管最终事情将如何发展,她都会拼命活着。
  可是,只要她还活着,这场大战就会一直持续。
  于是,这一场人妖之间的大战,就成为了一场波及全世界的浩劫,侵袭人间妖界每一个角落。
  这一场浩劫里,朔光是始作俑者么?
  她是!她在驿站杀了那些人,她就应该付出代价。
  可她委屈么?
  她也委屈!
  于她而言,她活着就是罪恶,可她分明也应该是受害者。
  可那些年里,她是全世界猎捕的对象,就算到了如今,再说起那段过往,所有的人也都说,那场战争是因一只凤凰妖而起。她受过无数的伤,经过无数的险,好不容易修炼成谁都杀不死的样子,却因为人族妖族都要停战,她只能为了天下,为了苍生,生生吞下自己的恨意。
  她是用着初陌的命,才活下来的。
  可到了和平年代,她依然要为她活着,躺在历史的卷册里承受骂名。
  朔光厌恶神仙,皆因那些神仙,都曾是当初追杀她的一员。
  后来因为他们打不过了,才以顾念苍生的名义,逼她妥协。
  上神,多至高无上的名号啊,可对朔光来说,却只有讽刺。
  她这上神,是她挣来的,不是谁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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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借凰石◎
  故事在朔光的一声怅然叹息中结束, 适才停顿时,朔光说初陌已离开黄泉许久了,她有些放心不下,想去看看。于是后面这半段, 是在去往冥宫的路上说的。那一路坟冢林立, 阴气满布, 虽然热热闹闹地听得见鬼商的叫卖,但那种感觉, 像极了当年在森族的驿站,朔光淋着日光, 踩着尸体, 流光璀璨地却只感受到属于死魂的阴寒。
  头一次,可离和云山经过幽都时,感觉到一种蚀骨的凉意。
  可离缩了缩脖子, 作为当事人的朔光,却显得超乎寻常的淡定。
  云山原本想说什么,但想了一想, 终究未说出一字。
  三人很快到达冥宫。冥帝正守着法器,抓耳挠腮地揣度朔光将临川放过来是什么意思。他一会儿想, 朔光既然没有阻拦临川,想来是愿意给出凰石,助他一臂之力,一会儿又想, 朔光若当真愿意给出凰石, 早在黄泉时就给了, 断不会让他还来冥宫讨要, 一会儿再想, 朔光若真不愿给,把他打跑了就是,何至于把这难题转嫁到他堂堂一个冥帝的头上?
  冥帝百思不得其解,故,见到朔光三人,他如得大赦。
  “哟,朔光大人来了?”冥帝极狗腿地迎上去。
  可离白他一眼,退到朔光另一侧,冥帝的笑滞了一滞。
  “初陌呢?”朔光四下看了一圈,问。
  冥帝笑又是一僵:“初……初陌?”
  “就是临川!”见冥帝仍有错愕,可离压着声提醒,“那个闯冥府的人!”
  冥帝闻言,傻了,一时间他好似悟了,又好像没彻底悟。
  “他在哪儿?”朔光又问了一遍。
  “他……”冥帝眼神飘飘忽忽的,话也说的支支吾吾的。
  “你该不会把他——”可离想到什么不好的事,瞪大了眼。
  “没有!”冥帝沉下脸,显然对可离的猜测很无语。
  可离松开一口气:“那他人呢?”
  “他……”冥帝咽了口唾沫,指向那个悬在桌面上的法器,“在那儿……”
  朔光三人循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法器还像个陀螺转个不停,周围也还是涌出层层的黑气,弥漫的黑气中偶尔可以看到临川的身影,但又很快被雾气遮掩到看不见。
  这法器朔光认识,是平时冥帝用来屯货的道具。每次他离开冥府,在外见着有意思的东西,他觉得可离会喜欢,就会装进法器带回冥府。作为一个活了上千年的神仙,冥帝眼里的有意思的东西,必然不止限于死物,所以这法器里装着春秋雪色,亦装着珍奇异兽。
  冥帝今日将它们设置成试炼,纯粹只是想让它们替他拖一拖时间。
  “他在里面待了多久了?”朔光看着法器,看不出情绪。
  “不久,大概半个时辰吧。”
  “他闯过了多少关卡?”
  “不多,就三个。”
  “他还剩多少关?”
  “你等等,我先数数啊。”
  冥帝认真地思索起来,对他这种不会审时度势的行为,可离毫不意外地,又很鄙夷地睨了他一眼,但很神奇的是,朔光竟然也还安安静静地等着他数。
  过了一会儿,冥帝数完了。
  “不算一些细枝末节的小考验的话,还有五十六关。”
  “五十六关?”可离的声音拔高了几个度。
  “冥帝大人,您这是想要他的命吧!”云山表示不理解。
  冥帝两手一摊:“我也不想的……”
  三人的目光重新回到朔光身上,他们都以为,以朔光对初陌的感情,想来,是不舍得临川受这种苦的,但出人意料的,她竟说:“把一些拖延时间的关卡去了,挑几个最险的,再增加些难度,让他闯。”
  冥帝很费解:“敢问朔光大人,增加难度,是指增加到什么程度?”
  “要命的那种程度。”
  “是闯不过就会死的那种要命么?”
  “是。”
  冥帝更为费解了,他想了一想,觉得朔光大概不知道这法器的设定。
  “朔光大人,这法器可没有保魂的功效,临川要是在里面死了,他可就是真死了。”
  “我知道。”
  冥帝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知道。
  “他要死了,可就又得散魂世间,转世一回,那样的话,你可就又得满天下地找他了!”
  朔光沉默一瞬,冥帝想着,她这回大概是真懂了,一心等着她反悔。
  哪想,她仍然说:“按我说的做吧。”
  冥帝与云山可离面面相觑,但既然朔光都说了,他也只能照做。
  于是他伸出手,法器又悬起来些,浮在与他手平齐的高度。他向里输送了些法力,法器周围的黑雾倏然变得浓郁,又倏然变得淡薄。隐约可以看见临川的身影,他在一片山崩地裂里逃窜,那一阵黑气落在他头顶,怦然一下化作了漫天飞舞层层叠叠的大雪。
  冥帝收回手,黑气又变成了最初平和的样子,法器又回到桌上,悬在离桌面半尺的高度。
  至于临川,他被一片大雪掩埋,之后就失去了踪迹。
  “我已照你说的,将里面的考验,调整成了三关。”
  “哪三关?”
  “天崩,海嗜,情冢。”
  “哪一关最险?”
  “情冢。”
  “为何?”
  “因它是依他心意营造的世界,容易迷失。”
  朔光将视线转移到法器上,那里仍然只看到一片茫茫的大雪。
  “好,我等他出来。”
  朔光说着,坐到了方才那张被冥帝从院子里搬进来的椅子上。
  对于等人这种事,可离向来是没什么耐心的,要搁以往,她早不知寻着怎样的由头跑到哪里去了,云山性子沉稳一些,但对于她不能理解或者觉得没意义的事,也向来不会太耗时间,但这一回,两人都没有表现出异议,并且异常安静地陪坐在一旁,与朔光一起等。
  冥帝是个男子,亦还不知朔光与初陌从前的故事,但对情之一事,他亦深有所感,于是他轻叹口气,回到那张大桌后头,也撑着头看那个法器。
  四人等啊等,等啊等,等到可离觉得,他们是不是都化成座雕像了,朔光忽然动了。她没有说话,也没有惊扰她们,她单抬起手,往那法器里施了一术。她的动作很快,可离尽管坐在她身边,也没看清她施的是什么术。
  “你刚……是施术了么?”可离已百无聊赖,试图找些话说。
  冥帝和云山听到声音,都看过来。
  “嗯,他遇到了危险,我帮帮他。”
  可离遂又看向冥帝,冥帝探了探法器,摊手。
  可离很鄙视,用传话术问他:“你的法器你不知道里面情形?”
  冥帝皱着眉头,同样用传话术回:“我是知道里面情形,可临川没遇到危险啊。”
  云山这时也加入进来:“临川没遇到危险,她为什么要出手?”
  “对啊,她为什么要出手?”
  冥帝眉皱得更深了:“我哪儿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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