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掌灯人——柠檬喵
时间:2022-03-31 08:58:54

  凡修为高者,纵是生为草芥,亦可平步青云顶戴加身,纵是入主王宫也未可知。
  因此,魔族君上身边,常设了一个职位,唤作司命。司命都由最擅占卜和测算的人担任,专门负责监测全族动向,一旦发现能力卓绝或天赋异禀者,会立刻禀报君上,旋即君上便会派人将其接回王都,依据其修为高低为之加官进爵。
  临川当年,就是被判定为“天赋异禀”之人。据说,司命为他测算时,整个魔族的天都因他而沉,整个魔族的海都因他而啸,魔族恍如遇见了末日,那样广袤的天幕里,竟然看不见一点光亮。最后司命得出结论,他是数百年来最具天赋之人,若能潜心进修,他日必能与君上一较高下。
  于是,尚在襁褓的临川,就这么被接进了王宫,他并非王族嫡系,但那几年,他得到的待遇,比王子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这一切就都变了。”
  朔光顿了一顿:“后来……发生了什么?”
  临川又是一笑:“王权中心,冥君大人以为,还能发生什么事情?”
  这么一说,朔光懂了,古往今来,沧海桑田,无论世界变成什么模样,人类被划分为几个群体,只要等级制度还存在,人们对于权力的渴望就不会改变。凡世也好,仙界也罢,亦或是与世隔绝泯灭于世的魔族,在权位更迭之时,也都无法免俗——
  以临川如今的修为,已几乎能与天帝匹敌了,而魔族向来不能与仙界抗衡,很重要一个原因,就是因魔族君上之修为不如天帝,换句话说,临川当已超过他们的君上了,若是当真以能力论英雄,临川当才是统领魔族的君上。
  也难怪,如今王宫众人容不得他,却又反不了他。
  一路说着,两人已至宫廷深处,先前还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宫外的繁杂,如今是半点声音都听不到了。这里的宫苑约莫是贵人住的,较之宫门处,要更堂皇高雅一些,它们沿用了天庭的设定,常用整块的白玉石筑房,石壁上或雕龙画凤,或描山绘水,纯白的廊檐和石柱周围还环绕着袅袅的瑞气。白色纯净,白色圣洁,但白色看久了,却比别的颜色还要刺眼。
  魔族,原来和仙界那些神仙一样,喜欢用这些外在的东西,来标榜自己的善意。
  朔光暗笑两声,未语。
  又不知走过几重宫苑,临川顿住脚步。
  朔光一时没收住,差点撞在他背上。
  “怎么了?”朔光抬起头。
  “我们到了。”临川撤开身。
  朔光往前看去,只见厚重宫门缓缓打开,入目可见一簇青葱的绿色,绿色后面有一片水光,水光上蒸腾着缥缈的仙气,仙气中隐隐可见轻柔的纱幔飘摇。朔光没看见人,但那一瞬,她似乎看见层层叠叠的纱幔后躺着个女子,她面目清寒,唇齿含香,尽管只是安静睡着,但那样绝代的风华依然让这满目景致黯然失色。
  朔光心里忽然有些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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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光遇到了个奇怪的人◎
  “冥君大人, 我们进去吧!”
  临川侧着身,做出“请”的手势。
  “好!”朔光垂下眸,将心里那点难言的情绪掩去。
  这座宫苑依然是用白玉石筑的楼阁,但因植了不少花草的缘故, 看起来要比先前路过的那些雅致一些。也不知魔族如今是何季节, 那些不知名的花开得极绚烂, 粉粉嫩嫩的依托着茎叶的绿色,像是铺就了一条满是生机的长廊。
  等走过一重院, 又入了一道门,花廊依旧延续, 只是花廊下方已不是玉石砌成的走道, 而是一大片晶莹剔透的寒冰。冰面下方,有水,有鱼, 还有一些朔光曾经见过,如今已想不起名字来的生物。
  朔光其实说错了,这里不是花廊, 是花海,是一片长在结冰的湖面上, 开得喧闹灿烂的花海。
  朔光随临川在花海里蜿蜒前行,很快到达湖中一座冰雕的凉亭,凉亭周围有一片湖面没有结冰,这片没有结冰的区域中争先恐后长满了夏荷, 穿过荷塘, 方才见亭中放了一张冰床, 冰床上方, 赫然躺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
  想来, 她就是水镜了,临川就是因她,宁可与仙界为敌,也要独闯黄泉。
  朔光有一瞬的痴然。
  和想象中一样,这个睡着的女子有着倾城之姿,婀娜之躯,纵然不曾睁眼,亦能见几分清纯,几分坚韧。她双手交叠放在腹上,手中握有一朵粉嫩的青莲,青莲看起来已摘下许久了,但花叶仍旧新鲜,半点没有枯萎的迹象。
  “这莲花……”
  “她喜欢莲花。”
  朔光环顾四周:“她只喜欢莲花么?”
  临川微一笑:“这院中的一切,皆由她的喜好布置。”
  “她的喜好?”上生花,下结冰,“她的喜好,还真是独特。”
  临川明白她的意思:“她曾说,鲜花代表浪漫,冰雪代表纯洁,它们都象征着美好。”
  不知为何,听到这番话,朔光忽然想到了黄泉。黄泉没有这么多花,黄泉只有曼珠沙华,曼珠沙华开起来,总是会和死亡联系在一起,自然也就不会浪漫。黄泉也没有雪,结不了冰,黄泉只有狂卷的风沙,从人间来的死魂越多就吹得越汹涌,自然也就不会纯洁。
  没有浪漫,没有纯洁,黄泉永远不能和美好划上等号,但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朔光住了上千年,又爱了上千年。
  朔光将视线移到水镜身上,她和临川一样,面色很是苍白。
  “她如何成了这样?”
  “她被妖兽所伤。”
  “她好好一个魔族公主,怎会被妖兽所伤?”
  “她是为救我,才会误入险境。”
  “险境?”朔光不知,会是怎样的险境,会有妖兽。
  临川显然听出她的疑虑。
  “魔族最初与仙界割裂时,界内是无妖兽的,但后来妖魔大战,不少妖族攻入魔族,试图妖化魔族生灵,虽然最后,在天帝的介入下,大战最终止息,但被妖化的精兽却未曾随妖族离开,从此便成为了生活在魔族的妖兽。”
  “既是妖族遗留,魔族君上为何不处理它们?”
  “处理过,但数量太多,覆盖太广,斩不尽,杀不绝。”
  “所以……就任它们活到了现在?”
  临川颔首:“魔族世代,都以封杀妖兽为己任。”
  朔光明白了,临川是魔族最具天赋的战将,想来,他应是得了绞杀妖兽的指令,但水镜放心不下,于是紧随而去,正好临川在与妖兽激战过程中遇险,水镜出手相救,但也因此,她把自己暴露在妖兽的利爪下,让自己只剩了半口气。
  听起来,可真是个患难与共的好故事。
  可他们越是情真,朔光越觉得过去这许多年,自己就是个笑话。
  “冥君大人……”约莫见朔光神情呆滞,临川在旁轻唤。
  朔光恍然回神,临川问:“水镜她,可还救得回?”
  朔光看着水镜的脸,说:“救得回。”
  临川大喜,立刻致礼:“那就有劳冥君大人了。”
  朔光虽然没有看到临川的神情,但她想象得到,她觉得他那个笑,会十分地刺眼。
  可能是她心眼小,也可能是她单纯不想让他如愿,她忽然回转身,带出个笑来。
  “我初入魔族,你不带我四下参观参观么?”
  临川还保持着致礼的姿势,闻言有些错愕。他抬起头。
  “若非你相请,我这一生,恐怕都不会踏足魔族。”
  “冥君大人……对魔族有兴趣?”
  “有啊!我常居冥府,是该长长见识了。”
  “可水镜她……”
  “她不会有事的。”朔光话说的很真诚,“只要我在,她就不可能有事。”
  临川当未想到朔光会有此要求,偏偏这要求又不算过分。她是他从冥府请来的,跋涉千里唯独想参观魔族,纵然他有不愿,却也没有道理拒绝。
  ——他只好应下。
  要参观魔族,第一站,自然是王宫。
  方才进宫那一路,虽已见过一些,但因目标明确,且脚步匆匆,都只见其形,未见全貌,更未见王室诸人,多少算是憾事。于是临川与朔光从水镜院中出来,直朝朝堂大殿而去。
  这一路,就比方才那一路要森严许多了。
  越往里走,来往的宫人就越多,守将也越多。
  先前还偶尔看见有人结对私语,这会儿就连半点人声都听不到。
  他们都低着头,看着脚,踩着密集的小碎步,急忙忙走过。
  朔光经过的走道和院落,也逐渐地越来越开阔。
  想来,是离王权中心越发近了,在人间时便是如此,越是接近帝王所在处,建筑和布景就越奢华,伺候的宫人也都更小心。魔族到底还是来自人族,纵然已决裂千年,各自有了不同的制度,可最终实践起来,却还是形同复刻。
  因是参观,朔光并不着急,因此走得十分从容。
  也大约是她过于从容,显得很是高调,没过多久,她竟被一群人拦住了去路。
  朔光有些错愕,她进魔族王宫这么久,还是头一回有人没把她当空气。
  “怎么?这里……不能进么?”朔光看向临川。
  “可以进。”临川说,“只不过,司正大人可能有话要与我说。”
  “这你可就说错了……”朔光听到人群后传来个男声,旋即,出现个男子。想来,这男子,当就是临川口中的司正了。他看起来正值青春,放在人间约莫也就二十多岁的年纪,言行便也多有不羁,譬如他未着正装,发髻未挽,又譬如,他的怀里还抱着一只狸。但朔光看得出,他少说也有数百高龄了。
  那群人让出路来,司正走到朔光与临川面前。
  “我是见宫里来了客人,便想着,该来尽尽地主之谊。”
  司正看着朔光,带着友好但深邃的笑。
  临川将朔光挡在身后:“司正大人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男子摸着怀里的狸,“我不过是想替君上,略行待客之礼。”
  “贵客有我招待,就不必劳烦司正大人了。”
  “可我以为,你行事粗略,恐怕怠慢了贵客。”
  “我有分寸,不必司正大……”
  “你若真有分寸,便不至于到此时,也未为客人备一桌薄宴。”
  临川语塞,朔光听出这司正有怪责之意,赶紧出言解围。
  “司正大人误会了,是我初来魔宫,想要开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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