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缦缦捧着他的脸,肝肠寸断地哭道:“不可以!不可以!你不可以离开!我不答应!我不答应你离开!”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埃尔温笑了笑,抬起手在她的唇上轻轻一碰,再缓缓移向自己的唇间,深深一吻,那仿佛是最后的吻别。
这一幕使得赵缦缦如醍醐灌顶一般,猛地惊醒过来。她的视线往周围扫了一圈,迅速从地上捡起一块玻璃碎片,往手臂上轻轻一划。
一道狭长的口子顿时绽开,鲜血如注。
埃尔温瞳孔急剧收缩,用尽全力吼道:“你在做什么!缦缦!不可以!”
赵缦缦将手递到他的嘴边,说道:“那个吻没用,但是它一定能用。埃尔温,喝下去——”
“怎么可以……我不喝!”埃尔温别过脸去,身体不停地抖动,心痛得无法呼吸。
“你不喝,那就是要浪费我的血吗?”
“可是,缦缦。我疼……”埃尔温修长的手指紧紧抓着胸口带血的衬衣,满脸泪水。
“哪里疼?你哪里疼?”赵缦缦将他的脸转过来,急切地问道。
“我心里疼,心疼!你知不知道!赵缦缦,我恨你。我恨你这样对待自己。你这样跟杀了我有什么区别?!”
赵缦缦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固执地将手伸到他的嘴边:“快点!求你了!埃尔温!你一定会好起来!”
对方依旧紧抿着嘴唇,不肯放松半点。
“你要是浪费我的血,我永远不原谅你!”赵缦缦强硬地捏着他的下巴,把手臂伸到他的嘴边。
埃尔温赤红的双眼紧紧盯着一脸苍白的赵缦缦,带着一丝恨意、一丝歉意和满满的爱意。冰凉的血混杂着巨大的阴能量,顺着他的舌尖流向舌根,再流向喉咙,瞬间涌向埃尔温的体内。
那一刻,埃尔温不得不承认,哪怕他的心再如何抗拒,但他的身体是极其享受的。那种感觉像是沉睡了一万年的腐朽之人,猛然被一股能量唤醒,重新活了过来。但喝了几口后,他再次别开脸,嘶哑道:“缦缦,你这样会死的。”
赵缦缦将他脸转回来,用手紧捏着自己的手臂上方,试图挤出更多鲜血,不停地溢到他的唇间。
“那我也不能看着你这样死去。”
“咚!咚!咚!”
玻璃的敲击声令两人同时抬起了目光,那个穿着绿色作战服,怒目圆睁的男人,身上系着一根绳子,飘荡在玻璃窗外,正用一把巨大的新微格金属锤,狠狠地敲打着玻璃。
实验室门口攻不破,他选择从窗户入手,研究完这栋楼的建筑立体图后,直接从楼顶一跃而下。刚下到窗口,就看到玻璃窗内的这一幕,赵缦缦正将满是鲜血的手,放在埃尔温的嘴边。
盖克兰的双眼像是万度火焰在燃烧,瞬间变得炽热,他敲击玻璃的每一锤,就像是敲击在埃尔温的身上一样,狂怒狠厉。
但玻璃纹丝不动,完全没有裂痕。
埃尔温对着窗外的盖克兰轻轻一笑,像是嘲笑,也是自嘲。这扇窗户采用的世界上最坚固的超级金属玻璃,维氏硬度测试高达200千兆帕。
别说锤子,就是炮弹也打不破。
实验室爆炸的冲击力,完全没有对玻璃造成一丝一毫的损害。
赵缦缦听着沉闷的敲击声,心疼地站起了身。她走到窗户前,手指穿过金属栏杆,放在透明玻璃上,凝视着盖克兰深绿色的瞳孔,眼里溢满了泪水。
两颗泪水落在金属栏杆上,“啪嗒!”像是一种诀别。
盖克兰摇了摇头,难以置信对方竟然会如此残忍,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用血液去救治埃尔温。
“奥托……”赵缦缦张开嘴,无声地说道:“快去救影四。”
听到这句话,盖克兰双瞳变得深邃,他抿了抿唇,丢下两个字:“等我!”
三秒钟后,他倏然消失在窗台前。
赵缦缦站在窗前,脊背微微抖动。过了很久,她才重新走回埃尔温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松了一口气。埃尔温的体温没有刚才那么高了,看来血液真的有用。她尝试着去挤自己的手臂,却发现一滴血都挤不出来,只好重新捡起一块玻璃。
“啪!”她的手被埃尔温猛地抓住,玻璃被甩到一米远。她望向埃尔温,对方的眼里满是心痛。
赵缦缦终于不忍心再折磨埃尔温,只好垂下了手。
埃尔温这才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道:“过来。”
赵缦缦犹豫了几秒钟,坐在了他的身边。
埃尔温舔了舔口腔里的血,问道:“你知道你的血是什么味道吗?”
“不知道。”
“甜的,如果我是吸血鬼,会爱上这种味道的。”
赵缦缦咧嘴一笑,这才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说道:“那你可要饿瘦了,毕竟我个子不高,血应该不够多。”
埃尔温扯下她婚纱裙摆内的一块干净柔软的衬布,帮她将手臂上的伤口包裹起来:“你说,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和太子殿下死在一起,我也没什么遗憾了。”赵缦缦轻轻一笑。
“你说谎,缦缦。你太多遗憾了。”埃尔温在她的手臂上打了个蝴蝶结,拿到眼前欣赏了一番。
沉默了几秒钟,他又说道:“如果有下辈子,我们都做个平凡人好不好,我们会有一段平凡的相遇,比如在某个街角偶遇,我问你叫什么名字,然后你告诉我你的名字,而不是马儿的名字。然后我对你说,我喜欢你,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然后你——”
“等等!平凡可以!但是得有个前提,你下辈子还得长这样,我才答应你。”
埃尔温仰起头,咧着嘴笑出了声:“缦缦,颜值真的是你的软肋吗?”
“算是吧。”赵缦缦撕下裙摆内的另一块衬布,轻轻地擦拭他脸上的血迹,说道:“你对于自己长这么帅,被封为外貌协会的太古国榜首,有何感想?”
“你这是代表自己问,还是代表外貌协会?”
“有区别吗?”
“有,如果是代表外貌协会,我就回答没办法,天生丽质。”
“如果是我问呢?”
埃尔温转过身,凝视着她的眼睛,眨了眨眼,冒出一句字正腔圆的中古语:“我为悦己者容……”
“……”几秒种后,赵缦缦张开苍白的嘴唇,大笑起来:“埃尔温,你的中古语说的可真不错!”
“那是自然,我用心学的,当然是为了有一天能做中古女婿。”
“……”
两人靠坐在实验台前,手紧紧牵在一起,望着窗外的阳光愈发热烈与刺眼,轻轻闭上了眼睛。
“埃尔温……”
“我在。”
“活下去。”
第99章
教堂内,传来阵阵窃窃私语和抽泣声,一直处于惊恐之中的乔娜公主,第一次走出王宫,就经历了这样的劫持事件,不仅亲眼目睹二哥、三哥被指控为一个十恶不赦之人,就连她期盼已久的浪漫婚礼也化为了泡影。
那个传说中的盖克兰将军,看见三哥三嫂从密道里溜走后,变得凶神恶煞,像是要吃了他们一样。不,她还不是三嫂,因为婚礼无效。
乔娜公主缩在母亲怀里,小声抽泣道:“母后,我们什么时候回王宫?”
王后安慰道:“没事的,很快就回去了。”
教堂大门“哐当!”一声被踢开,盖克兰气势汹汹地走向神坛,直接将安德烈·米勒扯到角落里,狠声道:“实验室的大门怎么打不开?!”
“难道刚才的爆炸声是实验室?埃尔温……”安德烈的眼里闪过一丝心痛之色,不知道是心疼弟弟,还是心疼病毒。过了几秒钟,他低声念道:“他有护身符,没事的,没事的……”
盖克兰将他提到国王身边,说道:“现在埃尔温·米勒生命垂危,想不想救他,就看你们的了。”
王后捂着嘴失声喊道:“什么?埃尔温受伤了?他在哪里?”王后顺着盖克兰的视线,看向半跪在地上的安德烈,用手捶着他问道:“你把你弟弟怎么了?说啊!”
“是他自己非要闯进去,我也没办法……”安德烈耸着肩膀,嗫嚅道:“这种高危病毒实验室一旦开启了紧急锁闭,是打不开的。”
国王无力地伸手捶打着安德烈的头,嘶吼道:“你这个不孝子!你要是不把你弟弟救出来,我就让你跟他一起去!不!你下地狱去!你不配见上帝!”
安德烈跪在父母面前,痛哭流涕:“父王,母后。我也没办法救他,我打不开门……”
“不可能,一定有办法……”盖克兰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又大声问道:“窗户呢?窗户打不开吗?”
“那是特制的超级玻璃,普通炮弹都不可能打开。除非……”安德烈抬起头,像是开玩笑一般,无助地扯了扯嘴角:“除非用火箭推进剂里的高氯酸盐装置,但那样高强度的冲击波下,他们同样活不了。”
“火箭推进剂?”盖克兰在脑海里搜寻这个词,但他没有在任何场合用到过这种东西,又问道:“哪里有这种东西,给我拿来。”
“我只是打个比方,谁会真的用这个东西。它的爆炸威力,这栋楼根本承受不了,两公里内的建筑都会夷为平地。”
“用少量呢?”盖克兰不死心地问道:“人工引爆……”
“少量?”安德烈垂着眼眸认真想了几秒钟,否认了这个方法:“谁会愿意去人工引爆,窗户里的人还有高密度防爆墙体保护,窗户外的人……”
“你别管!我就问你用少量能不能把窗户击破!”
震怒的声音从安德烈头顶传来,将他的耳膜震得嗡嗡直响,他原本就受着巨大压力,现在更是疯了一般,仰着头吼道:“我他妈哪知道!我是病毒学家!又不是他妈的航天科学家!”
盖克兰屏住怒气,深吸了一口气,他在信息器上查阅关于高氯酸盐的特性,随后转身对着一旁仍在大喘气的国王开口道:“米勒国王,你听到了。我现在需要一百公斤高氯酸盐,请你们的人马上提供。”
米勒国王仰起头,看向这个高大挺拔的军人,脸上挂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可怕神情,抬了抬手:“我的信息器没信号了,你先打开通讯。”
看见对方犹豫的样子,这位仿佛苍老了十岁的国王,眼皮不断抖动,补充道:“放心,我不会让军队前进,我现在只想救埃尔温。”
盖克兰看向角落里一名负责通讯的技术兵,点了点头。在他的操作下,信号很快开放了,国王的信息器不停地震动,他抬起手腕,颤抖地说道:“所有人听令,现在开始军队后撤,不要伤到民众。另外,让航天局派一名航天科学家,带一百公斤高氯酸盐赶到研究所楼下。立刻!”
通话器里面传来大臣和军事将领争先恐后的问候声:“国王,你现在被胁迫了是不是,我们来救你!”
“别废话!照做!”
“是、是!”
通讯倏地关闭了,盖克兰打开附近的地图,将五六七八招至身前,开始布置任务:“你们四个负责转移他们到驻地,现在外面民众太多了,而且情绪很不稳定,你们走后门,上飞车。切记,保护好他们。”
四人点了点头,影五犹豫道:“影主,你难道要亲自引爆那什么高氯……”
盖克兰抬了抬手,语气镇定:“你们别管,保护他们的任务更重要,明白吗?”
交代完四个人相关细节后,盖克兰走到赵缦缦的父母身边,垂头说道:“伯父伯母,我们先送你去安全的地方。你们放心,我不会让缦缦有事的。”
他又转向赵代,说道:“代哥,麻烦你照顾伯父伯母,还有王平主任。”
得到赵代的允诺后,盖克兰来到国王面前,说道:“因为爆破需要,请国王和王后先转到安全的地方。我会把埃尔温·米勒安全带来见你们。”
王后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握着盖克兰的手,双眼哭得红肿,哽咽道:“谢谢你,盖克兰将军。只要能救下埃尔温,我做什么都愿意。”
盖克兰从王后的脸上,看见的是一个做母亲的爱子心切的心情,原来天下的母亲都一样。
众人被士兵拥护着往教堂后门走时,盖克兰将安德烈扯住,问道:“那个被你用来做实验的人,在哪里?”
安德烈知道自己已沦为一只被痛打的落水狗,若不说出那个人的下落,恐怕会和这座教堂一样的下场,他嗫嚅道:“病毒分子第二研究室的杂物间,16楼……”
盖克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径直走出了教堂。外面人山人海,群情激奋。他走到负责教堂秩序的上校下令:“三十分钟内,疏散所有人群至五公里外,这里准备引爆。”
“是!将军!”
他转身往研究所跑去,带着楼下的影二直接上了十六楼,找到病毒分子第二研究室,推开杂物间的门。
但眼前出现的一幕,使这位铁血男儿心如刀绞,眼泪瞬间溢出了眼眶。他见过影四最狼狈的时刻,那是他在西颠半岛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的时候,但他的眼睛是明亮的。
如今的影四简直不像是个正常人,他身上仅仅套着一条长裤,四肢被铁链绑在挂在角落里,浑身肿胀不堪,脸上布满了红血丝。
盖克兰轻声喊道:“彼得,是我。”
影四听到一声许久未听到的称呼“彼得”,以为自己回光返照,正在做着世间最美的梦。几秒种后,他又听到一声“彼得”,这才缓缓仰起头,看向逐渐走近的人,泪水滚滚而落:“影……主,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