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半年以来,西雨从来没看到任何符合条件的人出现。直到今天下午,陆鸣的出现。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巧合,于是匆匆赶到上将军府汇报。
夏平听完她的描述,几乎可以肯定这不是巧合,但脸上的神色愈发严肃起来:“上面有紧急任务。”
西雨快速问道:“什么任务?”
“这个任务跟你们没关系。”夏平皱了皱眉,踱了几步后,回身说道:“小雨,你们做好准备,随时撤退回中古。”
“什么?”西雨满脸疑惑和震惊:“回中古?怎么忽然——”
“这条密令是通知我们准备启用最紧急的秘密通讯,而且需要全天候开启。看来——”
“什么?”
“战争要来了……”
“为什么忽然……不是刚签了互不侵犯协议吗?”
夏平垂眸想了片刻,眼眸里像是有一场漩涡:“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我猜十有八九和乌兰有关系。你先回去,我要连夜去一趟乌兰。”
西雨咬了咬唇,忍不住开口问道:“我们撤离,那缦缦怎么办?”
“她也必须走,你别管了,我会通知她。”夏平将手放在下巴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忧虑,沉默了近一分钟,又叮嘱道:“记住,撤离之前,你们不要表露出紧张,更不要去收拾任何东西。现在你们还被红网监控,我要想想办法。还有——”
西雨等了好久,都没听到接下来的话,便问道:“爸爸,还有什么?”
“没事了,你先回去。”夏平从储物柜柜子里取出了一幅17世纪的油画,油画并不大,只有46.5厘米长,40厘米宽。它用透明保护膜裹着,西雨看见上面画着一个戴着珍珠耳环的少女,她像是有呼吸一般,嘴唇微张,眼光柔和,使人感到温暖。
“朗儿说,你长得像画里的少女。”夏平的语气轻松了一些,对着这个从小经历众多磨难的儿媳妇说道:“小雨,跟朗儿好好过日子。朗儿很爱你,他不会表达而已。”
听到这句话,西雨眼里露出了盈盈波光,她将画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爸爸,我会的。能够嫁进夏家,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
“去吧。记住,不要慌张,保持镇定。等你们回了中古,一切都结束了。”夏平将她送到门口,打开了门,目送她走下了楼,随后回过身穿上大衣,带上了防身武器,召来了军用飞车。
西雨心神不定地走出了上将军府,这半年来红网一直跟着他们两夫妻,他们的心理确实到达了极限。好不容易三国局势稳定下来,他们以为红网会消失。
但——那如影随影的监视,并没有消失。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第一次见到夏平这么愁眉不展的神情,忍不住担心起来。
夜晚,盖克兰回到将军府,并不急着走进去,而是在院子里坐了好一会。
他知道西雨去了一趟上将军府,儿媳妇给公公送吃的,这其实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奇怪的是夏平随后匆匆赶去了乌兰,盖克兰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但他说不上来是什么。
父亲这一周都没回赫塔,以前从没有这种感觉,但此刻的他特别想和父亲见上一面,谈谈西古钰,或者雄鹰师团,再或者智能盔甲,什么都好。
他就是特别想听听父亲的声音,在他进退维谷的时候。
盖克兰垂头望着雪地里傲然开放的鸳鸯七,没想到自己差点制造了一场海上风暴,那时候这朵花将不复存在——
其实,他和埃尔温·米勒有什么区别呢?
他问自己。
他抚摸着院子里那根黄花梨木灯台,脑海里闪过母亲临终前的教导:“奥托,记住。一个人应该有自己的理想。但是——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理想,是值得你,无所不用其极去追求的。”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湿了眼眶。
同时,他感觉有人靠近自己,对方从身后搂住了他。
盖克兰垂下眸,盯着腰间白皙的双手,用力地交握在一起,眼睛越发酸痛起来。
他终究还是骗了赵缦缦,他的良心受着煎熬,他忽然看不起自己。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背后糯软的声音传来,盖克兰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进去?”
“我在想点事情。”
“怎么了?有什么我可以替你分担的?”赵缦缦松开手,转到他的身前,仰视着他。
“父亲一周没回来了。”盖克兰的语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想是一个找不到爸爸的孩子,赵缦缦轻抚着他的额头,问道:“乌兰这么忙吗?那你跟他联系了吗?”
“有,但他好像没什么时间跟我说话。我感觉——”盖克兰的双拳微微握紧,眼睛充满忧虑:“乌兰要出大事了。”
“大事?能有什么大事?”
“不知道。”盖克兰诚实地摇了摇头,冷空气灌入鼻腔,冷冽冰凉,“反正是不太好的预感,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感觉。”
“有什么我可以做的?”
“傻瓜,我把你带到西古来,不是为了让你帮我分担痛苦的,我希望你在这里过得开心,永远不需要为任何事情担心。”盖克兰将她拥入怀中,轻抚着她瘦弱的背。
“奥托,你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我们在一起,快乐和痛苦要一起承担。”
一阵沉默,大雪簌簌落下,轻飘飘的雪花砸在盖克兰的肩头,却尤为沉重。他吸了吸鼻子,嗓音嘶哑道:“缦缦,对不起。”
赵缦缦的心猛地被一击,恍然大悟。盖克兰现在正处于最艰难的时刻,他的良心正备受煎熬。但这一刻,她不再像上午那么冲动,她愿意信任他,由他自己做抉择。
“为什么说对不起?”
“为了曾经,所有对你造成的伤害。”难以开口的话卡在他的胸口,使他疼痛不已。
赵缦缦知道,自己受刑这件事,一直掩藏在他的心底,只要心情不好,他就会把它拿出来,反复鞭打自己的心。
“都过去了,放过自己,好不好?”
盖克兰的眼里闪过浓浓的悲伤,他紧搂着赵缦缦,声音颤抖:“只要想起你在那里承受那些该死的东西,我就想把自己千刀万剐,对不起……缦缦,对不起……是我亲口下的令,对不起。”
“你看着我!”赵缦缦捧着盖克兰的脸,充满柔情道:“奥托!都过去了!如果你真的难过,那取消那些刑罚好不好,不要让人类遭受那样的罪。酷刑并不能解决问题,一旦曝光还会丧失民心,这不是一个优秀的管理者该做的。”
盖克兰盯着她看了好久,才开口道:“好,我答应你。”
赵缦缦搂着他的腰,点着头说道:“你别难过了,有什么我陪你。”
两人在大雪里紧紧相拥,盖克兰喃喃道:“我们去领证,好不好?明天就去。”
“明天?你不忙了?”
“我不想等了,我害怕——”
“怕什么?我还会跑了吗?”赵缦缦手指在他的颈间的香囊上抚摸,虽然他不需要,但她还是为他准备了一个,以防万一,“我说了,我不会离开你——”
盖克兰的心猛地揪了起来,预感这样的一天迟早会来,但他无法承受:“缦缦,失去你……我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赵缦缦趴在他的胸膛,那颗焦灼的心正将不好的预感传给了她。
·
绿地雪屋内,影一望着信息器上的两个字“处理”,眼眶泛酸。他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啪一声将酒杯往地上狠狠一砸。
“哐当!”玻璃碎片四溅。
“怎么了?大哥。”听到声音,影三和十五从走廊深处走了过来。
“把盔甲拿出来!”影一声音冷冽,充斥着一股怒气。
“还没成功呢!我刚去看了,才98%。再等——”
“拿出来!”影一大声一喝,影三吓得肩膀一耸,迅速拉着十五跑到雪屋的尽头,将两套崭新的金色智能盔甲取了出来,不知所措地递给影一。
影一一只手抓一个,走出了雪屋,上了一辆飞车。飞车停在了大海中央,上面漂着大小不一的泛着白光的浮冰。他降落在一块大浮冰上,手里紧抓着盔甲的肩处,全身颤抖不已。
他们没有退路。
大自然是人类无法对抗的。
这是影主的决定,即便他再不想,但也坚信这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影一两手一松,任由两副智能盔甲“哗”一声掉落冰水中,在上面漂浮了一两分钟,缓缓沉入了海底。
影一两手空空地站在阳光下,他的身上没有一丝暖意,整个心里空落落的。
从现在开始,赫塔,要用什么去守护。
他疑惑不已,缓缓仰起了头。
夏平坐在前往乌兰的飞车上,心里像是压了铅块一般沉重。
西雨和夏朗坐在露台上,欣赏着夏宫的万家灯火,眼里满是留恋。
酒店里,陆鸣脱下长衫,将它折叠好放回行李箱,喃喃道:“真的挺合身。”
将军府大院的长椅上,盖克兰搂着赵缦缦,仰头望着头顶的北极星,是否母亲正在天上看着自己,是否会为自己的决定感到欣慰。
影一环视着一望无际,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北极冰川,像是得到神的启示一般,心胸忽然开阔起来。
龙城国安局,一脸严肃的龙易靠在办公桌前,望着屏幕上的赫塔地图,陷入了沉思之中。
几乎所有人都预感到一场风暴即将来临,但不是赤道结界能量引起的海上风暴,而是一场更加恐怖血腥的“人造风暴”,它将在西古国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第109章
一整夜盖克兰都没睡好,时不时地惊醒,梦到海上风暴席卷了赫塔。后半夜他干脆就不睡了,侧身开始打量起熟睡的赵缦缦。
清冷的月光下,一张白皙的脸庞散发着惊心动魄的美感。睫毛浓密纤长,铺在眼睑上,显得安静乖巧。小巧的鼻子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轻轻的,像是一只小猫,令人忍不住想用手指去拨弄。但是他长期摸握武器的手,宽大粗粝,生怕触碰一下都会弄疼对方。
当然,这双手是不可能忍受得了不去碰她的,情到深处时更是几乎要将手嵌入她的皮肤里。
缦缦,威胁人类的智能武器已经沉入了海底,而且永远无法重见天日。接下来,我只能靠自己的这双手去保护赫塔,保护你了。
睡梦中的赵缦缦,被一阵若有似无的触碰弄醒了,她睁开朦胧的睡眼,问道:“几点了?”
“五点。”盖克兰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一吻:“你继续睡吧。”
“你怎么就醒了?”赵缦缦往他宽阔的胸膛里缩了缩。
“睡不着。”盖克兰将脸贴在他的头顶,呢喃道:“心里很慌,总感觉今天要发生什么事情。”
赵缦缦搂着他的腰,将腿往他身上一搭,轻笑道:“将军,我数了数,你平时要管的事情太多了,真是辛苦了。”
“习惯了……”盖克兰的手在她头顶轻抚,骨子里洋溢着一种难得的悠闲。两人漫不经心地聊着天,直到太阳升起,盖克兰的信息器震动起来。
他坐起身,垂眸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然熄灭,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怎么了?”赵缦缦拉着他的手臂,问道。
盖克兰猛地回过神,从床上一跃而起,像只猎豹一样奔向了衣柜。
赵缦缦坐了起来,她从没见过盖克兰这么惊慌失措的样子,忙问道:“奥托!怎么了?!”
盖克兰快速套上一件军服,回头看向她,眼神惊恐:“你、你待在将军府,千万不要出门!我去去就来——”
“到底怎么了!”
赵缦缦急切的喊叫声,被“哐当”一声紧锁的门弹回了卧室内。
赵缦缦打开信息器想查看今天的军事新闻,是不是有突发情况。但弹出的一条紧急信息,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那是夏朗发的:“西雨受伤了。”
赵缦缦垂下眼帘,“西雨受伤了”五个字翻译过来是“有重大事情要商量”,但是他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通知自己,这一定是特别重大,难道和盖克兰的离去有关。
她快速换了一件衣服直奔夏宫,在红网的监控下,冲进了白色洋房。
推开卧室门,赵缦缦望见西雨正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上有几块淡淡的红色血痕,额头上贴着一块白色胶布。
夏朗听到开门声,倏地站起身:“缦缦,你来了。”
赵缦缦走到床前,问道:“小雨怎么了?”
夏朗神色复杂地与她对视一眼,轻声道:“早上起床后,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不过没大碍,小擦伤和轻微脑震荡。”
赵缦缦长吁了一口气:“那要好好休息。”
“笃笃笃”,有人敲门。他们看过去,是夏平,身后还跟着两个士兵。
“你们在楼下等我。”夏平朝着身后挥了挥手,待士兵下楼后,他关上了卧室门,走到床边,轻声问道:“还好吧?”
其实,看起来不好的是夏平,他的眼底全是红血丝,嗓音透露着疲倦和沙哑。
夏朗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大碍,只是摔下去的时候吓到我了。”
“没事就好,回头让厨房多炖点补汤。”夏平一边说,一边看向赵缦缦,眼眸微闪。
赵缦缦收到指示,深呼一口气,立刻用阳能量屏蔽了房内的所有监控。十几秒钟后,她点头说道:“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