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克兰的眼睛一望见坐在靠后位置的陆鸣，瞳孔有了一丝微小的变化，但很快他便把目光挪开了。
发布会的主持人是赫塔科学院一位年轻的宣传人员，他站在发布台旁，开口道：“各位尊敬的来宾，感谢大家从全球各地赶来参加，由赫塔科学院组织的新元素西古钰的发布会，和我们一起见证这个光荣的时刻。那我们先请国际应用化学联合会的副主席雷纳·纽兰兹，为我们宣布新元素的诞生！”
全息屏幕一闪，出现了一种正在蠕动的银色物质，像一条银白色的小蛇缩成一团。
副主席雷纳·纽兰兹是西古人，他满面红光，一脸兴奋：“在介绍新元素之前，我先说说我个人的想法。1939年‘钫’诞生了，它是最后一个被人类发现的自然元素，后面所有的都是人工元素。科学界都幻想过这个世界是否仍存在自然元素，两百多年了，它终于从幻想变成了现实。”
热烈的掌声在发布会现场响起，网络上观看直播的人数暴增起来。
雷纳·纽兰兹摆了摆手，笑道：“众所周知，元素周期表第八周期于一百年前，也就是2053年开始相继产生，并被人工元素填满了。我们期待的全新周期来了，那便是第九周期！这是一个伟大的时刻！我在此宣布——西古钰正式列入元素周期表！”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脸上的红光直冲脑门，而台下科学家们的眼中闪着如狼一般的锐利眼光。
将军府大厅，赵缦缦坐在制衣台前，一边设计陆鸣的服装，一边看直播。屏幕里出现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科学家，他端着一个透明盒子走上发布台，将它放在展览架上。
于是，西古钰就这样，第一次展现在世人面前。
雷纳·纽兰兹盯着展览架上的物质，双眼发热。
“钰，常温下呈液态，属于过渡金属系列。由于过渡金属系列序号已满，所以将它列为第九周期的第一位，也是元素周期表第165号——”
“——它产生于西伯高原盖克兰山内的土壤层，也就是说，我们的发现者奥托·德·盖克兰将军是它唯一的拥有者。他承诺将来会拿出一部分作为科学研究，所以诸位如果有任何需求，可以通过赫塔科学院提出申请。我想盖克兰将军，为了人类的伟大科学事业，一定愿意慷慨提供，是吗？”
话题自然地转到了盖克兰这里，他端坐在发布台前，如一位勇士般瞳孔炯炯有神。
“尊敬的科学家们，全球的观众们，感谢大家的关注。如果西古钰能够为全人类带来福祉，我当然愿意提供。但是，我想说西古钰的发现并不是我个人的功劳，还有我身后的团队，他们付出了两年的辛苦，才验证了西古钰的实验成果。这份荣誉同时属于他们每一个人。”
全息屏幕再次闪现出若干个现场连线，最大的镜框里出现了盖克兰山的大厅，但是背景全部被虚化了，只有镜头前的人影——
沉稳的影一对着镜头点了点头，他身边是脸上挂着几道疤痕，笑起来都带凶相的影二，再往旁边是眼里带着羞赧之色的五六七八，他们搂着肩向众人招手，身后有个人头不时地跳起来挥手：“大家好啊！”
那是活泼的十八！他的身边还站着众多挂着拘谨笑容的年轻人。
一个小框内，大雪茫茫的雪屋前，温淳白净的影三身边站在一脸灿烂笑容的十五，十五还拽着一旁憨厚傻笑的马克，想让他一起入镜。
但拘谨的马克甩了甩手，不停地躲避镜头，最后往雪屋后跑去。
另一个视频框内出现了一片灯火辉煌的夜景，穿着白大褂忙里偷闲，一脸淡定的影四出现在镜头前。
所有人在镜头前笑着喊道：“彼得！！”
影四忽然不太好意思起来，他扯着嘴角对镜头挥手道：“我有事，先忙去了。”
赵缦缦望着这一幕，热泪盈眶起来。她想起在太古国时，有一次问影六，为什么对盖克兰这么忠诚。
他当时的回答是：“因为他信任我们，所以我们忠诚。”
发布会现场的所有科学家都难以置信，这么年轻的团队，是如何发现西古钰的完美隔离功能。
盖克兰嘴角溢出一股宠溺的笑容，声音里满是骄傲之色：“今天开始，我们所有西古钰的分享和研究成果，会由这个团队共同商讨得出结论。所以，并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陆鸣坐在台下，听着这句话，感觉怪怪的。这么说，他一个人说了不算，还需要团队表决。他盯着玻璃款内的西古钰，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主持人看了一眼盖克兰，收到讯息后，笑道：“好，由于时间关系，下面进入答记者问环节。”
所有的问题和答案都是事先沟通好的，都是筛选出来观众最感兴趣，又不暴露科学机密的问题。所以这个环节，相当于是走个过场。
“请问，盖克兰将军，西古钰的采掘量有多少呢？”
“探测一直在进行中，目前可探测的数量经过提纯后大致一吨。”
在场的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吨西古钰能做多少研究。他们心里明白，这可能还是个保守数字，应该有更多。想到这里，他们真是羡慕嫉妒恨，恨不得把盖克兰山占为己有。
“请问将军，如果其他国家的科学研究想使用西古钰，这里会提供吗？”
“走正常程序申请，当然是没问题的。”
这时，第三位记者举了举手，一脸正色地问道：“请问，盖克兰将军，这么长时间以来，西古钰正用在什么项目上呢？是否还在进行智能武器的研究？”
“……”
全场所有人像是瞬间掉了一个冰窟窿，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和冰冷，所有人目瞪口呆看向发布台。
盖克兰抬眸看向这位记者，眼神像一把锋利的箭，倏地射向他。
主持人心一沉，前一个问题属于预定好的问题，但后面这个……他看向这个一脸淡定的记者，疑惑他到底有什么背景或是什么目的。
这个记者就是上次在陆军训练场发布会现场，眼睁睁看着智能武器损毁的记者。
事实上，他是一个正直不阿、追求真相的人，他不想因为智能武器而引发国际战事，所以一直在偷偷跟踪智能武器的研发。
但他怎么也接触不到盖克兰山，今天终于逮到机会，冒着职业生涯被毁甚至是生命危险，在全球观众面前问出了这个问题，他想看看盖克兰将军到底会怎么回答。
但发布台上的盖克兰将军依旧面不改色，微笑地直视着他，嘴唇紧闭着，眼里露出了一丝杀人的寒意。
听到这个问题，赵缦缦停下了手中的活，她站起身走到屏幕前，盯着盖克兰的特写表情。
“！！！”她乌黑的瞳孔里，顿时写满了震惊。
别人不知道，可她太清楚盖克兰的这个表情意味着什么了。她迅速召来私人飞车，直奔许久未去的盖克兰山。
“——这位记者，请不要问与发布会无关的问题！”主持人对着提问的记者冷脸呵斥道，随后转向会场，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好。如果没有其他问题，发布会就到此结束。我们进行的西古钰所有研究成果，将会在赫塔科学院官网公布。请大家关注，谢谢大家！”
盖克兰垂头看向手腕上传来的紧急信息，暗绿色双眸如铡刀落地般，猛地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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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读者宝宝，元素周期表是人类伟大的知识财富，第八周期和第九周期现在依然是科学家美好的“幻想”和努力的目标，虽然仍未成真，但我们充满期待——
文中的“西古钰”是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杜撰，望宝宝们见谅。
如果有对元素周期表或者化学知识感兴趣的，可以读一本《化学之书》，还挺有意思的。
第107章
“验证通过！”
眼球识别一通过，飞车立刻启动，按照预设地址直接飞往盖克兰山。不到一分钟，它便突破盖克兰山的山网，停在了半山腰一块不起眼的平台前。
车门一打开，嶙峋突兀的山石映入眼帘，赵缦缦深呼了一口气，运行体内的阳能量。
“轰——！”一道两米高的山门打开了。
赵缦缦踏下飞车，径直冲了进去。
从飞车进入盖克兰山的山网后，影一便知道是赵缦缦来了，他紧急通知了盖克兰，然后匆忙迎向了山门——
“夫人，你怎么来了——”
“我不可以来吗？”赵缦缦停住脚步，望向一脸焦急的影一。
“不是，但——”影一话没说完，就看见赵缦缦径直走向了武器研究室。他快速跟上去，在她要打开门的那一刻，拦在了她的身前。
“什么意思？”赵缦缦仰起头，语气透出了从未有过的冰冷，和以往任何时候的温柔、善解人意的赵缦缦都大相径庭。
一股寒意从影一的背后窜了上来，他猛地想起费伊提起过赵缦缦的两幅面孔，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但他还是说道：“对不起，你不能进去。”
“心虚了？”赵缦缦的眼神愈发凌厉，盯着拦在身前的手臂，像是要用目光把它灼烧了一般。几秒钟后，赵缦缦冷笑了一声：“影一，你真的要拦我？”
影一一言不发，身体也不动。
所有人围在大厅内，不敢靠近僵持不下的两人。影二刚从训练室走出来，他双拳紧握，粗声粗气道：“还是等影主回来吧。”
“有什么区别？”
“请尊重我们，也尊重影主。”影一终于开口道，心里开始发颤。
“尊重？你们做出这样的事情，又何曾给过其他人尊重？”说完这句话，赵缦缦伸手便要去推门。
影一整个人瞬间绷紧了，用粗壮有力的手臂死死地抵在门前，怎么也不肯相让。
赵缦缦气得身体发抖，她转身看向围观的影子部队，眼里满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失望。所有人都不敢直视她，就连平时脾气暴躁的影二，这个时候也偃旗息鼓了。
她扭过脸，看向影一：“我知道这件事一直是你在做，但我也知道你对这件事的后果一无所知。这我不怪你，因为我一直不告诉你们，是怕你们有负疚感，怕你们难过。但你一意孤行——”
“什么意思？！”影一眼皮一跳。
“什么意思？”赵缦缦走到人群中，用手指着武器室，“那我现在告诉你，它的代价是什么。”
赵缦缦闭着眼睛，将所有曾一口吞下的恐惧和后怕，一口气全吐了出来。这一刻她认为，有必要让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且去承担它带来的后果。
“几个月前，赤道结界能量增强，前所未有的海上风暴形成，北半球所有沿海城市受到威胁，他们离开家园，被紧急迁置到安全地带。三个国家花费巨大成本去建造新型防空洞——”
说到这里，赵缦缦停了下来。
众人脊背发凉，汗毛竖起，对于她接下来的话，他们的眼里闪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就是——就是因为几个月前，你们研发的智能武器！”
“什么？怎么可能？这有什么关系？”影二眼睛鼓得像只青蛙，颤抖地问道。
“现在，赤道结界能量逐渐恢复了正常，海上风暴好不容易解除了警报，全天下的人们终于可以喘口气了。你们却还在研究智能盔甲？你这是要海上风暴卷土重来？上次是太平洋，下次就可能是大西洋！再下一次就是北冰洋！你们打算所有沿海城市都不想要了？你们的西颠半岛、绿地也都不想要了？那么——赫塔你也不想要了吗？！你们到底要多少人为它陪葬？！”
赵缦缦声嘶力竭，泪流满面。
守着这样的秘密，已经是一种巨大的痛苦了。
那件事过后，她原本不想给影子部队任何压力，让它彻底成为过去。
可如今他们一意孤行——
赵缦缦也没有办法，她实在不想某一天，他们成为千夫所指的千古罪人。
所有人的脑袋都嗡嗡作响，大部分人还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影一满是胡茬的脸勃然失色，颤声道：“你说什么？赤道能量增强是因为智能盔甲？你、你怎么知道？”
赵缦缦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用极低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反问道：“你说我怎么知道。”
影一的手还僵在门口，他听到赵缦缦又说道：“你还要拦着我吗？”
“你就算把我拦在门外，我一样可以毁了它！我一样可以把你们山内的所有能量设备全部毁了！”
“——让她进去！”
一道裹着寒气的声音，从他们的身后传来。
赵缦缦回过头，一道身影从山门的黑暗里渐渐走出来，恍如太古蓝心大教堂的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
那时他是天神，此时却像来自地狱的恶魔，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缕冰凉的黑烟。
“影一，让开。”他又下令道。
影一手一抖，再缓缓垂了下来，整个人往旁边一站。赵缦缦二话不说，直接推门走了进去，但当她看到室内的景象时，忍不住瞠目结舌。
盖克兰跟了进去，把门合上。
他站在赵缦缦身侧，如被磁石吸住一般，死死地盯着她濡湿颤抖的睫毛，低声道：“你看到了……”
“这、这是……”
研究室内并没有什么智能盔甲，只有数不清的银色潜水服挂在空中，每套衣服上的小屏幕上显示“防护测试进行中……”
“这是处理核废水的防护服。”盖克兰目光依旧落在她的脸上，声音冰凉：“这是我在《波顿协定》里承诺他们的，为新成立的三国科学团队提供一百套防护服，供他们前期探查海洋污染程度使用——”
“你们……可是……”赵缦缦仰起头，看向一脸失落的盖克兰，咬着唇说道：“对不起。我以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