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弱国无外交，他需要做的是，以强国的方式去保证和平。而这往往是最难，最需要时间的。但没关系，他有时间，也有西古钰。
他紧握着赵缦缦的手，真情意切道：“过去的都过去了，从现在开始我们努力去维护和平，好不好？不要战争，不要纷乱，让百姓有安宁幸福的生活。”
有些话盖克兰说不出口，但他在内心承诺，只要他在赫塔一天，他便不会利用智能盔甲挑起任何一场战争。
“当然，这也是我所希望的。”赵缦缦的脑海里出现了美好生活的幻象，从始至终，她都是最不愿意见到战争的人。若不是她的特殊体质，她也不会走上情报人员这条路。
这一刻，她甚至希望龙易永远不再找她，不再给她布置间谍任务，她愿意用其它方式，倾尽所能去促进两国和平交往。她也想和心爱的人，一起平凡地生活。
“——呲!”
餐厅白亮的大灯倏然熄灭，两秒钟后，墙上的壁灯亮了起来，映在盖克兰的绿色瞳孔里，像是一簇刚被点燃的火苗。
他的耳朵微微一动，头顶传来了一段歌声。他仰头环视一圈，看见不远处上空竖起的一道全息屏幕，里面有一个圆形的音乐播放器，播放器中央是一张古旧的唱片，它在缓缓旋转，流淌出悠扬柔和的旋律。
这一幕令他有一丝眩晕，这是赵缦缦用异能做到的。他讶异地转回头，一只雪白的手已经伸到自己眼前。
那是赵缦缦，她把手伸到半空中，含情脉脉地仰起头，等待对方的邀请。
盖克兰双瞳一热，站起了身，捻住了她的手，放在唇角一吻，随后握在手心。他牵起赵缦缦，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肩头，放在肩胛骨下方。
唱片里的那个女人，一句一句地唱着他听不懂的中古语，他柔声问道：“这是……”
“这是一首21世纪的歌，叫做——”赵缦缦用中古语轻声念道：“慢慢喜欢你……”
盖克兰只听到“缦缦”两个字的发音，眼眉一跳，问道：“你的名字？”
赵缦缦微微一笑，仰头表白道：“是，后面三个字是‘喜欢你’，合起来是‘缦缦喜欢奥托’，是‘日久生情’，是‘与你偕老’。”
“……”盖克兰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轻轻挠了一下，但却挠到了肉里，挠到心里，浑身酥麻不已。
他迅速看向屏幕，试图寻找西古语翻译，他要知道这首歌的全部含义。
赵缦缦将他的脸转回来，笑道：“先别看，感受一下。”
听到她这么说，盖克兰按捺住内心的好奇与骚动，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样美好的氛围中。
两人轻摇着身体，微量的酒精使得盖克兰血液逐渐沸腾起来，躁动的细胞在体内作祟。以他的酒量，不该这么一点就让他所有反应，他感觉自己已经醉倒了，不停地在赵缦缦头顶喷着灼热的气息。
唱到副歌部分，他甚至跟着女歌手的声音，轻哼起了这句“缦缦喜欢我……”
他的声音低沉，很有磁性，虽然唱的中古语不标准，却让赵缦缦万分享受，她趴在盖克兰的胸膛，感受胸腔的微微震动，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摇晃着。
大雪在窗外簌簌地下，盖克兰一只耳朵听着音乐，另一耳朵却听到大雪落在地面融化的声音。他珍惜这样宁静的时光，完全不舍得用华尔兹的标准动作去破坏它。
音乐仿佛为了延长这支浪漫而特殊的舞蹈，一遍一遍地循环播放。
不知道过了多久，“咔哒”一声，音乐蓦地停了下来。赵缦缦仰起头，哽咽道：“奥托……”
盖克兰垂头看向她，双瞳猛烈一震，胸腔滚烫。
赵缦缦的脸上挂满了泪水，乌黑浓密的睫毛湿漉漉地粘在了一起，黑色瞳孔里盈盈闪光。
“缦缦，你哭了……”看到滚滚而落的晶莹泪珠，盖克兰心里像是被蚂蚁啃噬一般，他低下头靠近她，却听到对方说道：“你知道吗？这是我跳过最浪漫的一支舞。”
“真的吗？”盖克兰的唇，停在她的耳垂上。他一只手捧着她的脸，唇像是羽毛一样，从耳廓缓缓往前，轻轻扫过她脸上的泪水。直到她的眼眶内不再有冰凉的泪水，盖克兰才将心里话脱口而出：“缦缦，谢谢你。”
那是最深、最真的告白，不及“我爱你”，也超越了“我爱你”。
他人生的前26年，看起来岁月漫长，但他总是处于一种赶路似的、急不可待的状态，他急着长大、急着入伍、急着训练、急着争取军功，急着创办“雄鹰师团”，急着使赫塔变得强大，急着让西古国不被其它国家欺负……
但赵缦缦出现后，总是在他急于往前踏的时候，让他的脚步缓下来，使他不再急于求成、急功近利，甚至不再那么暴戾和嗜杀。
这顿饭，两人吃到了夜晚九点。为了不浪费食物，他们还是全部吃完了，包括那瓶红酒，他们也全部喝完了。
吃完饭后，两人在院子里看雪，清冷的空气使盖克兰清醒了不少。
淡淡的月色下，一望无际的白色铺满了整座将军府，几棵寒树光秃秃的树枝上，挂着晶莹剔透的冰凌。以往每年都是这样的大雪，但盖克兰从来没有觉得有哪一次的雪景，会这么震撼人心。
他们坐在长椅上，披着厚厚的大衣，聊了很多，聊到了小时候的趣事，两人放声大笑起来，既像重逢的老友，又像是一对没有嫌隙、无话不谈的爱人，在这冰雪世界里，两颗心越来越近。
“你脸上好凉，我们进去吧。”盖克兰将手贴在她的脸颊上，随后将她一把搂到身前，站起了身。
“洗个热水澡。”他又说道。
赵缦缦眼皮一跳，双颊泛上一层粉色，垂下头“噢”了一声。
盖克兰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扯了扯嘴角，也不过多解释，推开大门，径直走向了那间卧室。
他在紫檀木架子床前放下了她，帮她脱下披风。少了一层厚重的包裹，赵缦缦身体一抖，往侧边望去。
“这段时间，你一直睡在这里？”
“嗯。”
“睡我的枕头，盖我的被子？”
“嗯。”
“这白纱也一直挂着？”赵缦缦的手指往床纱中央轻轻一摁，上面立刻出现了一个小漩涡，小漩涡像水里的一圈波纹，缓缓扩大，带动了整张白纱晃动起来。
盖克兰望着她抚玩薄纱的手，木然地说道：“其实我很少回将军府，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军营。”
赵缦缦的笑意逐渐消失了，手上的动作也停止下来，她心疼地望向那张深邃的脸。
盖克兰紧抓着那只贴在床帘上的手，继续说道：“但只要回来，我就睡在这里。只有在这里，才能感觉到你还属于我……你还在我身边。”
赵缦缦反手将他的五指拽在手心，仰头说道：“放心，以后我都在你身边。”
听到这句话，盖克兰耳廓一热，酒精的躁动猛地窜上喉间，喷至她的唇边：“你就算不这么做，我也不答应了。”
话音刚落，盖克兰修长粗粝的手指伸向那柔软的腰腹，轻柔地上下画圈。
赵缦缦身体如触电一般战栗起来，她将腰侧往外拱了起来，咯咯笑道：“别，好痒——”
盖克兰却不松手，嘀咕了一句：“谁让你欺负我这么长时间，把我丢在这里……”
威风凛凛的将军，又化作了一只委屈的小狼狗。但这也只是一两秒的情绪，很快他还是化作暗夜里一匹眼睛冒着绿光的狼。
他伸手一揽，轻松地抱起赵缦缦往浴室走去，惹来对方的轻呼：“奥托！我自己洗！”
“一起洗，节约用水。”
“哪来的逻辑，明明更浪费——”
“噢？是吗？”盖克兰打开热水开关，想了好几秒钟，就在他出神之际——
“啪——！”浴室的灯灭了，紧接着，黑暗里传来一声低沉嘶哑的轻笑。
第105章
经过半个月的筹划，西古钰全球新闻发布会定于2月1日在赫塔召开。
科学界将此作为头等大事，整个北半球申请参加发布会的科学家有上万人，都想亲眼目睹这种稀有元素。
但时间紧促，名额有限，赫塔科学院仅邀请了二十名通过严格审查的科学家。
中古国和太古国各五人，西古国十人。
陆鸣也在此列，这是他请求他的爷爷，全球气候委员会前任执行秘书长陆兴国出面，为他争取到的名额。
所以，他是所有受邀嘉宾里最年轻的科学家，也是唯一一个气象学家，其他的都是全球知名化学家。
陆鸣提前一天赶到夏宫，入住了赫塔科学院统一安排好的五星酒店。
刚放下行李，陆鸣便联系了赵缦缦，约她吃午餐。
赵缦缦在信息器上向盖克兰报备了下，便匆忙赶去夏宫的中古风俗城，在一家中古南方菜馆门口见到了西装革履的陆鸣。
这是她第一次见陆鸣穿西服，手臂上搭着一件黑色大衣，看起来倒像个风度翩翩的商人，但那张清秀白皙的脸却十分有少年感。
其实她见陆鸣的次数并不多，除去乌兰酒店那次，便是在苏市结界见过一次，还有去年从波顿回国后，到龙城国安局汇报工作时，和他在路上撞见过一次。
“缦缦，好久不见。”陆鸣伸出手，赵缦缦大方一握，笑道：“陆鸣，你好。”
他们走进菜馆，坐在临窗的沙发位，陆鸣将风衣挂在沙发靠背上。刚一坐下，就迫不及待用艳羡的语气说道：“盖克兰将军可真幸运，这个世界这么大，山这么多，怎么就偏偏只有他那一座山底，发现了这举世罕见、功能强大的西古钰呢？”
赵缦缦往两个瓷杯内倒上半杯茉莉茶，递了一杯给陆鸣，笑道：“谁知道他怎么就碰上了，哈哈，可能就是运气好。”
陆鸣跟着赵缦缦的笑声，也笑了起来，他望向对面的人。
赵缦缦今天穿着一套白色的羊绒长裙，头发齐肩，脸上没有化妆，透出一种很单薄很冷淡的白皙，双颊和鼻头被寒风吹得泛红，显得楚楚可人。
陆鸣垂头喝了一口茶，随意聊起了天：“缦缦，上次在乌兰你问我，如果有隔离太阳辐射的材料，对重建北极冰盖有没有帮助。其实，你当时就知道了西古钰的存在，对吗？”
赵缦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很抱歉当时不能告诉你实情。”
陆鸣笑着挥了挥手，轻松说道：“没关系，这很正常。新元素的问世前需要经过大量科学实验，这当然属于高度机密。所以我当时否认有这种元素的存在，我猜盖克兰将军刚发现它时，也是难以置信的。他花两年时间去验证它的特性和功能，效率还算是非常高的。”
赵缦缦一边听他的话，一边在点菜器上下单，见到陆鸣的脸上挂着一丝犹疑不定，便问道：“那你还在做北极冰盖的研究吗？”
一提到北极冰盖，陆鸣的眼睛愈发透亮，兴奋道：“当然。虽然在大部分人眼里，它像是一个天方夜谭，但在我眼里便是终生奋斗的事业啊！实现这个设想，确实具有非常的难度，但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有西古钰。以西古钰的隔离效果，冰盖的形成速度可以比以前快上一百万倍。”
“一百万倍？”赵缦缦完全感觉不到这个数字到底象征着什么，一脸疑惑。
“难以想象吧？！”陆鸣思考了两秒钟，从桌上的角落拿起一个手掌大小的调味罐，里面装着半瓶白色的食盐。
“打个最浅的比方，我手上的这个罐子里装的是冰块，我现在用西古钰把它包起来……”陆鸣拿起白色餐巾将它裹住：“然后丢进烤炉内，温度调到几千度。”
赵缦缦盯着手中鼓鼓囊囊的餐巾，仿佛它真的是西古钰。
几秒种后，陆鸣打开餐巾，将罐子拿出来：“冰块丝毫无损。它，还是它。”
赵缦缦眨了眨眼，“真的这么神奇吗？那还能用在什么地方？”
“首先，航空材料、医学、化工……几乎各个领域都会产生革命性的影响，比如上次乌兰会议提到的核废水污染，你还记得吗？我们可以用它制造防辐射的器材和防护服，这样就能节约大量处理成本，减少人员伤亡。重点是西古钰的量到底有多少，盖克兰将军打算怎么分配……”
赵缦缦听出来了陆鸣语气的试探成分，但她对西古钰的事情，一向没有过问，所以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但“核废水”三个字猛地刺激了她的大脑，使得某件被遗忘的事情，从记忆深处浮现了出来，那是几个月前，在俄亥俄河边的一段对话，她终于想起来了。
“缦缦，就这样、就这样笑我一辈子好不好？”
“好，等大海像这条河一样干净，没有一滴核废水的时候，也许……”
“我等着你践行你的诺言。”
——有人把它当成了自己的承诺。
“缦缦——”
“嗯？”赵缦缦回过神，抬头望向诧异的陆鸣，正好一个服务生端着一个大托盘，将菜端上了餐桌。
服务生走开后，陆鸣往赵缦缦的方向伸长脖子，轻声说道：“可不可以跟盖克兰将军说一声，借一点西古钰给我做北极冰盖的研究？你知道的，北极冰盖项目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赵缦缦一脸难色。
陆鸣眼眸一闪，又说道：“或者，让我和将军私下聊一聊，我来说服他。”
“这……”
“盖克兰将军很忙，我也知道。我可以去军营拜访他，不耽误很久……”陆鸣抿了抿唇，盯着她继续说道：“去你们家里也行，如果方便的话……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