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的英语,怎么有股毛子味儿?
没错,在金主爸爸面前,不管从哪儿来,全都得说英语。
“这是费奥多尔,俄罗斯人,比你早一天来到我身边。”咖啡女士满意于爱丽丝的识趣,放开少年后摆摆手:“坐吧,小爱丽丝。”
等小姑娘坐稳当,女人咬着朱红色的烟杆吞云吐雾:“呼……听说你遇到了个感兴趣的男人?”
如果这孩子的回答不能让她满意,古堡附近的田野里大概也不介意多添些有机肥。
“是的,夫人,我遇到了父亲的旧友。嗯,准确点来说,是遇到了自称父亲旧友的客人。”爱丽丝坦然相告,耸耸肩膀又撅撅嘴:“也许东方人都比较含蓄,就想走肾又走心。”
“那我倒是坏了你的好事?”咖啡夫人被她的无赖给气笑了,坐在旁边的少年也像是打量什么有趣物件似的转过来盯着她看。小爱丽丝狡黠道:“说不定呢,毕竟走了心还能解锁更多姿势不是?”
“噗!”看热闹的少年发出一点也不客气的笑声,小爱丽丝斜过眼睛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怎么,您想试试?”
三人里没有任何一个为这种十八禁言论脸红,费奥多尔捂着嘴咳嗽:“抱歉,我身体不太好,爱丽丝小姐。”
“身体不好的俄罗斯人可真少见。”她意有所指,对方含蓄一笑:“身体好的德国人不也一样熬不住风雪?”
说时迟那时快,爱丽丝起身就飞扑到咖啡夫人斜倚在贵妃榻的腿上,紫色眸子里眼泪汪汪:“夫人!费奥多尔他欺负我!”
这一扑刁蛮且大胆,看得少年瞪大眼睛,咖啡夫人却仰头笑了几声伸手拍拍小姑娘白皙细嫩的后背:“好吧,我的小麻烦精们,在这儿就别去争论那场战争了,它结束的时间比你们的年龄还大呢。”
于是这场小小的争论消弭于无形,连带着其他隐于暗处的威胁一起被人遗忘。
笑够了,咖啡夫人从手边的案几上拿起一本支票簿随意涂了个数字撕下来扔给小爱丽丝。小姑娘从她腿上下来捡起支票,大概数数后面的零,立刻眉开眼笑狗腿的不得了:“您真是我见过的最最最最慷慨最大方的主顾,夫人,今天晚上需要我为您服务吗?”
“你绝对是我见过的最贪心的小东西。”女人用烟杆挑起她的下巴:“这是一半的价格,剩下那一半,等你年龄到了会花在瓦岗诺娃。拿了钱就要做事,懂吗?”
“放心吧夫人,”她眯起眼睛,甜美笑容就像是画在脸上那样,无懈可击。
目光、瞳孔、肌肉、呼吸,以及下意识的坐姿朝向,无一不说明这女人对同性没有兴趣,所以那只是一句玩笑般的试探而已。
“贪婪”和面对修女时的“虔诚”一样,都是她的保护色。没有弱点的人会很危险,而危险,需要尽早铲除。
果然,咖啡夫人放开她,连带着打发了坐在一旁的费奥多尔:“你们都下去吧,可不要在我的Party上打起来呦~”
她调侃了一句,话音落地少年起身行礼,爱丽丝仍旧没脸没皮的猴着:“亲爱的夫人,我能多提一个小小小小的请求么?”
“说吧。”咖啡夫人这会儿心情正好,察觉到这一点的小爱丽丝立即打蛇随棍上,她亲了口手里的支票:“这是‘安家费’,夫人,一码归一码,我得赶紧把它用了才能放心。”
“快点滚,小贪心鬼。让女仆长跟着你去,如果一周内赶不到法兰克福机场,恐怕你就不得不出发前往阿姆斯特丹的橱窗了。”她不耐烦的笑着挥挥手,话题到此为止。
这小东西贪心得太过,有点讨厌。
——如果她敢拿了钱就跑,那就别怪别人不客气!
爱丽丝才不在乎自己受不受老板喜爱,雇佣关系能不能成还得两说呢。至少这位名为费奥多尔的少年给她的感觉就和某位总是隔空抢人头抢生意的俄罗斯同行严重重合……上次那个被他们抢来抢去的老板最后怎么了来着?
哦,好像全家被意大利来的黑1手党中途截胡绑走碎尸喂了猪。虽然事后这么干的家伙有一个算一个都被复仇者拎走,但是,这份不爽始终没法挥散。
她再次把支票放在嘴边碰触,娇笑着向女人作别。费奥多尔没有走远,他就站在屏风外的帷幔下含笑等待:“爱丽丝小姐,请。”
两人并排走了一段距离,眼看即将行至楼梯口,四目相对,相似的紫色眼睛里闪烁着相似的光:“……”
女孩:“一人一边,互不影响。”
少年:“互通有无,有生意一起做。”
少年和小姑娘几乎同时出声,费奥多尔笑意加深,小爱丽丝挑起眉毛。
哦豁,还真遇上了同行。
她无声的做了个口型“魔人”,对方立刻还以颜色“女巫”。于是两个孩子立刻转身背向而行,看上去就像吵架了一样。
*
“今天,我们在这里,为可敬的维尔根特太太送行。愿她能在天堂与维尔根特先生相遇,阿门。”
老神父划下最后一个十字,合上从来没有背会过的《圣经》放空视线,不远处雇来的工人将土填进挖好的坟茔。
小爱丽丝从柏林回来的第三天,也就是刚过完圣诞节的第二天,勃兰登堡克洛斯特街维尔根特宅对面的旧教堂里举行了一场葬礼。
邻里们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前来送别老裁缝维尔根特的遗孀,据说她是为了保护女儿和外孙女才不得不与可恶的歌舞剧院老板娘贝尔西太太血战到底同归于尽。打从仪式开始,嗡嗡嗡的交谈就没有停止过,几乎每个人都能有鼻子有眼的描述出当时贝尔西太太有多么疯魔多么可怕,好像他们就在现场,酒瓶子就贴着头皮飞过去那样。
交头接耳的队伍最前端站着一身丧服的小爱丽丝,以及神思恍惚眼神四散的大爱丽丝。前者垂着眼睑表情肃穆,后者天真无邪恍若孩童,仿佛母女之间颠倒了一个个儿。维尔根特太太去世这件事已经不算克洛斯特街上的新闻了,会打从心底为她感到悲伤的,也只剩下她生前最不喜欢的外孙女。
德纳尔神父念完悼词,爱丽丝母女眼巴巴看着坟茔被泥土填满,很快又有工人按照嘱咐抬来一张早就雕刻好的大理石板压在上面。
“这里躺着一位深爱着女儿的母亲。”
这句话是小爱丽丝央求石匠刻上去的,倒是与维尔根特太太后半辈子的生活轨迹神贴合。简陋的葬礼很快就结束了,街坊邻居们带着满足的微笑与满肚子的八卦向神父致意,然后姗姗离去。
“爱丽丝我的孩子,请你留下一会儿。”
德纳尔神父开口喊住打算回家收拾行李的小爱丽丝:“跟我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是,神父。”
小姑娘拉着母亲把她带到神父经常坐着的壁炉旁安置好,走去敲响书房大门。
“进来吧。”德纳尔神父已经等了一会儿,木门被推开时他正在书架上翻找什么,可怜的女仆长被捆得像个粽子似的倒在角落里:“我想你已经打定主意,很快就要离开德国了,对吗?”
“是的,神父。我在柏林得到了些不太好的风声,无论钟塔侍从的‘猎巫计划’,还是意大利彭格列的内乱,都说明这儿已经不够安全。我拿到了咖啡夫人支付的安家费,准备先把钱预交给疗养院,等安排好一切后再退出来转到别的账户上。”
小爱丽丝扫了眼躺在地上一脸绝望的女仆长:“这次行动足够让全世界的目光聚焦在一处,后手已经准备好了撤离的线路,听说岛国气温比这里高,想必日子也会比克洛斯特街好过。”
哪怕父亲的国度和克洛斯特街一样贫穷也没关系,至少在那儿没人知道大爱丽丝身上曾经发生过的丑闻,重新开始对她们母女两个来说不算很难。
接下来的日子将会是场狂风暴雨,还是先把母亲寄存在法兰克福更妥当。
“你一向聪明,任务做得也很漂亮。”
德纳尔神父找到了想要的东西,颤巍巍走到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把它推到小爱丽丝面前:“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我的孩子。”
“离开这里,离开我的庇护,你即将面对一条艰难的路,纷争与动乱会如影随形。别忘了老德纳尔讲过的那些故事。爱丽丝,对于敌人,我们应当致以最高敬意。”
所谓“最高敬意”,指得便是毫不留情的斩草除根。
所以他送了把奥地利产的格1洛1克给教女。该公司名下的产品一向以“完美”著称,眼前这位全长15.9厘米,枪管不足九厘米,空枪净重0.5公斤。非常适合日常携带,可以藏在袖子、衣袋、或者裙子底下。
爱丽丝拿起格1洛1克,娴熟的退出弹夹看了一眼:“巴拉贝鲁姆弹,19mm,六发。”
“若想求得和平,必先准备战争。”
这就是巴拉贝鲁姆的意思。
维尔根特太太去世这件事给她的教训足够深刻,深刻到足以让她将“先发制人见机行事”八个大字刻在灵魂深处。
女孩把弹夹重新装回去,试了试手感:“感谢您这么多年的教诲,感谢您赐予我爱丽丝这个名字。我的学徒毕业答案还行吗?至少一年内,欧洲各国再也不会像群争抢肉骨头的狗。”
“哈哈哈哈哈哈,我很高兴,孩子。”
德纳尔神父笑得直往后仰:“前半辈子我就把别人一生也不敢冒的险全部冒完了,没想到后半辈子还能亲手挖掘出一个小混蛋。去吧,你也该去外面闯荡闯荡,万一有天倒了大霉站在刑场上,别忘记骄傲的告诉所有人,你是我佣兵之王德纳尔的弟子。”
“明白,Father。”
小爱丽丝朝他弯了弯腰:“我这就去了。”
棋盘上的演员已经各就各位,盛大的表演必须如期上映。
德纳尔神父笑着点头:“祝你好运,我的小‘女巫’。”
第16章
刚过完圣诞节没几天,德国勃兰登堡的一位年轻警察对受邀前来采访的BBC爆料,公然宣称他掌握了某个超级大国超级富豪的骇人罪行。鉴于这位超级富豪令人头晕眼花的财富,这段报道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般引起广大社会团体的主意。
时机卡得刚刚好。
美国方面昨天才提出要削减部分针对欧洲的资金援助,包括某些敏感企业也登上了防范名单,窝了一肚子火气的欧洲国家今天就发现自己家里被那群擅长扒人头皮的牛仔给祸害了。不管是为了里子还是面子,大家都必须抱团搞一波大的,一定要让美国佬知道地球上并非只有一家说了算。
妇女及儿童权益保护组织首先跳出来发声,向公众承认她们解救并掌握了一批深受其害的幼年女孩,其中有一个名叫艾珀妮的金发少女表示要挺身而出保护某位不能公布姓名的伙伴。紧接着岛国驻德大使馆一反常态站出来为公益组织摇旗呐喊,又哭又喊这不是他们向往的“民主”与“自由”。德国本土的反应慢了半拍,但是他们拥有地理优势,很快就通过某非官方的情报渠道查到那些孩子出身的孤儿院,给予实锤的最后一击。英国和法国吃瓜之余也不忘互相挖坑,挖出不少对方国内举办过的类似Party。
就连蹲在东北边总是赶不上趟的俄国,也终于抓住机会一雪前耻指着美国和欧洲的鼻子破口大骂——看看吧,你们这群肥猪居然把嘴和前蹄全都塞进石槽里拱个没完,统统都该拉去西伯利亚大农场为卢比扬卡大饭店种土豆!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有名有姓的受害者数量填满正反两面A4纸还有得剩,俨然成为年度大热门。无数靠曝光丑闻吃饭的媒体犹如泛滥的虫潮般涌向美国和德国。这位富豪的律师团队也不是吃素的,当场出面边抗议边解释这桩可怕的罪行完全由一个化名“咖啡夫人”的女人在背后主使,与他们的委托人没有任何关系。
当警察寻迹找到咖啡夫人时,这位曾经风靡欧洲大半个上层圈子的女人正惊慌失措收拾钱财护照打算逃跑。如果没有犯下罪行,何必如此行迹匆匆呢?她自然是跑不掉。没有女仆长随身服侍的咖啡夫人看上去落魄又可怜,哪里是武装警察的对手,三两下就被塞上警车带走。根据受害者名单的长度估算,她大概能在牢里一直待到外星人登陆地球。
但是,这个女人的落网反而让事情变得波诡云谲起来。
那些曾经参加过Party的客人们生怕自己被丑闻找上家门,不得不想尽各种办法竭尽全力压制热度。经过一番上下打点,眼看另一位国际巨星的婚变新闻即将取代萝莉Party事件,不料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位最早揭露事情真相的拉马克警长被人发现死在本地一条偏僻的轨道旁。
被发现时他满脸是血,舌头不翼而飞,浑身多处骨折,右手被砸成一团肉泥——道上典型的灭口兼仇杀,不得不让人联想到他爆料的内容。
人口买卖。
极富冲击力的照片一经登报,已经冷下去的热度迅速死灰复燃。
拉马克警长的上司和同事们都说他是个正直的人,就连曾被他“帮助”过的某街头少女也哭着表示拉马克先生为人温和又善良,她完全无法想象这么好的一个人居然横遭此劫。
——谁也没注意到,这个不打眼的小东西结束采访后就低头拖着小箱子悄悄离去。
又是一个完美的时间点,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在幕后操纵着将事件推上第二个波峰。谁也不知到这场风暴究竟从何而起,但所有人都想从这滩浑水里摸出几条鱼。
在各国作壁上观的刻意放纵下,舆论怒火重新转移向美国。被众多矛头所指,又是发生在孩子身上的侵害案件,就算是能用钱买通一切的资本家终于也扛不住了。
很快就有人查到化名咖啡夫人的女人和那位富豪早年曾是包养关系。
千夫所指之下,美国愕然发现“灯塔”的光居然不够亮了!就连战后豢养的狗子也汪汪叫着很敢反咬一口。疼倒是不能说有多疼,关键是恶心。国会里的议员们终于意识到,再这样下去美国将很难保证道德上的制高点,也无法继续对盟友们实行强而有力的控制。
在立国之本和一个有钱人之间,只要不是蠢到不可救药,白宫当然知道该怎么选择。国家机器一旦启动,无论谁都没法明哲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