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说道：“你不见之后，正好明瑞来了，我便托他去寻你……他不会有事吧？”
素秋笑道：“格格们不要担心了，这是富察府的庄子，将军自然是熟悉的，不会有事。”
紫薇略略松了口气，刚要与金锁一道进屋，便听后面明瑞的声音。
“紫薇。”
明瑞走上前，从怀中掏出一盒药，递给金锁，说道：“金锁，这是上好的药膏，赶紧擦上就不疼了。”
紫薇忙不迭谢道：“明瑞，谢谢你，若非是你……”
明瑞摇头说道：“不是我，听东庄庄头说，有人将金锁救起，即便没有我，她也能安全无虞。”
紫薇道：“可若非是你，我早就担心坏了啊。”
明瑞哦了声，抬眼看看她眼下的红肿，抿了抿唇：“我并未见你放心。”
紫薇笑道：“虽则还是担心，但当真好多了，你是顶天立地的大将军，有你在，我当然是放心许多。”
明瑞也不再争辩，只点头说道：“你眼睛肿成这样，不要热敷，让人用冰稍稍敷一敷，明日便会好转。”
紫薇心中一暖，点了点头，二人面对面站着，都沉默不做声。
金锁本在研究那盒药膏，再一抬头，见明瑞直愣愣看着紫薇，也不说话。
她好奇的探过头，问道：“将军，您在等什么？”
明瑞尴尬的咳嗽两声，后退一步，摆摆手说道：“没……没事，就是……嗯，那个，我还有事，我去审人了……告辞。”
他转身欲走，紫薇急忙喊住他：“明瑞将军。”
明瑞回头一脸欣喜的看着她：“你……还有事？”
紫薇一愣，犹豫片刻方道：“不是……我只是想问问你，关于那个福家公子，你打算怎么处置呢？”
明瑞的眼中的光，一瞬间便消失了，声音都有些颤抖：“你……担心他？”
紫薇摇摇头：“并不是，只是……明瑞，我知道今天是他不好，但他也不是故意的。他虽然言语过分了些，到底也不算是个坏人。反正金锁没事，不如，就将他放了吧？”
明瑞眼神低沉，许久才开口问道：“金锁，你也是这么认为吗？”
金锁“啊”了声，皱皱眉头想了想：“我是看不过去，训斥他，他才动手的。而且估计他不晓得我不会水，也是头一回撑这样的船吧。”
明瑞看了二人一眼，点点头：“那就将他放了吧。”
等紫薇与金锁回到屋里，紫薇替金锁上药，细细检查伤口，发现确实不要紧，这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
金锁犹犹豫豫，终于咬牙开口问道：“姐姐，那个福尔康那样对你，你为何还要替他求情？难道你真的对他……”
紫薇嗔她一眼，净了手笑道：“从前是我糊涂，他三言两语，我便觉得他是真心喜欢我。但是跟着嬷嬷学了这么久，再怎么也不会愚蠢到喜欢他吧？不过我见他只言语莽撞，也没产生什么大的损失，就算了。”
金锁不相信的看着她。她又道：“其实吧，还因为我觉得那个什么福家，不怎么好惹，毕竟有个宠妃在宫中。若是明瑞当真伤了他，回头惹了麻烦可就不好了。”
金锁恍然大悟，点点头：“虽然明瑞是将军，不久就要承袭一等公，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紫薇又道：“我是借他妹妹的身份，他便是我兄长，我当然得替他多多考虑。”
金锁“嗯”了声：“可是往后，小燕子才是他妹妹，你不是的。”
紫薇心弦仿佛被拨动了一下，只自己也不大明白，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他是英雄，是我仰望不起的人。能当他这样久的妹妹，我已经很开心了。”
金锁好奇的说道：“你是公主，最尊贵的公主，怎么会仰望不起他呢？而且姐姐，我见他看着你的时候，眼里有光啊。”
第33章
此刻小燕子坐在书桌前，手握着笔，一手撑着书。面前则是常嬷嬷，常年拉着脸的模样，看起来不比容嬷嬷好多少。
小燕子皱着眉头问道：“我不会写字，这样抄，要抄多久啊？”
常嬷嬷努力做出温柔的模样，只看起来更叫人觉得害怕。
“格格背不出，只能多抄，抄熟了就自然而然会背了。”
小燕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前世抄书的经历，是历历在目，今生留在宫里，这抄书认字一事，恐怕是逃也逃不脱的。
常嬷嬷看格格写了两个字，脸不由得抽抽两下，又开口说道：“不如……奴婢给您先将一遍？”
小燕子忙点头应了：“好，好，换个法子，你讲通了，说不定我就懂了。”
常嬷嬷心道不可能，只面上不敢这样说：“格格聪慧，自然如此。”
常嬷嬷长篇大论讲下来，小燕子觉得昏昏欲睡。这嬷嬷跟隔壁巷子里的夫子似的，枯燥无味，实在是让人振奋不起来。
紫薇啊，日子怎么这样慢啊，你怎么还不到我身边来啊。
常嬷嬷正讲着公主的等级，见格格想睡觉，不由得提高声音说道：“格格，这品阶都是有定数的，与格格您息息相关，格格可千万要听仔细了。”
小燕子打起精神点点头：“嗯，嬷嬷那我是什么品级的公主呢？”
常嬷嬷一滞，复又笑道：“格格，公主的等级，多是出降时方才知道的，当然也不竟然，皇上若是宠爱，年满十岁便行册封也是有的……”
小燕子稀里糊涂，完全听不懂啊。
常嬷嬷继续道：“格格您被册封还珠格格，但是并不曾有品阶。不过格格都是有规制的，能被称为格格的，一共有九等。譬如三公主和敬公主，是乃嫡长，身份最是尊贵，乃最高品阶，为固伦公主。四公主已经定下驸马，生母为贵妃娘娘，也是尊贵，是第二品阶为和硕公主。这两等，是公主，再往下非皇上所生，只能被称作格格。”
小燕子这会儿稍稍醒过神，问道：“那……那我的规制呢？”
常嬷嬷犹豫片刻，想了想方道：“公主们向来都是住在西三所，但是格格身受皇宠，被赐住单独一宫，自是不一般……只是因格格乃义女，恐身份上不能更高，许是……许是……这等大事，自然不是奴婢能置喙的。”
小燕子经历过一世，听她支支吾吾，便也明白了几分。她这皇帝义女，空有个名头与宠爱，并没有很高的身份。
皇阿玛宠她，可并不是很关注这些事，令妃当初管凤印，也压根没有替她考虑过，甚至看常嬷嬷的模样，她这漱芳斋里的宫女太监，也根本够不上一个身份贵重的格格身份吧。
可是前世，紫薇被封明珠格格之后，漱芳斋也并没有增加规制。
想到这里，小燕子又问道：“那……那以后会来的固山格格，是什么身份呢？”
常嬷嬷见格格主动说旁的，自然满心愿意，忙说道：“固山格格乃承恩公之女，但她并非嫡出，原本是六品格格，乃最低的第九等的格格。但皇恩浩荡，皇上感念其父兄，封其做第六等的固山格格。”
小燕子微微琢磨一通，心道固山格格原来是第六等，她又问道：“那我在民间听说的，郡主，是几品啊？”
常嬷嬷笑道：“郡主乃是第三等，和硕格格，是亲王之嫡福晋所出，方可被封。”
小燕子愣住了，前世她就是被皇阿玛册封的还珠郡主，原来这个郡主，竟然是这样高的身份，皇阿玛分明是在抬举她，她竟然那般不知好歹……
前世的紫薇，又是什么身份？小燕子想了许久，觉得前世的自己着实自私，从来都只顾着自己，不曾想过，紫薇才是皇阿玛的亲生女儿啊。
按照常嬷嬷所说，紫薇当是和硕公主才是，可她记得当是，貌似令妃一直没有管这个事情，后来是太后随意给点选了一个。倒是嫁妆，她还能记得当初宫女们偷偷讨论，说是紫薇的嫁妆甚至都能与三公主比肩了。
现在想想，那嫁妆最后，还不是都入了福家口袋。令妃好深的心机啊。
她皱眉想了半晌，又问：“好似有个什么罗的格格？”
常嬷嬷见她来了兴趣，更高兴了，连连点头：“不错，有多罗格格，第四第五等的格格，都称作多罗格格，民间常成县主与郡君。”
小燕子的心都揪成一团，紫薇前世的品阶，在她之下。若说入宫的时候，她们都不曾学习宫中事宜，都是不懂的。但紫薇聪慧，在宫中那样久，怎会没搞清楚这些？她心中会怎么样？
紫薇不会怎么样，她从来都是善解人意，即便有委屈，也都自己咽。之前金锁跟着她，尚且有金锁心疼她，后来金锁嫁给柳青了，再没有人心疼她了。
小燕子伸手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好蠢好蠢，福尔康为什么不肯接受金锁，分明就是觉得金锁太过衷心，能左右紫薇的思想。她那时候还以为福尔康是真心实意，独独喜爱紫薇一人。
常嬷嬷看到格格自扇耳光，慌得立马跪下不敢言语。
小燕子沉浸在思绪之中，压根没注意常嬷嬷，更没注意书房外的明月转身就出去了。
她兜自想着，虽然她那个还珠郡主的身份，也有为永琪造势的成分，但实打实证明了皇阿玛对她的宠爱。而且，紫薇那样委屈，她从不曾抱怨过，从不曾为自己说过一句话。
小燕子的眼泪哗哗直往下流，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常嬷嬷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她什么也没做啊，为什么格格会哭成这个样子？
门口传来太监的唱声：“皇上驾到，令妃娘娘驾到。”
常嬷嬷心中一惊，惊恐的看着门口。只见皇上已匆忙走进来，凌冽的看了眼常嬷嬷，走到书桌跟前。
令妃疾步上前，指着常嬷嬷问道：“你做了什么？让格格伤心成这个样子？”
常嬷嬷支支吾吾摇头：“没有……奴婢没有……”
小燕子见到皇阿玛过来，却是“哇”的一声哭起来，扑倒皇阿玛怀中，抱着他就不撒手了。
第34章
皇上大吃一惊，急忙将她扶好，接过令妃手中的帕子替她擦泪，又关切的问道：“怎么呢？是不是规矩太难了？还是嬷嬷欺负你了？跟朕说，朕替你做主。”
小燕子哭个不停，眼泪鼻涕蹭了皇上一身，只哽咽着说道：“没有，我很好……皇阿玛，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皇阿玛，我明明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小混混，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什么格格郡主的，我根本就不配……”
皇上听她这样说，知道她没受委屈，这才放心下来，又轻轻将她扶到椅子上坐好，笑道：“傻丫头，你是朕的女儿，朕当然会对你好了。”
小燕子昂起头，盈盈的大眼睛里面，全都是泪花，依旧支支吾吾：“可是……可是……”
皇上知道她想说，她并非她的亲生女儿，便又笑起来：“没有可是，小燕子，你是朕的女儿，朕的义女，朕已经封你做格格了，此生你都是宫里的格格。往后再不许提从前的事情，知道么？什么小混混，朕的女儿，怎么会是小混混？”
小燕子哭过了，打嗝打个不停，一边打嗝一边说道：“我知道，我是您的女儿，不是小混混。我就是……就是觉得我太蠢了，规矩也学不好，礼仪也学不好，写字更是……好难啊，还贪玩，贪吃……还……还……”
皇上哈哈大笑，摸着她的脑袋说道：“说来说去，还是不想学规矩？”
小燕子忙不迭摇头：“不是不是，皇阿玛，我想学规矩……我已经决定了，这辈子都要在宫里陪着您，哪里也不去。既然要陪着您，我就要当一个合格的格格，绝不给您丢脸的……”
皇上听她这样的话语，心软了一截：“傻孩子，朕是你阿玛，是你爹，你合不合格，都是朕的女儿。而且女儿家总要嫁出去的，哪能一辈子陪着朕？规矩难学些，就慢慢学。”
他侧头看看常嬷嬷，冷声道：“皇后难道不曾与你说，格格是宫外进来的，什么都不懂，要慢慢学吗？”
常嬷嬷不敢争辩，只磕头答道：“皇后娘娘吩咐过奴婢，是奴婢不好，奴婢看格格聪明伶俐，这便……”
令妃暗自咬牙，还以为是常嬷嬷欺负了小燕子，她特意将皇上拉过来主持公道，想让皇上以为皇后对小燕子不好。毕竟这几日吹风，让皇上又动了将凤印交到她手上的心思。
只没想到，是小燕子自己心中不舒服，而且这常嬷嬷三眼两眼就将自己的责任推脱干净了。
她想了想，上前说道：“常嬷嬷，皇上不过是询问，你何须这样推脱自己的责任？若非你操之过急，格格怎会哭成这个样子？”
常嬷嬷忙不迭磕头应道：“娘娘教训得是，都是奴婢不好。”
令妃见她不再分辩，也不好强行按罪名给她，只撇撇嘴，叹了口气对皇上道：“皇上，皇后娘娘素来雷厉风行，估计下人也是有样学样。格格究竟是宫外来的，身娇肉贵金枝玉叶，哪里能这样急切？依着臣妾的看法，不如臣妾派两个嬷嬷过来……”
小燕子心中咯噔一下，令妃这是压根不想让她好生学习宫规，不行，这常嬷嬷虽然看着严肃，又是皇后的人，但总归尽心尽责，若是令妃的人，她可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躲过去。
她站起来，走到令妃跟前，抱着她的手臂摇了摇：“令妃娘娘，您已经够辛苦了，不要再为小燕子操心啦。常嬷嬷人不错，讲解很细致，我也听得懂。刚刚不过是听到嬷嬷说各个格格的等级，让我想到皇阿玛与您对我这样好，但我根本没办法报答……”
令妃狐疑的看着小燕子，怀疑她是故意的。既然知道格格的品级，又怎会不知，她只是个空头格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