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程家名下的夜店，也是这座城市里数得上名号的，现在是程少然的大哥在打理。虽然他们兄弟情淡薄，但是方便之门还是可以打开个门缝的，更何况就是传几个客人的消息，不算出格。
程少然虚弱地躺在卡座里，看起来混乱的周围其实没有一个人能近他的身。
直到周夕莽莽撞撞地闯进来，她如入无人之境穿过了几道防线，来到程少然身边，想上手看看他的情况如何，又缩了回去：“你没事吧？”
程少然一歪，额头直接贴到了周夕手掌上：“我没事，还好有几个工作人员路过，赶走他们，把我带到这儿了。”
周夕犹犹豫豫地退开：“那个，没有别人帮你吗？”虽然程少然看上去很可怜，但是她没有忘记程少然之前的恶劣，难道人受到创伤后会性情大变？
周夕狐疑不决。
没想到程少然自己挪开了：“那你帮我拿点药就走吧。一会儿我找别的朋友来。”
他下巴点点：“麻烦这位小兄弟，带着我朋友去拿点药。”
周夕本来还想问这人自己去拿不行吗，想到程少然让自己拿了药就走，有点不忍心，还是去了。没准他真没什么朋友吧，唉。
旁边领命的小陈瑟瑟发抖。少爷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他笑里藏刀指桑骂槐的情景足够自己做多少噩梦了。
这回让在大少爷这里工作的自己帮忙也就只是演一场戏。就这？小陈跟着少爷很久了，到现在为止，也只是汇报一些大少爷和关键人物的动向，第一次执行任务，小陈既紧张又兴奋，结果就这？
他半弯着腰，按照计划把人引出去。穿过人满为患的大厅，挤过拥挤的走廊，随处可见红男绿女，还有大喊大叫的青年，抱着垃圾桶吐个不停的酒鬼。所有人都习以为常。周夕的眉头越皱越深。
走到一个门前，小陈停下来退到一边，示意周夕开门。
周夕只想赶快离开，问了句是这里吗就推开了门。
里面的情形让她愣在当场。这里显然不是放药的地方，灯光昏暗，人影绰绰，屋子里不下小十几个人，有头碰头低声交谈的，有抱在一起耳鬓厮磨的，还有的已经衣衫半解。
周夕慌忙避开眼神，说了句抱歉就想关门，里面已经安静下来，纷纷看向门口，久违的强光尽数倾泻进屋子里，将要关门的一刹那，不知道是谁打开了屋子里的大灯，屋内情形一览无遗。
坐在沙发正中央的人，懒懒散散，衬衫领口解开几颗，指尖点燃的香烟忽明忽暗，一个衣着妖娆的女孩坐在他怀里，二人还在调笑，感觉到大灯的打开，他眯了眯眼，不耐烦地看向门口。
周夕与刘楠四目相对，此刻，他们都在光下。
第四十九章 浑水
“少爷，是这群人有什么特别吗？”小陈接到自己的任务，小心翼翼地问。
“你就普通地盯就可以，不用做什么，最好摸清楚他们的动向。”程少然对着镜子整理好头发，满意地笑了，“这样好看还是刚才那样好看？”
“啊？”小陈愣了一下。少爷虽然容貌俊秀，可是最讨厌别人讨论他的外表，更讨厌别人说他长得比女孩子还漂亮。他斟酌着回答，“都挺好看的。”
“啧。”程少然显然不满意，这些人没一个说实话的。他这些年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外表，甚至排斥照镜子，但是现在嘛……突然间，他想起来什么，照片上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还真是没眼光。
小陈在这家夜店工作已经好几年了，能力出众，忠心耿耿，深得程家大少爷信任，这里很多事物都是他一手处理，程家大少爷也很满意，给了他很多权限。
这次程少然向他求助，问人手使唤，他也很大方地把自己的得力干将派了出来，还叮嘱好好干活，不要丢人。
当然了，不用他叮嘱，小陈也自然尽心竭力。
他盯着少爷吩咐的那群人，并没发现有什么特殊的，看起来和他们的生意毫无关系，就是一群吃喝玩乐，纸醉金迷的人。唯一不同的是比较靡乱，不过在他们这个场所并不少见。他也成功摸准了这些人常来的时间和包厢。
在今天得到消息之后，他就当机立断告诉了少爷，少爷也觉得时机到了。在小陈还在好奇是什么计划时，结果就是让他带着人去捉奸……
我不挑活，我什么都能干，这只是少爷对我的考验，下次肯定有大任务……小陈一路上念念有词，后面的女孩好奇地问他在说什么，他尴尬地笑笑，领着人拐过转角。
包间门打开的那一刻，，尽职尽责的小陈凭借自己对地势的熟悉，迅速摸到墙面上的大灯开关，‘啪嗒’一声，正在往外退的女孩停住了脚步，屋内暧昧的气氛荡然无存。
刘楠猝然起身，旁边的女伴被掠到地上，还欲起身娇嗔，却被表情玩味的徐含玫拽住。
“不想自讨没趣就坐下。”徐含玫警告地说，语气里却不乏看好戏的兴奋。今天可不是她的手笔，不过她不介意火上浇油。
徐含玫就坐在刘楠的另一侧，她装作没有看到门口的人，询问着站起来去挽刘楠的胳膊：“怎么了啊？”
顺着他直勾勾的目光看到了门口的周夕，刘楠身体僵硬，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徐含玫把胳膊挽得更实一点，惊讶地在两个人之间看来看去：“周夕姐，你怎么来这儿了。”
周夕这才反应过来，狼狈地连退几步，避开了目光。
刘楠狠狠瞪了她一眼，想要甩开她的手，徐含玫却先行一步松开了，无辜地摊了摊手。眼神向他示意还不追出去吗。
小陈早已一溜烟跑掉去通风报信，程少然伸个懒腰准备去搅个浑水。
第五十章 意外
“人呢，人呢。”文漫漫站在走廊边上用手扇风，刚才在紧急出口里憋了太久，脸都红彤彤的。
“你现在别过去，等会再去。”秦序给程少然发消息了解情况，程少然却不回他了。
秦序把手机放下，领着文漫漫向大厅主厅走去。
程少然刚走到门口却发现事情似乎并不如他所料发展，仿佛已经到尾声了？
“小夕，你听我说。”刘楠拦在身前不让周夕离开。
程少然觉得是时候了，惊讶地喊了一声‘周夕’，快步走到二人中间，想要开展自己英雄救美的剧本。
他走近了才发现周夕脸上并没有泪珠，甚至眼眶都没有红一下，她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这是怎么回事？”程少然发出了搅乱浑水的第一个问句，却因为事情没有按照想象发展语调里带上了真正的错愕。
在意料之中没有得到应答之后，他以盾牌一般的姿势试图挡在周夕面前，并且质问这个该滚蛋的渣男：“你是谁啊，你要做什么？”
一只手伸过来把他拨开，程少然难掩惊讶地看着周夕的手，她冷静地开口：“这是我前男友，是我们俩的事。”
刘楠向前一步，眼睛看都没看程少然：“小夕，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种情况下，我认为我想象的事情是什么样的更为重要。我觉得我还没到老眼昏花或者失去理智的地步，比起你我或许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自己的心。”周夕抬起头和刘楠直视，一字一句道，“今天做出这个决定我并不后悔，你做那些事的时候想必也是很快乐的。我觉得大家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觉得呢？”
说完这一段话，周夕微微放松，轻声道：“就这样吧，好聚好散，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
说完，她不管呆愣的刘楠，侧头看向程少然：“你还有什么事吗？”
程少然木木地摇摇头，周夕叹一口气，柔声道：“本来想，算了。不和你计较了。”
她扭头离开这个灯红酒绿的喧嚣场所，冷风穿越黑暗，精确地拍打到门口两个站着的男人脸上。
她发现了。她走了。
两个人心中不约而同地默念。
“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文漫漫气恼地跺跺脚，追了上去。
目睹了一切的秦序也管不了风中凌乱的兄弟，果断追上文漫漫的步伐。
秦序开车带上文漫漫，两个人到门口看到落寞步行的周夕，文漫漫摇下车窗，跟她挥手。
周夕眼前一亮，有气无力地挪到跟前：“你怎么在这儿？”
秦序把驾驶位的车窗也摇了下来，周夕才看到他，不过这个时候她也没有力气八卦，简单问了一句：“你们两个怎么在一起。”
“我是来找程少然的。”
周夕情绪又低落起来：“哦，他应该还在里面没有走，你进去就行了。”
“不用了，他没什么事了。你上来我顺便也带你回家吧。”
文漫漫赶紧下车拉开车门，让周夕坐了上去。
黑夜里，四下寂静。
第五十一章 对峙
实际上，程少然不仅有事，还非常有事。
他和刘楠两个人经过了冷风的洗礼后，那个仅仅在影像资料里见过的男人放松了自己渴求原谅的脊背，恢复了散漫，额头的杂发不听话地搭在额头上。
刘楠扭过头，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狼狈被全程围观，他嘴角扯着歪歪笑了一下：“我以前没见过你。”
程少然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阳光的人，不知道为何，他下意识就想这么做：“现在见到了。”
两个人陷入沉默。
程少然转身进入大门。
“只要有我在一天，我们的事就只会是我们两个的事。”
声音被风吹散，断断续续洒进程少然的耳朵。他木然地站住脚，这个人凭什么这么有自信，他为什么这么笃定周夕如此坚定。
他凭什么？！
我们明明是一样的人，你配不上这样的偏爱。
程少然罕见地出现一丝怒气，回过头站在富丽堂皇的灯光下，与门外的人对视，讥讽道：“是吗，你们中间早就站了不止一个女人了吧。”
刘楠的心脏在疯狂揪紧，他不能允许这种失去的感觉出现，只能强撑着站在这里强调，是警告也是定心丸。曾经，他多么骄傲于周夕的坚定，现在就有多恐慌于她的坚定。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周夕的决心。周夕看起来对任何细枝末节都不在乎，因为这个世界上能让她在乎的东西太少了，自然，那些她在乎的东西她会拼尽全力守护住。比如，此时此刻的底线。
只要别人不介入，刘楠还可以把事情控制在可以挽回的范围内，但是现在这个清隽的男人，他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他们都清楚彼此的心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不慌张。
两个人站在大门口处格外扎眼，短暂的对峙过后，双方似乎都认为和对面的人无话可说。
程少然迈步外里走，恰好碰到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摇摇晃晃出来直冲刘楠的方向，他侧身避开，就连味道也不想沾染。
喝醉的女人念念有词，想要顺势倒进前方男人的怀抱。刘楠也侧身避开，女人跌跌撞撞跑了几步竟也站稳了，还回头嘟囔着抱怨。
程少然心中大为得意，上上下下打量了刘楠一遍，眼神里都写满了‘脏男人’。
刘楠气结，却又无可奈何，意气用事并不能解决问题，更何况解决了他也不算解决问题，刚才独自一人消失在黑夜里的背影……他的眼神晦暗，拿起手机拨打电话。
程少然陷在沙发里，看着秦序发来的消息轻轻呼出一口气，他也没想到她那么决绝，丝毫不拖泥带水。
如果有一天……算了，想这些没有发生的事有什么意义呢，看来再待下去也没有必要了，程少然站起身套上外套，边走边听小陈汇报：“刚刚刘楠走了，没有停留。包厢里的人很多还在继续，只有一个女人不知去向。叫徐含玫，平常也是她和刘楠关系最好。”
两个人走到灯光忽明忽暗的走廊当中，几乎没有人，只有前面有一个人贴着墙壁抽烟，看不清面容。
小陈要赶人，程少然抬手制止。就在他们走到那个人身旁时，地上人影微微一动，一个窈窕的身姿从阴影里显露出来。
第五十二章 结束
“原来是你啊，上次我们见过的。”徐含玫怕那个人三两步离开，语速极快，“今天那件事，是你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位小姐，你大概喝多了。”程少然站在原地，极富教养地回答她，“可以让一下吗？”
这里走廊狭窄，徐含玫侧身挡在面前，程少然恰好走不过去。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小陈看出来这是耐心告罄的前奏，作为尽忠职守的心腹，小陈对着对讲机讲了两句，就上来隔在徐含玫和程少然中间。
他很好地控制了距离，让徐含玫不能再自如地和程少然搭话，这让徐含玫格外恼怒。
她一开始秉持着看热闹的心态，结果后来看到刘楠对着周夕可以卑躬屈膝，低三下四，丝毫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她心中的怒火就此点燃，如今被像病毒一样拒之门外，徐含玫闭了闭眼，这都是为了一个人，那个人她凭什么？
徐含玫近乎面目狰狞地低吼出来：“我可以帮你的，你不需要吗？”她诚恳地看着程少然。
程少然正不耐烦地等着人开路，闻言，不屑地笑出声，上上下下看了徐含玫一遍：“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那个精心伪装的文净贵公子的面目被剥落，程少然用力压制自己不能在这里过于放肆，他吸一口气苦恼地说：“小姐，我实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你再不让开，我就要叫保安了。”
徐含玫不可思议道：“你能争得过刘楠吗？他可不像表面上那样好对付。或者我还能和你说一些他的别的事情……”
程少然抬腕看一眼手表，这个疯女人，真不想和她耗了，可惜头顶有监控，不能让自己那位好大哥发现什么端倪。
正在这时，前方匆匆忙忙挤进来几个人，一边道着抱歉一边护在程少然身边，小陈挂上严肃的面容告诉他们一定要把人安全送出去。
徐含玫被挤到一边，不甘心地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小陈扭过头来凶狠的表情吓得住了嘴。
只能眼睁睁看着程少然渐行渐远。
“我今天晚上和你一起吧。”文漫漫担心地拉着周夕的胳膊。
周夕疲惫地摇摇头，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不用了，我好好睡一觉就行了。”说罢自己下了车。
文漫漫担忧地看着周夕的背影，实在觉得放心不下，却被秦序叫住：“让她自己安静地待会儿或许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