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漫漫目露忧色，但还是点了点头，懊恼道：“周夕真倒霉。”
“我怎么也没想到刘楠是那种人。你不知道，他对周夕简直好到让人嫉妒，当时我们还在读书，周夕不爱吃水果，刘楠做实验很忙，总是一通宵一通宵的，还抽出时间把各种时令水果切成块放到盒子里送过来。还有每次放假的时候刘楠都帮她打点好所有东西，送到火车站……”文漫漫刚开始还很愤怒，回忆着语气慢慢变得感慨。
外面灯火通明，偌大的城市里这个角落两个人坐在没有开灯的车中，秦序恍然发觉自己从来没听过文漫漫讲以前的事，他放弃了开车的打算，坐着听文漫漫回忆过往，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文漫漫反应过来，不再往下说了。
从这些低语中秦序也能想象出那个略带青涩局促的女孩子一步步走到今天。秦序的心软成一团，被文漫漫起伏的语调捏来捏去。
第五十三章 坦白
“你说人是会变的还是说他一开始就是这样，只是掩饰得太好了呢？”文漫漫为自己的叙述发表了一个后怕的结语，她顿了顿。
秦序表忠心一般赶忙接话：“我敢保证我肯定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不会变，也没有掩饰的一面……”
说到这儿，他想到自己一直在隐瞒文漫漫自己的身份，又心虚地住了嘴。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文漫漫犹犹豫豫有点嗔怒地说他，也是天太晚了，秦序成功错过了文漫漫绯红的脸颊和两只搅在一起的手指。
秦序以为这是在划清界限，他从驾驶座上转头想要看清楚文漫漫的表情：“我说的是真的。”
他干巴巴说完一句，觉得自己根本没法证明，但是文漫漫看起来不像相信的样子，其实文漫漫是在低头扭捏，她继续搅着手指，似有所感：“你别说了。”
秦序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暧昧气氛的蔓延，但是他从来没应对过这个情况，他拇指和食指搓了搓，怔怔出声：“你想去吃烤肉吗？”
文漫漫抬起头但是没说话，她咬着唇思考。
秦序想太糟糕了，他失去信心，泄气地扭过头想就此打住，文漫漫却下定决心一般，很认真一字一句地开口：“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如果你还想吃烤肉的话那咱们就去吃。”
几天前文漫漫接到一个电话，是她的警察朋友关鸣鸣。
关鸣鸣和她说她父母的案子破了，想要回去看一下的话就回去看看，文漫漫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其实很快就到她父母的忌日了，她本来想清明节再回去，现在看来此时此刻回去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外面的灯明明灭灭，空中飘起了丝丝细雨，春天快到了。
秦序直觉这是很重要的事，他的心绪如此烦乱还是第一次，以至于慢慢跳到了他的身上都没有察觉到。在第三次的停顿后，董知试探发问：“前几天程小少爷去了关那几个人的地方，要阻止他吗？”
秦序恍然回神，皱起眉头：“他去做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问了好几遍那几个人是从哪来的，谁指使他们的，但是我们早就查到告诉程小少爷了。他应该就是在泄愤。”
“随他去吧。”那几个人嘴严得很，虽然这些东西已经查到了，但是秦序还是想从他们口中亲耳听到，程少然能破掉他们的心理防线也不错。
董知汇报完近期工作就要离开，秦序张口叫住了他：“你去……算了，你走吧。”
董知一头雾水地离开老板家，尽管什么都不知道，他也没多问，能让老板这么烦恼的，想必也就是感情上的事了。
没想到，老板这么冷情冷性的人也会为情所困。董知一边摇头一边感慨。
虽然去查她的身世可以让事情更加明朗，但是秦序下意识不想这么做。但现在更让他苦恼的是怎么坦白自己的事情，如果在文漫漫说清楚之后再说未免显得不够磊落，如果在她说之前说，他又怕文漫漫干脆不说了，再次关闭心门。
现在这个情况简直是进退维谷。秦序揉了一把慢慢的头，早知道就早说了。
第五十四章 纠缠
程少然坐在地下室的沙发上，惬意地看着面前的几个人：“怎么，还没什么想说的吗？”
瘦小男人崩溃地看着眼前的富家少爷，再看看面容整肃高大威武的保镖，重重咳了几声。
这位少爷不知道怎么回事，连续好几天待在这个昏暗的地下室，也不嫌弃，每天就问他们同样的几个问题，不满意了就一盆冷水泼过来，也不干别的，就是问问题，泼冷水，问问题，泼冷水，一副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架势。
眼瞧着他一个眼色旁边几个人又要泼水，瘦小男人投降大喊：“我说，我全都说，别泼了，别泼了！”
旁边几个神色萎靡的兄弟闻言抬起头瞪向他，高大男人更是愤怒地拖动了凳子：“你敢！”
瘦小男人梗着脖子：“我有什么不敢的！大哥，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觉得不说咱们就能有什么活路了，那些人要来救咱们早就来了，还用等到现在！”
眼镜男人一副早已料到的表情，平静得不像被人捆在椅子上。
高大男人也垮下肩膀不再说话。
这场闹剧终于要走到结局，程少然却失去了观看的兴致，他叫了别人进来，自己缓缓出了门。
外面的冷气扑到脸上，程少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清醒，是的，他在逃避。找点事情给自己做就可以说服自己不去找周夕，不去面对周夕洞察一切的清澈目光，她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像看着玩闹的小孩，大度地摇摇头说没关系，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这些真挚的感情，人情的拉扯，你还不懂，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游戏人间。
程少然走到车前，看着车窗里倒映的颓废的自己。他尽力告诉自己，只是一个游戏，这只是一个无伤大雅，无关紧要的小小游戏，他最喜欢看别人痛苦了，看别人为了不同的欲望深陷泥潭无法自拔，对吧，这次一样的……
他错了吗？
他只是想把自己喜欢的玩具紧紧捏在手里而已。
在程少然看来，所有的感情都如同孩童手里的泥巴，想让它变成什么形状都可以，甚至随时可以扔出去作为攻击别人的武器。
这次也一样，他做到了。
可是，好难受。他紧紧捂住心口，他都不敢去看周夕，不敢去想周夕受了多大的伤，这不本来是他的目的吗，等她受伤，他再呵护左右，让她再也离不开自己，这其中一些小小的把戏是必要的。而自己随时可以抽身，就算被看穿了又怎么样，大不了被斥责，被唾骂，他可以随时扔掉这份微不足道的依靠。
没人告诉他会上瘾。这种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有人无条件信任保护的感觉。
刘楠已经连续好几天蹲守在周夕小区门口，周夕烦不胜烦，今天她还有一百米的时候早早脱掉外套，在头上戴了一顶花里胡哨的帽子，是她绝对不会戴的风格，然后带上口罩。
早上烫的美美的发型，还有我的妆面，周夕在心里哀嚎。
她等待了一会，等人多的时候想要一起涌进去。回个家都像做小偷，周夕开始认真考虑搬家的事情。
第五十五章 刺伤
刘楠无心打理自己，他胡子拉碴的憔悴形象被路人看了又看，甚至有小孩往他面前扔了几个硬币，他妈妈赶紧拉走了他。
刘楠没有精力计较这些，他紧紧盯着每一个进小区的人，前两天一个不慎没有看到就让周夕溜了进去。他不想让周夕觉得厌烦，可是没有别的办法，周夕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他只能出此下策。
今天他老样子在门口等着，虽然每次见面都是一样的说辞，可是他不能不来，如果不来的话两个人真的就再无交集了。
他正在等着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走了过来。刘楠眯起眼睛，果然是——那天在夜店的那个小子。
他也知道周夕住的地方？
刘楠下意识竖起了身上的刺。
程少然目不斜视像是一个老熟人一样站在了他的身边，自然地开口唠嗑，说出的话却让刘楠如坠冰窟：“不用紧张，不用像防备你父亲那样防备我。对了，他还有出来的时候吗？”
“从小被你父亲家暴的伤口还有吗，这么多年过去了，恢复的也该差不多了。你母亲当年被失手杀死的时候，你在旁边吗？”
“闭嘴！他早就被执行死刑了。”刘楠咬牙切齿地反驳，说出的话却苍白无力。
“你现在有出息了，这些事知道的人很少吧，周夕知道这件事吗？”程少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她应该不知道吧。”
“抓住一点温暖就死死不放，周夕知道你这么可怜吗？她要是知道的话没准就和你复合了，毕竟她那么善良。”程少然说出这话的时候眼里不自觉溢出暖意，她就是那么善良，所有的利用，背叛，都可以既往不咎，只是远远躲开。
“你到底想干什么？”刘楠眼里的恨意藏都藏不住。长久以来伪装得云淡风轻的伤疤被人血淋淋地撕开，只有在灯红酒绿，穿梭在不停的人当中他才能在疼痛的间隙麻痹自己。然而只有在周夕温暖的光芒下他才能感觉那些已经过去了，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可是他永远不敢和周夕说起那些事，别人异样的眼光他已经受够了，逃到这里他已经觉得自己像一个正常人了，可是眼前这个人——他怎么可以肆无忌惮地说出这些话。
程少然耸耸肩：“我没想干什么，也没想威胁你。只是，就算周夕和你复合了又能怎么样呢，你永远不会谈起那些过去，也永远改不掉这些毛病，你还是会找不同的女人作为麻药。你把周夕当成港湾，你有没有想过她愿不愿意呢？没有一个人会愿意的。”
“就算你对她是不同的又怎么样。她缺你这份不同吗？有的是正常的人对她这么好也没有你身上的这些毛病。那会是一个身世清白，家庭温馨的人……”
刘楠的眼神直愣愣地看向前方。这些年他用尽全力对周夕好，周夕也很依赖他，他一直以为两个人永远不会分开了，可是发生了这种事情周夕当机立断切割得清清楚楚，她根本没有想象中的依恋自己。
第五十六章 相聚
周夕今天照常先在街口鬼鬼祟祟地观察一番，却发现刘楠的身旁站了一个人。
是他的朋友吗？要是能带走他就更好了。
周夕一口气没吐完又狠狠地提了上来，她看清那个人了。程少然怎么在这儿？
他已经好几天没来上班了，周夕以为他辞职了。从之前程少然住酒店的那间房她就知道程少然肯定不简单，可能就是哪个富二代一时兴起出来玩玩，现在没劲了就走了。
周夕对于他这种‘识趣’倒是没什么感觉。程少然虽然在揭发刘楠这件事上耍了手段，但是毕竟让自己发现了事情真相，功过相抵也就无所谓了。
今天这两个冤家怎么聚到一起了？不会在商量着怎么对付自己吧，周夕大呼不妙，压低帽檐，打算先去找个地坐一会儿。
“有一个杀人犯父亲，我想没有人会不在意这一点吧。”程少然轻描淡写给刘楠的心口扎了一刀又一刀，直到无力反抗。
刘楠像溺水的鱼，身旁的一切都是模糊的，他似乎又回到了当初暗无天日的时候，觉得街上的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只有昏暗的角落，闪烁的光斑才让他感觉不到别人的目光，那里他如鱼得水。
看着刘楠浑浑噩噩地走开，程少然无所谓地左右看看，也走了。明天他也该去上班了，旷工实在太久了。
周夕过了一会回来发现门口清清静静倒是很奇怪，自己不管说什么刘楠都一副誓死不离开的表情，程少然和他说什么了？
都和自己没关系了。周夕一身轻松地回到家里，抖掉外套坐到电脑前。其实她早就发现一件事，网络上有个爆料大v和程少然手里的资料高度重合，他对于编程又很擅长，再结合以往的蛛丝马迹，不难猜出这是谁。
这个大v一向以首发惊天爆料为噱头，没事的时候和隐身人一样，但是每次爆出的料足够网友哗然，所以很是有一群粉丝。
网上对他身份的猜测帖都能开上几百楼，周夕好奇去搜了搜，发现这个账号已经运营好多年了，算算时间，那时候程少然才多大。平时看着人畜无害的样子，实际上呢，周夕打个冷颤，把这件事扔到一边去。
第二天程少然果然准时出现在公司，还亲切地应对了同事们的关心和疑惑，统统以家里有事应付了过去。
周夕发现他的到来也并没有惊讶，忽略掉程少然炙热的眼神自若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昨天刚夸过他识趣，今天就来不识趣了。
不过这也和自己没关系。以程少然那种恶劣的性格应该就是喜欢卡尼尔嗯笑话，现在自己没笑话可看了，他应该就不会再有什么举动了。
然而当工作开会时，周夕还是暗暗握紧了拳头。尤其是总监夸周夕小公子这个人物设定非常出彩的时候，周夕勉强笑了笑算是回应。小公子已经人设崩了啊！她在心中强烈呐喊。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能直视自己最喜欢的这个角色了。周夕痛心疾首。
第五十七章 顶楼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感觉心不在焉的。”自从决定了要带秦序回去之后，她浑身轻松，就连工作都有劲了。
反观秦序，每天蔫蔫的，也没有平常的干劲，还时常走神，今天她已经好几次提醒他了。
秦序被唤回神，看到文漫漫诚挚的面孔，他心里更难受。他磨磨后槽牙：“今天下班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文漫漫笑了笑：“好啊。”
“今天下班你能先别走吗？”程少然趁着中午人少站在周夕的办公桌前。
周夕抬起头，程少然干净的五官呈现出不自然的抽动，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极大的悲伤，完全没有平时的乐观，他好像陷入了什么回忆，无法自拔地找人求助。
周夕本想拒绝，但是程少然太过悲痛，她点点头：“那你快点说。”
下午下班后人头涌动向着外面挤，秦序和文漫漫却逆向而行，秦序带着文漫漫登上了他专属的电梯，四周静悄悄的，文漫漫好奇地左右看了看：“我从来没坐过这部电梯，你居然可以啊。”
秦序心理压力很大，有一块大石头沉甸甸地压在胸口，他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带着文漫漫出了电梯，一路走向他的办公室。
总经理秘书室的人还都没有下班，看见秦序过来纷纷起立，董知在总经理办公室外的独立办公室里看到秦序过来，慌忙出来迎接，看到文漫漫他愣了一下，随即动作利索地打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