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我除了看起来是个好人,与好人半点无关。
所以我在沈灿面前,自惭形秽。
“愫愫,我是骨子里浸着肮脏的人,沈灿不一样,他坦坦荡荡,该永远做月亮,而不是真被我拖进这尘埃里,我现在贪心地还不肯放手,已经是对不起他的清白了。”
“漫漫,你只是太喜欢他了,才看不到自己半点好了。”
“他要是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也不会喜欢我吧。”
“你尝试信他一次,万一,他真的可以救你呢?”
我爸重男轻女,我从我妈肚子里出来的那一刻就是不受待见的。
我五岁以前,我妈守着我长大,也受尽了白眼和冷落。
后来我爸杳无音信,我妈另作他嫁,再与我无关。
我不怪我妈,那些年也是我拖累了她,她本也是欢欢喜喜嫁给爱情的小女孩,却因为我受尽苦楚。
她现在能过好,也好。
我自懂事开始,就对生育带着极大地抵触和恐惧,我发誓,这辈子绝不生孩子,到时候若是孩子不得喜欢,孩子总归也是受苦。
那时候快开学的时候,我日日想着与沈灿分手。
却又总舍不得,老是见到他就掉眼泪。
他每次都拍着我的背哄我,“漫漫不哭,哥哥在。”
后来沈灿在开学前一个晚上,带我去了他对我表白的那座桥,他问我,是不是想分手了。
我说是。
沈灿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了。
“漫漫,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觉得你浑身都是活力,让人觉得日子有盼望,你那天向我走来的时候,就已经走在了我心里。
你那时候说你有门禁,我很羡慕你,因为我觉得有人管你、关心你到没到家,我不一样,我每天都在外面晃悠,深夜才会回家,回家的时候他们早就睡觉了,没有人会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时间久了,我也就不想回家了。
漫漫,你很黏人很黏人,我和你在一起之后就希望你能时时刻刻黏着我、说想我,这样我会觉得是有人在意我、需要我的。
你说你喝了酒就会一直缠着我不让我睡觉,可是漫漫,你不喝酒也是黏着我的,我很喜欢这样,我喜欢看你撒娇、看你黏着我。
我们在一起这段时间,你会问我饿不饿、困不困、到没到家,以前从来没有的。
我妈妈在我初中的时候生弟弟难产,都没活下来,过了一年,我爸就娶了阿姨,后来有了妹妹,我和他们和谐着生活,可我始终觉得我是局外人。
我很爱爸爸,他是我最后的亲人,我总是担心他的身体,怕他劳累,可我们父子总是有隔阂。
漫漫,你鲜活明媚,是我世界生机的必需品。
如果你想分手,我会同意,只是,可不可以说一下理由。”
我那时才知道,原来,他看我也是明媚的。
他浪荡放肆,都只是他不想回家的消遣。
我那天和他说了我所有经历,从小学开始讲,一直讲到遇见他。
那晚风吹得很轻,他替我擦眼泪,跟我说了很多句对不起来晚了,”也说了很多句辛苦你了。
“沈灿,所以我想和你分手,我们不是一路人。”
“漫漫,那就来我的路上看看。”
“漫漫,我不是你口中的那种明媚无杂质的光,你也不是你所说的骨子里浸着肮脏。
你成长至今,就像是自废墟而生,一路坎坷,却长成了明媚动人的向日葵,漫漫,该自惭形秽的是我。
不要自卑,你努力又积极,我哪里比得过你,我不过是家庭环境比你好一点,你说这些年漂泊不定,无根可寻,以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我至今都时常感慨,原来真的有一个人,是救赎,是无论自己是什么样,他都心疼爱护。
我想,我人生前二十年的苦楚,是为了遇见沈灿。
沈灿总说他来得晚了,让我多受了几年苦,是他的错。
我却说,你来了,就很好。
为着自己的孑然一身,我不爱过任何节日,也记不住任何节日,包括自己的生日。
第一次和沈灿过年的那次,他说圆满,是因为爸爸总是忙公司的事,他经常自己过年。
我说圆满,是因为我太久,没有过年了。
沈灿大二的时候,跟我说,他毕业就和我结婚。
我跟他说,“沈灿,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我是不要孩子的,我不愿意要。”
沈灿抱着身体有些僵硬的我,“那正好,我也不要,漫漫,我跟你说过,我妈妈是因为生孩子去世的,我已经没有她了,我不能再没有你,我受不了你去受那种生育的苦。”
“而且,漫漫就是我们家小孩,一个小孩就好了。”
“那爸爸那儿怎么办?”
“放心吧,我和爸爸虽然有隔阂,但关系还是好的,我跟他说清楚,他会理解的。”
“我到时候就问爸爸,想不想抱孙子,无论他怎么回答,我都会跟他说这件事。”
如沈灿所说,爸爸对这件事并没有觉得不妥。
所以沈灿毕业那年我们顺利举行了婚礼,由钟嘉然送我出嫁。
钟嘉然是我邻居弟弟,我与他如亲生姐弟。
他以前最怕我遇人不淑,我刚和沈灿在一起时,他时常阻挠。
后来看着沈灿对我的好,才逐渐放下了心。
“姐姐,祝你幸福,弟弟就送你到这儿了。”
“沈灿,姐夫,好好爱我姐。”
沈灿说,“你放心。”
结婚的时候,我已经读博了,沈灿进入了爸爸的公司帮爸爸打理。
老爷子乐得清闲,有了越来越多的时间钓鱼喝茶。
结婚之后,沈灿和家里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他说,要给我完完整整的、没有隔阂的家。
他慢慢地不再计较爸爸那么快就娶了阿姨的事。
他说他也想通了,因为我和他说过,“哥哥,爸爸也需要有人照顾,有人陪着他总是好的,他轻松一点。”
他说,只要有自己的存在,自己的妈妈就不会被抹去痕迹。
我觉得沈灿说话很有哲理,那只要我还存在,我爷爷奶奶也就一直会在。
我毕业之后,留在了W大做老师,沈灿将公司重点转向了W市,没过几年我们就移居到了W市。
妹妹成绩很好,爸爸总是骄傲地说,是他自己基因好。
而沈灿却骄傲地说,是他和我教得好。
我从高中开始就一直在为各种公益项目捐款,在我人生最难的日子里也从不曾间断。
沈灿知道后,他说,我的温柔善良是刻进骨子里的,从不曾被尘埃沾染。
相处的岁月里,他例举过我许许多多的好。
我说他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说是他的漫漫本就是明媚美好的人。
“我们漫漫啊,无论在什么处境下她都会存着自己的善良,会心存疑虑时还是为狗狗捐款,看书、新闻、电视都会哭得稀里哗啦。
最看不得别人受苦却总是忘记自己的苦,细心又温柔,对待生活积极乐观,永远抱着希望前行。
做事情永远有冲劲、不达目的总不罢休,爱国热血,正在为祖国的花朵撒下历史的养料,她坚韧明朗,是我心上的太阳。”
与他在一起之后,我倒是越发美好了起来,那些自卑、害怕逐渐被幸福、勇气替代。
我有一位很崇拜的老师说过,“男朋友就是为了让另一方变得更好的。”
我那时听老师说这句话,哭了一个下午,那时候的我,觉得自己此生都遇不到这样的人。
可是沈灿来了。
我觉得他是这世间最好的男朋友。
“沈灿啊,他肆意明媚,聪明孝顺,他细心体贴,敬重长辈,他学物理,与老师做过于人类有利的项目,他接管公司,秉着良心却又雷厉风行。
他和我一样,也最会为家国情怀流泪,最大的愿望是国家昌盛、人民幸福。
他踏实稳重,从不食言,有时内敛缄默,却总能向外传递力量,自由又皎洁,是我心上的月亮。”
第10章 漫漫亦灿灿
关于真香定律,我确实演绎得淋漓尽致。
毕竟我以前确实是告诉自己,不要姐弟恋。
后来的我,觉得谈恋爱这件事还得是弟弟。
尤其是沈灿这样的弟弟。
我确实如沈灿所说,就是个小孩。
我希望有人宠我,而不是我再去吃爱情的苦。
沈灿从不让我吃苦,他总给我吃糖。
各种意义上的糖。
我与沈灿之间有一个很神奇的定律,他说我是他的小财神。
以前他带我去打麻将,只要我状态良好、专心致志地坐在旁边陪他。
他的牌就会漂亮到没话说,就算是他的牌很烂,别人的也一定会比他更烂。
我在的时候,他从没输过钱。
我状态良好的意思是指,我不饿、不困、不分心,只坐在他旁边,和他说话、看牌、帮他整理钱。
毫不夸张地说,他真的是我中途去上个厕所都要输一把的手气。
有一次他带我的时候,我状态不好,刚到那儿就困了。
我就坐在旁边拿着他的手机打游戏。
一直打输,他有时候帮我收拾一下烂摊子,但还是改变不了输的结局。
在我连续输了大概六七场的时候,我将手机塞回给他。
生气地说,“不打了,一直输。”
“你也知道我一直输啊。”
“我说游戏。”
“那是我的帐号。”
“......”
我的困意缓得差不多了,我开始专心坐在他旁边陪他。
结果可想而知,他又赢满场了。
再举个典型的例子。
有一次他提前被朋友叫到茶楼里了,我那天和朋友去爬山了,没陪着他一起去。
他发消息说,“漫漫,你不在我全是烂牌。”
“漫漫,我带来的钱都没有啦。”
我问他和谁打,他说除了一个朋友其他的人他不认识。
我说,”别走,等我回来,不认识的人还想赢我们灿哥的钱。”
他笑着夸我可爱。
我后来去茶楼的时候,接过了他怀里的卷卷,给他添了茶水,他从兜里掏出糖剥给我吃。
然后我开始认真地坐在他旁边。
不用怀疑。
他又只用了几把牌就连本带利地赢回来了。
他的朋友们总是开玩笑说,“我们灿哥谈恋爱了就是不得了啊,我们是不是也该找个人坐旁边。”
沈灿对此表示,“你们有本事就快找个来坐着。”
当时沈灿的表情可谓是非常欠揍,一副我有女朋友你们都是单身狗的模样。
大家每每这时候,都吵着要沈灿请宵夜。
沈灿也乐得请,朋友之间,开开心心就行。
每次结束,他就要揉我的头,说,“我们漫漫好厉害好厉害啊,真是哥哥的小财神。”
然后给我买好多东西,脸上都是小男孩特有的小得意,像是期末考试被夸奖后争着做家务的小朋友。
我干什么事都很容易真情实感,看剧看书几乎是完全将自己代入,经历着他们的喜怒哀乐。
我是一个be美学爱好者,感情断在最好最浓烈的时刻,最是意难平。
有一次我看了一部很虐的电视剧,半夜自己坐在飘窗难受。
沈灿那天去帮爸爸处理事情了,很忙。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凌晨一点零九分,我接到了沈灿的电话。
“漫漫,我忙完了。”
我听见他叫我名字,突然就哭出了声,哭得十分厉害。
在我哭得那几分钟里,沈灿说,“漫漫,我到楼下了,不哭,下来哥哥抱。”
我和之前无数次一样,穿上拖鞋从电梯跑出去扑进他怀里。
“怎么了漫漫?”
“想你了呀。”
“想我就哭这么厉害啊,对不起啊漫漫,我今天太忙了。”
当时哭确实是因为电视剧,也确实是想他了,因为黏着他的时间很多,所以不能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容易委屈。
他擦我的眼泪,“漫漫真是个小哭包,不哭了,哥哥在。”
“其实其实,除了想你,我也在哭电视剧,呜呜呜,太虐了。”
沈灿笑了,继续抱着我拍我的背,“不哭了不哭了,电视剧是爱情,我们也是呀,哥哥一定给你吃最甜的糖好不好?”
沈灿说到做到,这些年没让我吃过苦。
我第一次穿着拖鞋在楼下扑进他怀里,是我和他刚在一起的时候。
那时候,我还有着十二点的门禁。
那天他送我回家事十一点半,十二点的时候我接到他电话。
“漫漫,你现在可以出门吗?”
“我们要去玩吗?”
“不是,我就是想你了,想抱你吻你,我就来了。”
我穿上拖鞋,从电梯跑出去扑进他怀里,像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我带着比平日里快很多的心跳。
在我们后来相处的日子里,我家楼下、学校宿舍楼下、公司楼下,这样的场景经历了无数次。
有时候是我在楼下,有时候是他。
不变的是,我们总是跑着见对方,总是带着炽热的爱意,奔向最爱的人。
我和沈灿还有一个约会地点是书店或者图书馆。
他学他的物理,我读我的历史。
他有一次跟我说,“漫漫,我学物理,不懂浪漫,只能跟你说,我们像是量子纠缠,无论是多少年之后,我们也都还会为对方所变化,银河广袤,我们永远在对方身边。”
沈灿,谁说你不懂浪漫。
“我物理不好,可我懂得万有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