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蓝萧萧咽了咽口水，又想了会，“他帮了我很多，能够引导我，不行差踏错。”
景万辉眉头轻皱，似在细品她的话，而后问：“那你觉得，他是个善良的人吗？”
蓝萧萧脑子里冒出那晚景千在红雾说的话，下意识道：“他是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对他认为重要的人，他很善良。”
景万辉摩挲着袖扣，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似是赞同。
“你如何定义，你和他的关系？”他停顿片刻，补充道，“或者说，他在你心中，处于什么样的位置？”
服务员在门外轻声敲门，恭敬地走进来上菜，连续地，一次性将满桌菜肴上齐，说了声“请慢用”就走出去带上了门。
蓝萧萧还在斟酌措辞，对着景万辉这张严肃的脸，她不知道该怎么把“他爱我，我也爱他”这句话给说出来。
许平洋估摸瞧出来了，清了清嗓子，适时搭话，对蓝萧萧笑道：“先吃饭吧，边吃边聊。”转头白了景万辉一眼，调侃道，“你搁这面试呢？别端着了，正常点，ok？”
景万辉脸上抽了抽，紧绷的唇角稍稍松开，淡淡地笑，“请用餐。”他对蓝萧萧说。
“好。”蓝萧萧有点摸不着头脑，听了许平洋的话，很想笑，但又不合适，只能掐手心忍着，这会刚好也饿了，拿起筷子，往桌上扫了眼，还真是货真价实的全素宴，一点肉沫都找不到。
闷头吃饭，寡淡无味，算了，等会找地方重吃一顿好了！
许平洋瞧出端倪，乐不可支，指着景万辉对蓝萧萧说：“这地方是他选的，他这人就这样，口味很怪，食素，禁烟酒，谈生意的时候，人家喝酒，他喝茶。”他故意压低声音总结，“挺装的一个人，你不用害怕，他不反对你们的，他就是来——”
景万辉淡淡道：“吃饭。”不动声色打断许平洋的滔滔不绝和拆台。
许平洋挑挑眉，和蓝萧萧相视一笑，三人沉默地吃了顿饭。
饭闭，景万辉仔细用湿毛巾擦干净手指，许平洋叫来服务员清理好桌面，换了桌布，又重新上了壶茶，贴心地给蓝萧萧续上茶水。
景万辉打量着她，终于开口切入正题，“下个学年，你们专业有两个出国交换的名额，竞选依据是本学年的综合成绩，不知你对这个机会，有没有兴趣？”
蓝萧萧想了会，坦诚地摇头，“没兴趣。”
景万辉静静看她，而后道：“或许景千会有兴趣，如果他选择出国，你不考虑跟他一起吗？”
蓝萧萧吃了一惊，“可他从来没跟我说过他想出国啊？”
景万辉淡淡地笑，“他有没有跟你提过他的母亲？”蓝萧萧点头，景万辉说，“他的母亲，现在定居在伦敦，这次出国交换的学校，也在伦敦。”
“如果你想帮他打开心结，这是一次不容错过的机会。”
蓝萧萧若有所思，景千有心结吗？
似乎那次在红雾，他是说过，羡慕她想做每件事都会竭尽全力去试，当她问他的时候，他只是摇了摇头。
那天晚上，他唱歌的身影，真的很寂寥……
其实，不止那一次，很多时候，她都能感觉到他心里藏着一股莫名的悲伤，那次在山顶，他说她不该拿刀子扎别人的心，他说他小时候，母亲曾很爱他，却因为被婚姻伤透了心，走得决绝，不要他了。
原来如此！
蓝萧萧有些懊恼，自己总那么迟钝，始终未曾发现，他心里有一道伤口，每次他敞开心扉时，她都没能敏锐地捕捉到。
她看向景万辉，有些迫切地问：“那我应该怎么做？”
“很简单，你告诉他，你想去。”他笃定地说，“他会愿意陪你一起。”
“好。”
第50章 承诺
蓝萧萧回家后，满脑子想着这件事，在这之前，她从未有过离开骄阳的想法，但如果景千内心深处因为母亲的离开而郁郁寡欢，那即使自己每天陪着他，他也未必真心快乐。
如果，借出国交换的机会，能让他和母亲再团聚一次，解开心结，那她何乐而不为，反正，只是一年时间，一年后就回来了。
期末拿下班级第二之后，她对学习这件事真正找到信心与方向了，假如有两个名额，他们一道从现在开始奋斗，是有极大希望能拿下的。
关键是，要如何说服景千，愿意陪她一同争取。
连着几次约会，她鼓起勇气都没能开口，这不是件小事，她想着，还是找个特殊的日子再说出来，一等就等到了大年三十。
年夜饭，跟往年一样，只有她和妈妈两个人。
桌上是满满一桌家常小菜，望着很可口，蓝淑仪心情不错，拿了瓶红酒，为两人斟满，碰杯的时候，蓝萧萧鼓起勇气，“妈，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
蓝淑仪抿了口酒，笑吟吟地看她，“好，你说。”
蓝萧萧一鼓作气将酒干了，等了一会，酒精上头，情绪放大，终于没了束缚，将这段时间所有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包括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说完后，她紧紧望着蓝淑仪，很是紧张，还带了些莫名的自责。
蓝淑仪笑了，像是没有对她失望，反而有些赞许，“很好啊，你能学会为他着想，这样很棒，说明你长大了，懂事了，不再像小孩子那样，凡事只考虑自己。”
蓝淑仪也爽快地将酒干了，“妈妈很支持你，真的，放心地去努力吧。”
“可是，那样我就有一整年的时间，不能陪在你身边。”蓝萧萧眼眶发酸，“你工作那么辛苦，又没人照顾你。”
蓝淑仪低头倒酒，“傻孩子，妈妈这么大人了，什么风浪没挺过来，妈妈能照顾好自己。”
“反倒是你，从来没有离家那么远过，到了国外，要照顾好自己，要坚强，不能总想家，知道吗？”
蓝萧萧用力点头，“嗯，我会的，我会很坚强，我会记得为什么迈出这一步，”她酸楚地道，“我就是希望，他也能像我这样，拥有妈妈的爱，不再当自己是个被抛弃的小孩……”
她说不下去了，蓝淑仪却笑望着她，感到欣慰。
一顿温馨的年夜饭，吃得很满足，蓝萧萧心里也踏实了，蓝淑仪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跟他说？”
蓝萧萧歪着脑袋，“一直想说，一直没敢，怕他猜出我想法，会抵触，然后拒绝我……”
蓝淑仪逗她，“那你就跟他说，世界那么大，你想去看看。”
“哈哈……”蓝萧萧捂住嘴笑，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舞，“那我等会就给他打电话。”
吃完饭，她拿着手机，走到楼下小院里，坐在藤椅上，望着小区里别人家放的烟花，在漆黑的夜幕上绽成大片的星火，美极了，虽然每年都只有她和妈妈两个人过年，她却从未感觉孤单，更不曾有过失落。
想着想着，她站起身，轻呼出一口微醺带着浅浅酒意的空气，推开院门缓缓走出去，冷风拂过，带起发丝微扬，是舒服的感觉。
她手里拿着几束小型的烟花，也不知往哪儿去，左右看看，斜对面的石椅上，竟坐了个人，一直在看她，静静地，隔了段距离，也能捕捉到他周身那一丝伤感的味道，是景千，一身黑衣，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此刻也没说话。
她快步走过去，坐到他旁边，景千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搁在她肩上，有一丝酒意，却始终沉默着，蓝萧萧侧过脸，目光落在他浓密的眉毛和高挺的鼻梁上，“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他声音低低地，“来了好一会了，怕打扰你们，就没找你。”
蓝萧萧伸手，摸了摸他脸颊，有些发烫，轻声问：“晚饭吃了吗？”
“吃过了。”
“在哪吃的？”
“在家。”
她小心地问：“跟你爸一起吃的？”
“嗯。”景千脸颊蹭了蹭她脖子，温热的气息笼在她身上，有丝丝麻麻的痒，“他去见几个朋友，我懒得跟他一道，就一个人留在家……”
蓝萧萧心头微酸，将他扶起来，抱着他的腰，脑袋靠在他胸口，是滚烫的，熟悉的味道，她柔了声音，“那我陪你一起过年，好不好？”
“好。”他难得像个孩子，说话带了尾音，挺乖的感觉，蓝萧萧抿起嘴笑，抬头看他，打趣道，“以前不是挺大男人，这会儿倒像个小孩子，这才是真实的你，对不对？”
他皱眉看她，气息里泛着酒香味，很撩人，她却有丝心疼，强行忍住，望着他笑，他不悦地扭过脸，“你再笑，我走了啊。”
“好好，我不笑了。”她坐正身子，双臂圈着他脖子，在他唇上轻啄了下，“新年快乐——”
话没说完，被他低头吻住，眷恋地，温柔地，她偷偷睁眼，望着他轻蹙的眉，认真闭起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也闭上眼，将他抱得很紧。
时间仿佛被画下休止符，耳边是头顶上一处又一处烟花绽放的声音，绚烂而绵长，经久不息，像跳动的心，像灼热的感情，衬着夜的寂静和心里的沸腾……
良久以后，他依依不舍地放开，在离她极近的地方，用漆黑的眸子凝着她，目光盛满了温柔，声音却带了丝脆弱。
“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在家里过年，管家和司机都休年假了，晚餐是吩咐餐厅送上门的，吃饭的时候，他一直在讲电话，放下筷子，问我要不要跟他出门……”
“然后，我一个人对着空落落的屋子，家里静得没有一丝声音，我把所有的灯都点亮，还是没有过年的氛围。”
他声音幽幽地，“虽然去年，也很冰冷，但不是像这样，好像整个世界，只剩我自己了……”
“嗯，我懂。”蓝萧萧摸摸他脸颊，献宝似地拿过身侧的一小束烟花，“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就看到你来了，我特别高兴。咱们去那边，有个地方，很适合放烟花，怎么样？”
“好。”
她站起身，雀跃地拉他的手，领着他往外走，他动动手指，将两人的手五指交扣，微微泛热的掌心紧紧贴在一起。
小区门口的一处河堤边，行人寥寥无几，夏天的时候，这里是乘凉的胜地，有露天啤酒屋，还有在河道旁唱歌的流浪艺人，很是热闹。
到了冬天，整个就换了种氛围，大片干枯的树密集地交错，月光投下来，跟柔黄的路灯光线映在一起，在地面打下斑驳的影子，是幽寂的味道，却叫人平静，自在。
蓝萧萧将烟花分成两束，各自点燃，给了一束给景千，一手牵他，一手将烟花举高，小小的一簇烟火，盛放得极为绚烂，景千笑，拉着她快步往前跑，一边晃动着手中的烟花。
“新年快乐！”她兴奋得大声喊着。
他侧头看她，终于，也学她的样子，仰头大喊，“新年快乐！”
两个人跑得飞快，直到烟花燃尽，也没停下来，蓝萧萧额头出了丝薄汗，喘着气拉他停下，“怎么样？开心了吗？”
他望着她笑，将她拉到长椅上坐下休息，有些惋惜地道：“可惜，我没带烟花出来，就这么一小会，就没了。”
蓝萧萧静静望着他的侧脸，忽然鼓起勇气，试探地问：“你有没有想过，咱俩一道，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陌生的地方，没人认识我们，我们形影不离，过那种相依为命的生活，像整个世界只有你和我？”
景千笑了，深深地看她，“你想和我私奔？”
蓝萧萧扬唇，“是留学，咱们出国留学，好不好？”她仰头，望着天空，眸光似星火，“咱们可以去一个新的学校，然后租个小房子，白天一起学习，晚上一块在家喝酒，听歌，看星星。”
景千眼底划过一抹温柔，伸手揽她的肩，听她徐徐憧憬。
“我们可以买菜做饭，我做给你吃，虽然我不会，但我可以学——”
他笑着，接过话头，“我会，我做给你吃。”
蓝萧萧高兴地点头，“那我可以负责洗衣服，然后你拖地，收拾屋子。”
“好。”景千温声应她，“你想去哪？”
蓝萧萧看着他，认真道：“学校不是有两个交换生的名额吗？我们下学期一起努力，争取到名额，好不好？”
“你想去伦敦？”景千眸光黯了黯，“可我……我很讨厌那个地方。”
怕她失望，他继续道：“其实留学有很多选择，照你说的，我们去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过那样的生活。”
蓝萧萧急了，声音带着失落，“可我好想去伦敦，我不想去其他地方。”
“为什么？”景千低低地问。
她咬唇，“因为伦敦特别美。”
“你去过？”
“没，但我看过一部电影，所以很想去。”
“什么电影？”
蓝萧萧卡住了，别开目光，“名字想不起来了，很小的时候看的，就记得那个画面，街道很大很空，两边都是树，公园里行人很少，广场上，有人喂鸽子……”
她很努力地瞎扯，但眼神里那份憧憬是真心的，“你陪我去，好不好？我不想一个人。”
这次，景千沉默了很久，蓝萧萧侧头看他，他眉心微微拧着，像是很犹豫，最后，他望着她，带着宠溺和决心，“好。”
“你答应了？太好了！”蓝萧萧难以置信，他就这样答应了，苦恼了好多天，生怕他会拒绝，他却答应她了，“你不会反悔吧？”她小心地问。
景千看她，眸光幽深，却忽然笑了，“那你呢？你会反悔吗？假如，我陪你去了，你会不会遇到更好的人，然后要离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