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骜——炽恒
时间:2022-04-02 08:04:02

  “反而,在这里的每一天,我都不再做那些梦,心里静了,因为我尽力了。”她叹口气,“有生之年,我只有一个心愿,有一天,在我梦里,奶奶能站起来,我会帮她把膝盖上那些根一一割去,我会扶着她,一起走出那片荒漠。”
  “她这一生孤苦无依,我要永远陪着她。”
  ……
  蓝萧萧走出铁门时,步子比来时更沉重,眼睛也红肿了,脸颊发痛,景千拧眉看她,手掌抚上她的脸,沉声问:“她又骗了你一次,对吗?”
  蓝萧萧没说话,景千凝着她,“你该不会想为她求情,求轻判吧?”
  蓝萧萧低头,看着脚上雪白的鞋,到这一刻,她才依稀懂得,墙上的壁画是什么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他,“陪我去个地方。”
  “哪里?”
  “医院。”
  她目光坚定,“我只想知道,芮小柔奶奶的死,是不是赵润做的。”
 
 
第47章 生日
  医院门口,两人沉默走着,不知为什么,这次景千没拦她,甚至没说反对的话,也许是顾忌她沉甸甸的情绪吧。
  赵润情况稳定后,被安排在顶层最豪华的单间病房休养,整层楼就一间病房,里面一应俱全,电梯口、楼道口都被赵父安排了人看守,生怕出纰漏。
  蓝萧萧让景千在楼下长椅上等她,独自一人上楼,赵润妈妈隔门看了眼,一见是她,态度极热情,立马示意把守的人放行。
  “快请进,他在里面呢,醒着的,你们两个慢慢聊,阿姨出去外面买点东西,三五个小时才回来。”
  蓝萧萧走到病房门口,门关着,上面有块玻璃区,一眼便望见赵润躺在病房中央的床上,手和腿都打了石膏吊着在,一动也不能动,朝门口紧紧看着,跟她目光对上。
  她提水果走进去,摆在床边柜子上,赵润艰难地挤出个笑,说话声音很轻,很吃力的样子,“萧萧,真高兴你能来看我,听说是你救了小佳和我,等出院我得好好感谢你。”
  “嗯。”蓝萧萧搬了把椅子,坐在床的一侧,离他稍有段距离。
  “我有个问题问你,希望你如实回答我,行吗?”
  “好,你问。”赵润看着她,目光热切。
  蓝萧萧深吸口气,“你现在不能情绪激动,尽量保持冷静,能做到吗?”
  赵润冲她眨了眨眼睛,因为点不了头。
  “那我说了啊,”蓝萧萧先给他打预防针,而后单刀直入地问,“芮小柔奶奶是怎么死的?跟你有没有关系?”
  她目光紧凝着赵润的脸,不错过他一丝一毫的反应,空气中是死一般的寂静,赵润的笑一点点收了起来,皱了眉,眸光很沉。
  “你不是来看我,是来兴师问罪?”他自嘲地道,“也是,像你这样从始至终不把我当回事的人,怎么会突然有空来看我?”
  蓝萧萧没说话,赵润有些恼火,而后越来越气,声音也大了些。
  “告诉你又怎样?那天我一打开门,她就扒拉上来缠住我,我赶时间没空陪她拉扯,就把她用力搡开,她摔在地上,我准备绕开她下楼,她忽然垂着脑袋,不知是低血糖还是跪太久人不太好,整个人忽然后仰跌下了楼梯。”
  他迎着蓝萧萧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道:“我可以发誓,她摔下去的时候,我只是站在她面前,没碰到她。”
  蓝萧萧拧眉,静静看着他,兀自思量许久,问:“后来呢?”
  赵润冷了声音,“我追到楼下时,她已经闭上眼睛,整个人蜷在地上一动不动,我帮忙打了110和120,医生赶到,当场就说人已经死亡。”
  他望着蓝萧萧,“当时警察该问的该查的都查过,如果真跟我有关,我会好好地待在这里吗?”
  蓝萧萧问:“你家里为什么对芮小柔撤诉?”
  赵润垂下目光,绷着唇角,似是对那个名字,那个决定憎恶不已,“当时看她可怜,才求我爸放她一马,我还提议赔她一笔钱,我爸不肯,说人死亡是意外,赔钱了反而有理成了没理。”
  他恨恨地道:“如今看来,我爸说的没错,当初就不该心慈手软放过她,这次,我一定会吸取教训!”
  蓝萧萧长久缄默,没想到事实会是这样,以她对赵润的了解,这番话他没有撒谎,她来的时候,一路心情复杂,还想着,能不能说服他,签个谅解书,为芮小柔的量刑争取轻判,毕竟,是他有错在先,如今看来却是不可能了,造化弄人……
  她起身,不带情绪地道:“是我冒昧了,还是谢谢你愿意回答,好好休养吧,感谢那些就不必了,祝好。”
  她匆匆说完,也不待赵润回答,径直开门出了去。
  医院楼下,景千坐在长椅上,低头看手机,蓝萧萧走到他旁边,“我想再见一次芮小柔。”
  景千抬头,“还有没聊完的?”
  蓝萧萧掏出手机,按下播放键,里面是刚才她和赵润说话的录音,非常清晰,“我想把这个放给她听,这是我现在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景千目光深深,“好。”他站起来,拉她的手,“我打个电话,明早就去。”
  “谢谢。”蓝萧萧眼前有一层水雾,酸酸涩涩,又带了说不出的感动。他如今不再质疑她,阻拦她,而是始终陪着她,无论她的想法有多反复无常,情绪有多变幻莫测,他都默默支持她。
  心里很暖很暖。
  北城看守所,芮小柔对她的再次到来感到些许意外,蓝萧萧没多说,将录音对着话筒,放给她听。
  芮小柔将头埋得很低很低,蓝萧萧看不到她的表情,静静地隔窗等她。
  许久以后,她抬起头,泪流满面,几乎说不出话。
  声音哽咽着,“谢谢你……我来这之后,就只有你来看我……我一个人扛下所有事,没报出任何一个其他人的名字,而那些人、一个都没来过,唯恐避之不及。”
  她笑了,露出浅浅的梨涡,“谢谢你,萧萧姐,你愿意把我的故事听进心里,还帮我探寻到了那个煎熬我一年之久的答案……”
  “我已经,再无遗憾了。”
  蓝萧萧望着她,似有千言万语,又感觉说什么都是多余,深深的无力感将她笼罩,芮小柔眼里却浮上一层动容,声音透着柔和,“如果有下辈子……”
  她笑望着她,“我真希望能早点遇见你,在我还没有陷入黑暗之前,在遇见那些错的人之前,我想第一个遇见的人、是你。”
  蓝萧萧再忍不住,眼泪落了下来,“下辈子,你如果看见我,在人群里,记得对我笑,我会认得你脸上的小梨涡……”
  “我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我会挡在你前面,让你活在真正安心的、自由的世界。”
  芮小柔用力点头,咬着嘴唇,很久以后,才艰难地答她,“那个时候,我不会再骗你,我向你保证,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是真的。”
  “……我说过无数的谎,但我渴望当你的朋友,这一点,是真的。”
  “嗯,我信你!”
  ……
  走出那道铁门,蓝萧萧再没回头,抬头望天,太阳藏在云层后面,露出了一道金边,带着浅浅的暖意。
  她轻声叹气,是浮生若梦的感觉。
  这世间有太多事难以预料,问心无愧是一种信仰——了无遗憾,亦如是。
  马路对面,那个熟悉的身影,倚在栏杆上等她,晨起的阳光笼在他宽阔的肩膀,他眯着眼笑,那笑容灼灼,比烈日更滚烫,融化了谁的心……
  她快步向他走去,他张开双臂,她一个不小心,便撞进了他怀里,像过往的很多次,又有一些不同。
  她仰头,迎着他炙烈的眸光,坚定地说:“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
  下午,跟他商量过后,她给穆阳寄了封匿名信,将景千欠他的那个解释,原原本本补给了他,毫无隐瞒。
  随后,据说穆阳独自去了北方旅行,或许,等他回来的时候,一切亦能彻底释然吧。
  转眼之间,已到了十八号,他们约定的日子。
  前一晚,蓝萧萧几乎彻夜难眠,在小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挂着笑,甜丝丝睡去。
  一大早,闹钟还没响,她已经自然醒了,认真地洗漱过后,神采奕奕站在衣柜前,扬唇挑衣服。
  湖蓝色,是她,黑色,是他,想了半天,最后选了件雪白的短款羽绒服,衬着窗外道路上的积雪,有一种独属于冬日的静美。
  她踏着彩虹色的运动鞋,哼着歌,背了个小书包,里面装着她给景千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不是围巾,也不是爱心便当,是一副超酷的拳击手套!
  坐上出租,她喜滋滋发过去一条微信,“我来啦!”
  那边秒回,“好,我等你。若找不到,打我电话。”
  “ok!”
  蓝萧萧望着手机上的定位,北郊,那是她小时候常活动的地方,路名很熟悉,但不在她家旧房子周边,离得有些远,她知道景千家住在北郊,但这个地址也不是。
  摇摇头,不想了,去了就知道了。
  下了车,眼前是一大片旧城墙,整个北郊变化巨大,似乎只剩下这一片还没拆迁重建了,蓝萧萧心潮澎湃,这种旧城墙是于她而言极熟悉的感觉,装点过她整个童年。
  翻墙、爬树、逗猫,啃棒棒糖……许多美好的回忆,都跟这旧城墙有关。
  路的尽头,被一道不高不矮的墙挡住了,前后看看,似没有出口,蓝萧萧孤疑地转身,难道走错了?
  身后一侧墙壁上,贴了张小纸条,她好奇走上前看,是景千的字:翻过这面墙,我在前面等你。
  蓝萧萧:“……”
  这幼稚的家伙,她好不容易穿一次白衣服,他居然让她爬墙!
  算了,他生日,他说了算。
  她看了眼墙面,扬唇一笑,这点高度,还难不倒她,她紧了紧书包的带子,站远了点,三下五除二,一番助跑,往墙面一跃,单手俯撑,漂亮地一个纵跃,快速翻了过去……
  等等,墙的另一头是个大坑,她来不及反应,身子一晃,往旁边麻溜地一闪,电光火石之间,扑倒了一个人……嘴唇贴上了什么热切的,柔软的东西,呼吸可闻,蓝萧萧呆住了,怔怔望着近在咫尺那张熟悉的脸,漆黑的眼睛,浓密的睫毛,正含笑望着她,两人嘴贴着嘴……
  蓝萧萧后知后觉地一下子爬起身,呆呆地靠墙坐地,心跳快得不像话,这是啥情况,她还没表白,已经亲上了?
  这是一个意外……真的很意外。
  她脸红得像发烧,却见那个恶作剧的家伙缓缓起身,勾唇望着她,眸中盛着炽热的火,嗓音带笑,“十一年前,有个小女孩爬墙摔倒,夺走了一个小男孩的初吻。”
  蓝萧萧望着他,脑子里嗡地一声。
  却听他继续道:“小男孩从此心心念念都是她,惦记了十数年,而小女孩——”
  他刮了下她的鼻尖,以示惩戒,傲娇地道:“竟敢把他忘了!”
 
 
第48章 表白
  像一场绚烂的烟花猛地开过心间,眼角眉梢都是灼热的星火,蓝萧萧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眼前浮现了那年那月,那个模糊的小小身影。
  像是找不回自己的声音,她心跳如鼓地喃喃道:“那天,是你……”
  景千噙着笑看她,幽深的眉眼好看得像一幅画,目光灼灼,“现在,还是我。”
  他坐到她身边,从兜里掏出小小的口琴,抵在唇边静静吹一首曲子,笑容轻敛,眸光带一丝忧伤,曲调却是欢快的,蓝萧萧侧头看他,这画面如此熟悉,仿佛有两张脸,隔着漫长岁月渐渐融合在一起。
  曲声也是,西洲逗孔雀那次,她就觉得好似听过,现如今……
  她终于想起,当年那次,她为什么突然翻墙——
  是因为,墙的另一头,传来这首曲子……之后,一片兵荒马乱,她下意识地逃,倒把这件事忘了。
  景千缓缓吹完,带着笑看她,“来。”他牵起她的手,引她往巷子深处走,狭长的石板路上,放置了一列沙画,她好奇蹲下来看。
  第一幅,她眸光闪过一丝讶然,是七岁那年的冬天,校门口,她拿棍子抢书包那次,画的一侧是几个混战的小小人影,另一侧,童年的景千蹲在一边,悄悄看她……
  “那个人竟然是你?”蓝萧萧不可思议,漂亮得像个瓷娃娃,她一直以为是个女孩,却原来是他。
  景千拉着她,走向第二幅画,画面上,一个小女孩傲娇地背着小书包,刁根棒棒糖,神气无比,在她侧面,小男孩拿相机,偷偷用镜头对着她,像捕捉什么珍贵的东西,然后藏起来一般。
  第三幅画,小男孩在家里练拳,挥汗如雨打着沙包,旁边站着严苛的老师,沙包正对面的墙上,贴着那副偷拍的小小照片。
  蓝萧萧眸中浮上一层水雾,唇角却扬了起来……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那么早的时候,他便认识她……那,他说的喜欢的人?
  她蓦地回头看他,眼眸如星,对上一双温柔化水的眸子,情深缱绻,似再无隐藏,里面盛着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她耳根红了,心跳如鼓,就快要跃出胸腔,整个人像做梦般,眼前景象都美得不真实。
  第四幅画,八中操场,人山人海,小女孩长大了,很威风很飒,昂着下巴叉着腰,目光冷傲地看着一群手下败将,重重围观的人群,最后面,是当年的小男孩,他变得很高,也很出众,静默地藏在人群里,从背影看不出他表情,但她想,他应当是带着笑的……
  蓝萧萧吸了吸鼻子,被什么情绪满满地挤压着胸腔,幸福得透不过气似的,竟有点眼眶发酸。
  第五幅、第六幅……后面的所有,她都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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