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秦执风对身旁的秦民时低声说的，简以曦没有听清，她的位置也看不见秦民转身之后的一脸苦相，只觉得他的背影有些……萧瑟。
秦执风：“做饭还要一阵，我带你参观下我家。”
“哦，好。”简以曦的视线从远去的秦民处收回，看向几步外的秦执风。
他的脸色好苍白。
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
她在展会上撞见他，他当时也是偏头痛，也是这么瘦削。
偏头痛的时候，头脑会不清醒吗？意识会不会模糊？比如看不清或者记不清一些事情？
简以曦突然想知道，他是否记得那天会展上的小插曲。
她问：“你上一次头痛是什么时候？”
秦执风不假思索地说：“就那天，你在杷洲参展的时候。”
他疲惫不堪的神态中掺杂了几分抱歉，“那天太不舒服了，没来得及好好跟你道谢。”
原来他记得。
简以曦的心湖泛起了些许涟漪，她调皮地说：“你跟我说谢谢了啊。”
秦执风勉强一笑，有些不好意思，便找机会转移话题，“你上次带我看了你的藏品，我带你看看我的。”
“嗯！”简以曦重重点头，“你的肯定比我的有看头。”
“你应该很有兴趣。”秦执风神秘地说道。
他从刚刚出现开始，说话动作一直是缓缓慢慢的，没有精神没有力气，整个人失去了光彩。但他说最后这句话时，语速欢快，脸上也出现了些微的红晕，似乎是终于从痛苦煎熬中解脱出来，恢复些许往日的模样。
这让简以曦无比期待，她感兴趣的他的藏品，到底是什么。
第10章
简以曦跟在秦执风身边，向二楼的某个房间走去。
他们走过秦执风的卧室，继续往前，进了另一扇门。
“这是我的书房。”秦执风介绍。
推开门，一张紫檀书桌映入眼帘，两侧是一人高的花梨木书柜，上面满满当当地摆放着各种书籍。
除了书籍特有的墨水味，房间还有一丝难以形容的木质香，可能是因为书桌和书柜都是上等木材，自带香气，日久天长地混合在一起就形成了特别怡人的木香。
简以曦好羡慕，浑身上下散发着“想要”的信号，“在这种环境读书办公，肯定很享受。”
将她羡慕至极的模样尽收眼底，秦执风心情变得畅快，他就知道她会喜欢，不过好戏还在后头，“这些都只是入门级的。”
听到这话，简以曦紧抿双唇，眼睛里闪耀着光芒，她就知道，几百万的书房秦执风根本不放在眼里，他肯定有些绝世顶级宝贝。
怀着激动无比的心情，简以曦看着他走向书桌，转动桌上的龙型雕像。
吱呀一声，左侧书柜从中间打开，显现出后面的另一个空间。
密室！
简以曦眼睛瞪得无比大，这这这……密室是随便能看的吗？
看完不会灭口吧？
她机械地摇着头，直勾勾地看着秦执风走过去。
“走吧。”秦执风见她不动，以为她惊呆了，唤她一声。
她确实是惊呆了。
密室，顾名思义是隐秘的地方，应该藏好不让外人知晓，可他就这样随意地邀请她进去，好似是在邀请她参观阳光下的花园。
直觉告诉她，这不妥当。可秦执风面无波澜，毫不介意的态度又动摇了她，她鬼使神差地抬脚走了过去。
“这……都有谁来过啊？”简以曦万分纠结地小心问道。
“秦民偶尔会来打扫一下。”
简以曦脚步一顿，磕磕巴巴地说：“我进来，是不是，不太好啊？”
见她一脸惶恐，秦执风笑笑：“没关系，那个东西在这里放了很多年了，也没有懂的人来看一眼，你来看它，正好。”
既然这里的主人都不介意，她也不好再踌躇不前，只是在这个万籁俱寂的空间中，简以曦能非常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突然，她的心跳似乎停止了，呼吸也随之中断。
那件藏品就在眼前。
是飞天舞女根雕。
形态同敦煌莫高窟中的壁画如出一辙，而且有一人高，就像千年前的古人在你面前翩翩起舞，刹那间梦回风雨飘摇又荒唐美好的南北朝。
缺氧的窒息唤醒沉醉其中不可自拔的简以曦，她不由自主地走近细看。
根雕散发着幽深绵长的沉香香气。沉香本就难得，这么大的沉香可以说是举世无双。
她陡然明白书房中奇异的香味从何而来。
这座沉香根雕经年累月散发着极少却极清的香气，同浓郁的紫檀和花梨交融，最后三者浑然一体，形成让人深陷其中的天然香室。
半晌，她的语言功能才恢复几分，“这个是……怎么来的啊？”
这么大的上等沉香根雕，一旦出世必定引起轰动，在史书、网络都肯定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可她从没听说过它的存在。
此时秦执风在左侧站着，他的呼吸很重，一直贪婪地吸着以往闻不到的气味，它们是那么清幽温雅，让他不禁扼腕长叹，自己从前错过了这许多醉人的时光。
直到简以曦说话，他才如梦初醒，悠悠开口：“是祖先传下来的，我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
原来如此，它一直是私人藏品，所以古今中外都没有类似的记载。
今天真是大开眼界。
简以曦其实也没有见识过很多沉香，只在一些拍卖会上见过几回……
突然间，她有些久远的记忆复苏了，她曾经见过一条奇楠手串，好似就是这个味道！
奇楠，极品沉香中的极品，一克至少上万。
如果真是奇楠，这座根雕……
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不敢直视那些雕刻，幽幽地问：“这是什么品种的沉香啊？”
“奇楠。”秦执风云淡风轻地说，语气和脸色都没有什么波澜，仿佛是件小事。
与他全然相反，简以曦在这短短时间里，她从惊讶到极其惊讶，心跳血压直线飚升，此时更是完全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准确形容自己的心情，相逢恨晚、羡慕、感叹、大长见识、庆幸……
“少爷，饭菜好了。”从手环传出秦民的声音。
秦执风点点头，对简以曦说：“我们出去吧。”
他没有一丝留恋。虽说这些雕刻和香气是上上之品，但他没有简以曦那么爱香如命，所以闻过享受过也就心满意足了。
目前来说，还是饱食一顿更有诱惑力。他转身就向外走。
“好。”简以曦楞楞地说，她不甘心，想多看几眼，多闻几下，毕竟这密室不是想来就能来的，以后恐怕见不着了。
仿佛花光了所有力气，她才把脚抬了起来，向外走去。
这就像南柯一梦。简以曦想，那么珍稀的奇楠，这世上真的会存在吗？
她不假思索地伸手掐了下自己。
嘶——好痛。
居然是真的，真的见到了稀世珍品，闻到了绝无仅有的沉香，她突然产生了一种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感慨。
她的鼻子从小就很灵，对各种气味都很感兴趣，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香堆里，而且待多久都不会腻，只会觉得满足舒心。
简以曦突然想问秦执风，能卖给她吗？
但注定只能想想，一来这是人家的传家之宝，二来她也没那么多钱……
不行，就冲这棵奇楠，她必须把秦执风发展成挚友，能随时来他家闻香的挚友。
秦执风不知道简以曦脑袋瓜在想什么，他只觉得奇楠果然名不虚传，闻之神清气爽，将他这两日的疲累痛苦一扫而光。
偏头痛是家族遗传的，可能这就是祖先收藏它的原因吧。
两人各想各的，很快就走到了客厅，秦民在那恭候多时。
菜已全部上齐，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
简以曦看着这些菜品，觉得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比如那道豆腐，看着像麻婆豆腐，却没有辣椒，是秦家的特别菜式？
……
吃过饭后，因为秦执风要好好休息，简以曦简要说了些公事便不再叨扰。
回到公司之后她马上联系金经理，赶在下班前把合同签了，心头一块大石终于平稳落地。
她长舒一口气，看着刚好落在窗台上的麻雀发呆，今天好忙，好累……
“叮叮叮……”手机响了。
机械地打开手机，接通电话，放到耳边，“喂？”
“奶奶住院了。”
简以初冷淡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给简以曦一顿暴击。
短短几个字包含了太多信息，简以曦马上清醒了过来，着急地拿着包往外赶。
半小时后，她出现在熟悉的阳城司仁医院vip病房，见到了静静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奶奶廖慈。
“好久不见了，曦曦。”奶奶虚弱地笑着，同她打招呼。
“奶奶……”简以曦上前握住奶奶满是皱纹，非常消瘦的手。
老人家的手皮肉都松了，似乎只剩下骨头。
“我是时候去见你爷爷了……”
“不会的！”简以曦打断奶奶的话，不让她说些不吉利的事情，“现在医疗那么发达，总有办法的。”
说着说着，简以曦鼻子红了，眼眶湿湿的，“我很快就会把醉沐做大做强，它马上就会人尽皆知，我们的梦想快要实现了，你说过你要和我一起见证那一天的。”
奶奶慈祥地反握她，心满意足地说：“能看见公司成立，我已经很开心了，醉沐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奶奶不能陪你们了。”
“不会的不会的……”简以曦使劲摇头，“还有你梦寐以求的Wiwi奖，我们一定会拿到的，到时候你还要去领奖呢。你盼了七十年啊……相信我，这一天真的快到了。”
“好好好。”见简以曦情绪不稳定了，奶奶轻轻拍她的手背，安抚她，“我相信你。”
简以曦低头啜泣，晶莹的泪珠滴到手表上，她模糊地看见现在已经快七点。
奶奶习惯在七点休息。
她止住泪水，委屈巴巴地说：“奶奶，你先睡觉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嗯。”奶奶和蔼地点点头。
简以曦帮奶奶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走出来。她一出门，就看见坐在旁边的简以初。
“我去看病历表。”简以曦不想和眼前人多废话，直截了当地说。
简以初不耐烦地斜眼瞥她：“奶奶的财产你是怎么想的？”
又是老生常谈，简以曦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她翻了个白眼再次重申，“我早就说过了，奶奶的财产她自己做主。”
“那不就全是你的了？”简以初不甘心地吼她。
简以曦听到这么高的分贝，怒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一把把简以初拉远，压低声音说：“别这么大声，奶奶在睡觉呢！”
但简以初同样怒火中烧，她不服气地挣脱开，扬长而去。
让人生气的家伙走了，简以曦的心情很快平复下来，她转身去找主治医生了解情况。
第11章
再过三个月，就到奶奶的七十大寿了。
简以曦一直想着要大操大办，让奶奶开心一场。没想到奶奶的身体先撑不住了。
奶奶从十几岁开始，就跟着爷爷创业，一路艰苦奋斗，落下不少病根，如今老了也不能好好颐养天年。
五年前又查出肺癌，因为年纪大了只能保守治疗，现在病情恶化，可能……
简以曦甩甩头，将这个糟糕的念头甩到九霄云外，奶奶一定还有希望的。
她敲开梁医生办公室的门，梁医生抬头看见熟人，便招呼她坐下。
“现在情况并不乐观，国外有些新研发的靶向药，可能适合老太太。不过这些药还没有上市，不仅价格昂贵还非常难得，得认识制药公司的高层人员，才有机会拿到。”
听完梁医生的话，简以曦眼眸中燃起希冀的火苗，她探身向前，着急地说：“有一线生机都得试一试。是哪家公司？我去想办法。”
“……Hesy。”
简单的几个英文单词就像一盘冷水，将简以曦心中的火苗浇得只剩一些零散而微弱的火星。
Hesy是全球排名第一的药企，确实是会研发许多新药，可他们公司的制度体系也是最严格的，除了参与临床试验的受试者，没人能用上他们还没上市的药品。
而身体多病多痛的老太太，显然不可能被他们选中作为受试者。
五年前奶奶刚被查出肺癌时，他们就想找关系拿到靶向药，但是找谁都不管用，多少钱也拿不到。
最终奶奶变成了现在这样。
如今能救她性命的，还是Hesy。
沉默许久，简以曦坚定地说：“我会想办法的。”
这不是一句安慰的话语，而是一个承诺。
五年前她还未成年，只会在午夜阑珊时哭泣。现在已然成长，知道哭是没用的，今时今日的她有钱有人脉，一定能把药拿到。
……
次日。
因为一直想着奶奶的事情，简以曦迈着沉重的步伐上班，整个人颓丧苦涩，怎么逗也笑不起来。
她昨晚把自己的人脉梳理了一遍，仔仔细细地思考能找谁帮忙。
今天一到办公室，就开始逐个逐个打电话。
“洛总你好，我是简以曦。你最近生意怎么样？……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手头上有医药项目，想跟Hesy的人对接一下……哦，你不太认识他们那边的人啊，没关系没关系，改天请你吃饭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