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
然后他们三人从房间退出来，简以曦怀着非常感激的心情说：“我请你们吃饭。”
“你先冷静一下。”何尔楠沉着地说，“刚刚老人家在里面，我没有说明白清楚药的可靠性。”
药物没上市也就意味着没有经过足够多的临床试验，可能会有形形色色的问题。从决定用新药开始，简以曦就明白其中的风险，现在专业人士要将其中的厉害关系说清道明，她重重地点点头，“我们去梁医生的办公室接着说。”
“好。”
何尔楠已经不是第一次解释新药的危险性了，她言简意赅地说了几个失败的例子，病人用药之后有病情反复的、形成并发症的、突然离世的。这些都是他们必须承担的风险。
简单来说，就是有些人吃药比不吃还惨，药物反而缩短他的寿命，增加了他的痛苦。
“凡事都是有风险的，吃药总比坐以待毙好，只要有一线希望，就得一试。”简以曦不为所动，她知道奶奶也很想继续活下去，看醉沐登上国际舞台，而她能做的，就是帮奶奶在有生之年实现梦想。
见她毫不动摇，何尔楠点点头，继续说下一部分，“还有一件事，就是按照奶奶现在的身体状况判断，药物得终身使用，它价格非常昂贵，一年大概要用一亿。当然，如果Y26后续上市的话，就肯定没有这么贵了，只是这两年内它应该走不完审批流程，上市的希望渺茫。”
一年一亿……简以曦的心咯噔一下，刚刚她可以不假思索地坚持用药，现在却无法大手一挥说自己有的是钱。她沉默良久，脑海中想了各种各样赚钱的办法，最后下定决心，“嗯，我知道了。什么时候可以开始用药？”
她不管以后有没有那么多钱，反正她现在散尽家财的话还是勉强够这一年的花销，那就且治且看，明年事明年忧。
简以曦思考的时间比何尔楠猜测的短得多，即便是顶级富豪给自己的儿子续命，面对这么多钱也会犹豫好几天。简以曦居然这么快就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是个极有孝心有情有义的人。
何尔楠心中的敬佩油然而生，决定给予她最优待遇，“从总部用飞机送过来的话，明天就能到。”
“谢谢！”简以曦喜出望外，连连道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不行！”
正此时，身后传来一个浑厚的中年男声。
简以曦回头一看，竟是自己的父亲，满脸抗拒地站在门外，他压制著自己的怒火，说：“我跟我女儿有些话要说，先失陪了。”
完全没有站起来跟父亲去远处谈话的欲望，简以曦冷淡地说：“我和你没什么话好说的，又不用你给钱，我给。”
见女儿态度坚决，简徵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走上前去和她理论，“这不是小钱，这是一亿啊， LU每年的利润也才几亿，你要是有这么多钱，拿来做什么不好，非得拿来烧吗？”
“这是救人，和烧钱是两码事。”简以曦被父亲势利的嘴脸恶心到，咬牙切齿地说，“而且这是我，一个成年人的钱，跟你没有关系，你无权干涉。”
“你的钱不就是我们简家的钱吗？怎么跟我没有关系！”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她已经跟你离婚了，早就跟简家没有任何干系，这笔钱也跟简家没有任何关联。”简以曦据理力争，一针见血。
被这字字诛心的言语气到，简徵恼红了眼，一只大手竟拍向简以曦的脸颊！
挥到一半时却悬在半空中，又被另一双矫健有力的手硬生生推了回去，简徵一个踉跄差点站不稳。
出手的人是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秦执风，他极其鄙夷地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嫌弃地说：“只有最没用的男人，才会出手打女人。
我还以为你只是不配做父亲，也不配做儿子，没想到竟连个男人都算不上。”
第13章
阳城的夜晚和白天一样吵闹，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只多不少。秦执风驾驶着迈巴赫平稳地在主干道上穿梭前行，副驾上是面如死灰的简以曦，她眺望着窗外，但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同车外的喧嚣不同，车内寂静无声。
不知过去了多久，秦执风靠边停下，“我下车买个东西，马上回来。”
“嗯。”简以曦无力地抬眼，应了一声。
片刻后，秦执风拿着两袋东西上车，他本想给她，顿了一下又把东西放在后座上，继续开车。
很快，他们到了简以曦小区门口，简以曦无精打采地说：“我自己上去就行，今晚谢谢你。”
“……我送你。”
简以曦没说什么，任由他跟在身边。
进房子后，简以曦似乎有些缓过来了，意识到自己对待奶奶的救命恩人太过冷漠，她勉强扯着嘴角，“我请你喝杯茶吧。”
“不用。”秦执风一口拒绝，他边说边从袋子里拿出芝官楼的糕点，再从另外一个袋子里拿出一些清热解毒的板蓝根，“你没有吃晚餐，吃些糕点吧。还有这个药，饭后吃。”
这些东西唤起简以曦的记忆，她没想到秦执风记得这么清楚，死寂的心湖起了一圈一圈难以消散的涟漪。
芝官楼——阳城大学附近那家店，当时他们因为人多所以没有进去。
板蓝根——那天她因为经期不便吃辣，就随口说自己上火。
原来他一直放在心上。
眼前人的心意，简以曦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开心又难过的一天，终究是以幸运结尾，命运也算待她不薄。
“谢谢。”
简以曦将糕点拿出装好盘，和秦执风吃了起来。
一盘糕点见底的时候，秦执风看她还是神游天外的模样，便问：“你以后是什么打算？”
“奶奶是肯定要救的……我先数数我的资产。”简以曦救人的态度很明确，唯一的难处就是钱从哪里来。
她站起身来，走向次卧，背影是那么决绝孤苦，看得人心疼不已。
“咔嗒……”
那面香水墙打开了，简以曦一瓶瓶地审视它们，眉目间是满满的计算与筹划。
“你要卖掉？”秦执风有些不忍，她爱香如命，当初打趣让她卖香水运营醉沐的时候，她是那么坚决地拒绝，如果香水真的没了，她的快乐肯定也会随之而去。
“嗯。”简以曦坚定地点点头，她的资产拢共就是那么多，到中后期肯定要靠卖古董来变现。虽然这些都是她的心头肉，可奶奶更是她珍视的人，以物换人，还是值得的。
“这一瓶，是奶奶给的，先放到后面。这瓶是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自己在拍卖会上买的，我记得是个很醇厚的琥珀香……放前面吧。
我得把它们收拾一番，挪一下位置，放在前面的香水先卖，醉沐可能很快就能挣钱了，这样的话后面的香水就不用出手了。”
她一瓶一瓶地移动香水，因为心在滴血，手指上的动作越来越缓慢。
伸进冰箱的细手被秦执风一把抓住，在一室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眼神让人看不真切，只听见他用深沉浑厚的嗓音说道：“这种古董香水升值空间很大，我全要了。但我没有地方放，先寄存在你这里。”
……
次日，何尔楠拿靶向药去医院，给奶奶用完药后，简以曦为表谢意，想请何尔楠吃顿饭。
“好啊。”何尔楠一口答应。她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装进公文包里，同简以曦一同离开医院。
上车以后，她意识到自己落了一份文件在病房的沙发上，便转头回去拿。
简以曦在车上等她，低头看见公文包有张纸因为刚刚的翻找露出一个角。
上面有几个熟悉的字——秦执风。
想起秦执风偏头痛发作时的痛苦煎熬，简以曦又好奇又关心，鬼使神差地伸手将文件拿了出来看。
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只是有一段话引起了简以曦的注意。
“最近我能闻到一个人的体香，以她为媒介，可以闻到任何东西的气味。”
底下还有一行红色小字“他六岁丧失嗅觉以后，这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国内外也并无先例。待研究。”
她？
刹那间，简以曦脑海中像走马灯一样浮现出她和秦执风相识以来的所有画面。
没有嗅觉的人不会被她自制奶茶的香气俘获；没有嗅觉的人对食物的欲望很微弱；没有嗅觉的人没办法领会奇楠根雕的异香……
她陡然产生一个猜测，这个“她”是她。为了证明这种想法，她在纸上翻来覆去地找日期，最后看到页脚有一行表示日期的数字。
就在前几天，何尔楠写了这份档案。
而病人自述的“最近”，也意味着这个“媒介”是她。
一下子，所有事情都串联起来。
他待她与众不同，原来是有这层原因。
简以曦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喜是悲，只有一点确定无疑——她为他重获嗅觉而开心。
抬眼之时恰好看见远处的奶奶，出来晒太阳，奶奶走得很慢，但是很稳，很是享受这秋日的暖阳。
倏忽之间，简以曦觉得她和秦执风这样相处最好不过，这不就是最坚定的社会主义友情吗？
人生得此权贵……啊不是，人生得此好友，夫复何求！
……
下午，万执大厦。
简以曦一走进办公室就给杜思若下命令，“最近我们要抓紧进度，让王司柏把设计图纸给我看。”
听到偶像的名字，杜思若一改麻木敲键盘的模样，变得精神抖擞，“好的，马上！”
“还有丛新，我已经把配方给他们了，他们怎么还不生产样品？”
“我今天早上问了他们，他们说明天开始国庆放假，很多人休假，假后再把样品寄过来。”
……不愧是外企，上上下下都是度假至上的人。
内心一阵吐槽，简以曦也拿他们没办法，只好说：“放假回来第一天就催他们。”
“好的。”杜思若马上应承，她见老板愁眉不展，便安慰她，“现在一切都是按照计划进行，不用太担心。”
“嗯。”简以曦想了一下目前的进度，确实不错。
但她想做到万无一失。
七周之后会举办国际香水展和香水届奥斯卡Wiwi奖，在那之前香水成品必须生产出来。
她要让醉沐在展会上大放异彩，以此作为奶奶七十大寿的礼物。如果还能拿到Wiwi奖，圆了奶奶多年的心愿，就再好不过了。
为了这两个目标，难得的国庆假期她都不打算休息了，准备加班艰苦奋斗。
脑海中浮现一串长长的待办事宜清单，简以曦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摇摇头将这些负面情绪抛开，坚定不移地走向办公室。
还没走开，张珊就过来了，她笑着说，“简总，下周我们顶层的万执员工去团建，要不醉沐也一起？”
听到团建，简以曦心思活络起来，醉沐自从成立还没有团建过，去玩玩也挺好的。不过下周……下周不是国庆吗？
“你们要用假期办团建？”
张珊一怔，楞楞笑了，看来简总创业的时间太短，对一些规则还不清楚，她耐心给她解释，“是啊，向来都是假期办的。”
“这样吗？”简以曦听了眉头一皱，觉得不甚合理，她对着杜思若小声嘀咕，“团建是公司要求办的，算是公事，应该放在工作日吧。”
杜思若欣慰地连连点头，自己老板就是这么明白事理，就是这么好，不枉她们这些员工对她死心塌地。
一旁的张珊有些尴尬，她也知道这个道理，可这是从公司建立就约定俗成的事情，不好更改，就一直将错就错了。
“以后团建安排在工作日。”
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将她们三人吓得一激灵。
简以曦猛的回头，发现秦执风就站在离自己两步远的地方，默默地看着她，眸底似乎有些……委屈。
她刚想看真切一点，秦执风就大步流星地走了，仿佛无事发生，让她不禁怀疑刚刚说话的不是他。
可如果不是他，又有谁敢用这种命令式的口吻。简以曦摸不着头脑，便不去想这件事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张珊和杜思若相视沉默，直觉告诉她们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待他们二人走远，张珊咬紧下唇，对杜思若挤眉弄眼，急切地询问，“他们两个？”
杜思若眼珠骨碌一转，脑海中浮现那天她在简总家看到秦总的场景，如今一切都对得上了。然而她是不会出卖自己亲爱的老板的，当即摆出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不知道啊，可能……”
一番打哑谜般的眼神交流以后，张珊没能从杜思若这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她不甘心地呼了口气，又看到自己手上的团建文案，顿时做了一个决定，然后咬咬牙走开。
张珊来找简以曦了。
她满脸笑容地礼貌询问：“简总，团建时间定在下下周一，大家放假回来的第一天团建，怎么样？”
“啊？好啊。”不知道为什么张珊来问自己意见，简以曦只诚实地回答，反正在工作日就行。
“你看，这上面有些活动，哪个比较好呢？”张珊把手上的文案递给简以曦，为了让这对话显得不那么生硬，又解释道：“每个人都有选择权，最后选哪个活动的人多我们就去哪个。”
“嗯，这样挺好的。”简以曦赞成地点点头，认真地看了各种活动，有爬山、骑行、参观名胜古迹……最终她选择了野餐。
“好的，谢谢简总。”张珊如释重负地拿回文件，离开办公室。
回到工位之后，张珊春风满面，看着那张提案欣慰地傻笑，好似重获新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