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池脸色有些绿，“我不相信，你带我们去镇上转一圈，这路灯都没几个亮的，你少忽悠我们。”
“我的大老板诶，这已经是镇上了，我这出租车还是镇上仅有的六辆之一。要不然我也不敢收你五倍的价钱。”师傅已经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师傅，我想问一下，新闻里不是说这里有很多工厂入驻吗？按理不应该这样啊。”吱吱忍不住问道。
“诶，别提了，以前是落户了工厂，但是小地方，工资高不起来，年轻人就都到沿海打工去了，打工赚钱去市里买房子，这里人就越来越少了。
再加上前两年为了引工厂进来，挖了好多山头，环境越来越差了，留下来的都是老一辈了，舍不得这里。
现在连工厂都关了好多家，只剩下一两家了，前段时间还爆出水污染丑闻，估计也快倒了。我劝你们没事就早点回去，这地方没什么好玩的。”
陆吱吱谢过师傅，拉着一脸不情愿的顾星池下了车。
刚放好行李，楼下就开始乒乒乓乓，“老板娘，没有电梯也就算了，怎么热水也没有？”顾星池像下乡的城里小媳妇似的。
老板娘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指指旁边，“热水供应时间，看仔细了，下次记得早点洗。超时要额外收费。”
“那wifi有没有？”
“有，30块钱一天一个房间。”
“你这是抢钱吗？”
“你可以选择不用啊！”
“空调是不是能用的啊？”
“能用，但是要另外收50块钱一天。对了，遥控器要先交200块钱押金。”
“要不，我把出租车师傅叫回来，我有他电话。”吱吱提议。
“不用！”
吱吱觉得顾星池现在翘起的嘴角至少能挂两个酱油瓶。
“老板娘，来套齐整的，两个房间都要。”顾星池把卡拿出来，往桌上一摆。
“不好意思，小地方不能刷卡，只支持现金和微信。”好了，两个他都没有。
“还是我来吧。”吱吱无奈拽过顾星池。
楼梯上，吱吱走在前边，满脸苦恼，“你这人真是奇怪，这年代居然不用手机支付，身上就只有现金和卡？”
顾星池有苦难言，总不能说他哥只准许他用现金和信用卡吧。说起来，连自己工资卡什么样他都没见过。
好不容易过完鸡飞狗跳的第一晚，没想到客户方来接的人，联系不上了。
等了许久，转了几手电话，才联系到一个能说明白事的人。
来人留着一头极短的圆寸，不过发尖还是有些肉眼可见的黄色。
“请问你们是我爸联系的第三方检测公司吗？我是李自强。我爸就是联系你们的李叔平，李家村村长。”
赵程赶忙走上前，“你好，我们就是容海集团海州分公司的。李大叔怎么没来啊？”
“哦，他病了，叫我来接你们。”小伙子随口一说。
顾星池拦住吱吱，“这位小兄弟，我们怎么相信李大叔是你爸爸？”
少年不耐烦地往牛仔裤兜里掏了掏，“呐，身份证，你们自己对一下，如假包换。”
四人对完没问题，只能半信半疑跟在他身后。
“坐这个？”顾星池不可置信。
乐乐跨上三轮车，“得了啊，顾星池，不乐意可以走路，又没人逼你过来。”
最后在三人的「殷切期盼」下，顾星池也被拉上来了。车子「突突突」了大半个小时，才到目的地。
第38章
新安现状
村子本是被群山环绕，如今双目下却是裸露的黄土，远处都是半边或大半被挖空的山，还有建到一半废弃的钢筋混凝土。
本应该是水清山绿的小村庄，如今却只能用面目全非来形容。
据李自强说，李家村本来只是一个全国排得上号的贫困小村，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就吸引了好多工厂公司来这里开发，起初村民们都挺开心的。
毕竟这附近的村镇都这么祖祖辈辈穷着，眼下突然来了这么多大好发财的机会。
拆迁的卖地的卖山头的，祖坟能卖的估计都卖了。结果，村民期待的新城镇没有到来，污染逃亡重病倒是纷至沓来。
一行人来到村头第一家，李大叔正躺在门槛边上晒太阳。
听见李自强吆喝，人来了，顿时万分激动，挣扎着要站起来，“可把你们盼来了，诶，我这个村长，算是白做了。我对不起李家村的祖祖辈辈。”
吱吱见他站起来有些不稳，便问，“李大叔，您这腿？”
“诶，老毛病了，不碍事。一到降温或者阴雨天就犯病。”村长面色有些无奈，“对了，刚刚带你们回来的就是我小儿子。强子，你们有什么事都可以叫他。”
村长说完，又朝屋里喊了句，“强子，你弄完了没啊，带陆工他们去外边看看了解了解情况啊！”
“好，来了，别催了。”少年一脸不情愿。
走出院门，前边就有一条不算窄的溪流，村民们的房屋基本都是依这溪流而建。只是这水看着虽然不算特别清澈，气味却着实有些难以形容。
“这水以前就连着村头的井，我们这世世代代都打这水来喝的，难以想象吧，现在是越来越臭了，真是见了鬼了。”少年有些烦躁，发泄似的搓搓头上刚冒出的发茬。
“现在村里只有那一家做人造皮革的工厂还在开了，那烟囱一到晚上就冒白烟，白天倒是很少排水出来。
但王二球说一到晚上他家旁边那个出水管，就那个排废水的水管啊，咕噜咕噜排个不停，味道就跟现在这个味一样。
说来也巧，我也是那天去镇里网吧上网，无意中看到的新闻，然后回家提了一嘴你们公司，我爹听了我讲陆小姐的事，就让我想办法一定要找你们过来。所以我才写信过去的。”
顾星池挑眉，“你们这个问题不应该找我们，应该找环保局。”
“你以为我们没找过？”强子一脸鄙夷，“当初还上了电视，最后来了几个人取了点水什么的，带回去，这事就算完了。”
“检测结果公布了吗？”吱吱问。
“电视上说没有问题，都是合格的。问题是你们闻闻，你说说，你能信吗？
再加上我们村里，王二球他妈，李麻子他爹，还有赵春花她姑都得了癌症，可不就是天天喝这水，吃这些地种的菜得的，现在村民天天担心得癌症。
村里人每天上我家，让我爸做主想办法。他自己打的包票一定要找个公正廉明为百姓办实事的单位来做检测。之前我们市的那些单位，村民都已经不相信了，但这次我们相信你们一定能查出来。”
吱吱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将事实说出来，“我们可以负责取样检测出具报告，但也只对所取的样品负责。你的诉求说实话，是需要有关部门介入的。我们也解决不了。
不过，如果结果真是超标准，到时候你们可以拿结果去通过正当手段，争取自己的合法权益。不管是要求企业搬离还是赔偿，我相信到时候政府肯定会为你们主持公道的。”
陆吱吱交待完，一行人便开始沿着溪流往源头走，又去工厂周围看了看。
回到李大叔家，四人围坐在圆桌旁。
吱吱面色有些沉重，“看来取样情况会比较繁重，整个系统涉及太多因素了。”
她又侧过头问乐乐，“我们带了多少取样器和瓶子？”
“取样器一次性的，我倒是拿了一大包应该够。样品袋也够，但是水样瓶只有二十多个，气体袋倒不少。”乐乐略一思索，说出个大概。
“主要是时间和运输上怕也来不及。”赵程说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如果按我们之前坐火车返程的话，气体那个就是个问题。一次肯定取不完整。”
吱吱皱眉，“开车会快一点，可是现在跟公司申请，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要不我先问问。”
吱吱拿起手机转身去外面打电话。赵程和乐乐埋头制定采样计划。
“不凑巧，公司的车已经派出去了，最快到这边也得明天中午。”吱吱面色有些沉重。
“你们都不问问我？”顾星池一脸幽怨。
吱吱无奈转头，一脸佯装的认真，“好，那我现在问你，你有车今天晚上能用吗？”
“有啊！”顾星池答的飞快。末了还朝她眨眨眼。
“好吧……”吱吱投降了，自动忽略他的期盼。“那我们四个有会开车的吗？”
“首先说明一下，我有驾照，但是没开过。”吱吱举手。
“我也是，只开过两三次，行吗？”乐乐也有点忐忑。
“肯定不行啊，谁敢坐你俩的车。”顾星池差点跳脚。
“那要不顾星池你和赵程两个晚上带样回去，开车三四个小时也好轮换。”吱吱边看方案边说着。“我和乐乐取晚上的样，等明天公司的车来，再一起带样回去。”
“不行……”顾星池拒绝的飞快。
吱吱看着他，一脸莫名其妙。
“你们两个女孩子，大晚上的，不安全，必须留一个男的。”
赵程也推推眼镜，点头赞同，“确实，你们两个太危险了，必须留一个我们自己的人。”
“那你们俩，谁留？”乐乐问出了关键。
“顾星池，你回去吧，车是你找来的，你最熟悉。而且本来这次工作安排的就是我们三个人，最不该受累的就是你。”想不到关键时候赵程做出了决定。
吱吱也赞同地点点头，“而且赵程还戴着眼镜，晚上开车也没那么方便。”
顾星池眼睛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还是忍着没说话。
“那就这样决定了，吱吱姐，那我们现在先快看看计划。”乐乐催促道。
第39章
入局
“土壤样白天可以取完，就按我们之前草图画的辐射范围取样。水样就按我们之前看的前中后三段还有那几个关键排水口。
气体样和土壤样取样方式一样，也按辐射范围分布。”赵程边解释边做计划。
“气体和水样如果按村民之前提供的线索和说法，可能要增加取样频次。”吱吱撇头问乐乐，“我们的工具够支持多高的取样频率？”
“如果按现在的数量，只够6个小时一次。”乐乐神色慎重。
“要不减掉几个排水口？”赵程建议道。
“不行，那几个排水口是村民反应的最关键的几个。要不这样，上段我们就取一次，下段和中段直接取排水口汇入的交点处。”
赵程赞同地点点头，“吱吱你说的，也不是不可行，排水口离溪流的距离不远，又没有其他支流。这样取俺现在的情况影响倒不大。”
乐乐又埋头算了一下，“如果这样的话，频次可以提高到3个小时一次。”
“那你们整晚都不用睡了。”顾星池打了个哈哈。
他们三人倒是觉得无所谓。
等制定完详细的计划，已经接近饭点。李大叔热情地邀请他们吃了午饭，席间，李大叔的大儿子恰好也在，他们几人终于一起吃了顿像模像样的饭。
李大叔大儿子倒是比李自强安静一些，人有些憨憨的腼腆。吱吱对他礼貌地笑了笑，算是打个招呼。
吃完饭，几人就带着工具出去采样了。大概过了三四个小时，顾星池接了个电话，车到了。
吃了晚饭，采了第二波水样和气体样。乐乐又封箱装好，检查确认标记，才落锁作罢。
顾星池迟迟不肯开车，扭扭捏捏地看着她。吱吱知道他肯定有话要说，“怎么了？”
“我就是有点担心，赵程行不行，看着文文弱弱的。万一遇上点事，他能顾的来吗？”
吱吱无语凝噎，“大哥，现在是法治社会，你想太多啦。况且，你就不能盼点好的吗？”
“反正万事你多长个心眼。这地方信号也不咋地，有些老话说的还是有根据的，电影盲山你看过没，反正我明天早点催公司那边过来。”
吱吱看他一副被迫害妄想症似的，“啊，你明天还来？别了吧。今晚开车回去也够累的了。明天我们就直接坐公司车一起回去了。”
顾星池看着吱吱一副万分嫌弃的模样，感觉自己真是大受伤害。
李大叔在院子里生了火，又堆了好些柴，众人倒也不觉得那么冷了。
吱吱本想给梁云庭发视频，看看大山里的星空，奈何信号实在太差，发微信都断断续续的，只能作罢。
上半夜大家还能嘻嘻哈哈熬着夜，采了第四波以后，吱吱和乐乐两个女生明显有点扛不住了。
今天一整天的工作量确实太大了，连赵程这个男生也有些吃不消，别说两个娇滴滴的女孩子。
“等下你们休息吧，我一个人去就好了。”赵程看着她俩，有些担忧。
“还是一起吧，你也挺累的了。再说气体样跑的远也都是你取的。水样近一点，分给我们已经轻松很多了。”
“是啊，赵程，吱吱姐说的不错，我们俩已经相对轻松很多了，怎么着也不能把所有的活儿都给你做。你放心吧，我们现在时间还没到，还能打个小盹。”
“对，而且上半夜都是你去巡查的，你都没坐几分钟。你先休息一会，等下我和乐乐去看排水口。”
赵程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陆吱吱在公司会这么招人喜欢，以前没经常接触不觉得，现在他倒觉得是那些人太过肤浅了。
突如其来的一个冷颤，陆吱吱瞬间清醒了过来。
差不多凌晨四点了，比该去巡查的时间晚了十多分钟了，她看着小师妹乐乐睡得眉头紧锁，赵程也难受的翻来覆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