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良缘——叶信言
时间:2022-04-02 08:51:08

 
那男人面色微变,犹豫的目光触到张洵腰间佩戴得上好羊脂玉佩,立刻将匕首收了回去。寻常人家怎会有这种东西?看来这人的身份不会有假。
 
他对面前的几人拱了拱手,道了声:“得罪了!”
 
说完,男子甩开大步走了出去,片刻后便消失在了巷子口。
 
沈瑜直看着那人走远,才稳下心神,今日多亏张洵解围,虽说他来得时机太过巧合,但这次确实得益于他的相助才化险为夷,如果没有他的出现,她简直不敢想象那男人会拿着匕首干什么。
 
这样闹腾了一番,春燕和张妈还惊魂未定,半晌没说出什么话来,今日的生意显然做不成了,
沈瑜已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她温言劝慰了两人几句,又吩咐春燕先扶着张妈到后厨休息。
 
沈瑜走出铺子时,张洵还在外面等着,他看到沈瑜出来,眼睛蓦然一亮。
 
虽然粗布釵环,却依然遮挡不住少女昳丽的眉眼与身形,她的袖口挽起一部分,露出皓白如瓷的手腕,手中托着一只碧绿的早春荷叶,里面包着几只宣白松软的包子,还冒出丝丝蒸腾的热气。
 
沈瑜感激张洵出手相助,但左思右想,自己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只能送几只包子聊表谢意。
 
张洵接过,眼睛直盯着沈瑜,笑道:“谢过阿瑜姑娘了。”
 
沈瑜有些不自在的往一旁挪了挪,轻声说:“今日多谢张公子。”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张洵低笑两声,他的眼神飘忽到沈瑜纤细的手指上,兴许是做多了粗活,这手若再不好好养着,只怕要变得难看了。
 
张洵咳了一声,特意凑近沈瑜身旁,把早已经想好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阿瑜,你我并非全然不识,不用这么生分。你看看你,为了挣这点银子,把自己弄的那么辛苦做什么?我是真心想娶你的,虽说我家里已经有正妻,但即便你做个妾室,我也不会委屈你的。我保证,只要你嫁过来,沈家所有的花销都由我来出。。。”
 
“张公子,”沈瑜打断了张洵滔滔不绝的话,她觉得有必要将自己的态度明白地告诉他,以免他再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我虽与张公子只有数面之交,但却听说过公子为人,你我秉性不同,即便强求在一起也会有诸多矛盾,还请公子以后歇了这个心思,不要再提此事。”
 
沈瑜说完这些话,弯腰浅施了一礼,她知道这话说的有些重,还有可能会得罪张洵,但若不就此说开的话,只怕对方还会纠缠。
 
张洵欲拦住沈瑜再说几句,但她身形灵活,早已经回身进到包子铺里去了。
 
驻足在外面片刻,张洵冷冷地看了几眼“食来香”的招牌,而后暗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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蕤蕤黄柳丝,茵茵繁花垂。
 
城外的河堤上,绿柳成荫,繁花绽放,微风拂过,潺潺春水荡起一层涟漪,觅食的野鸭欢快地向漩涡处划去,还以为那里有游动的群鱼。
 
但乐安县的县丞、主簿等一众大小官吏却无心欣赏这一风光。
 
根据来信得知,今日晌午,新任乐安知县便会到达本县。
 
他们已经在回城必经的官道上等候多时,几人频频抬头向北方望去,简直望眼欲穿。
 
终于,在吴县丞又一次抬眼张望过去的时候,道路的尽头缓缓驶来一辆乌篷马车。
 
吴县丞激动地带着众人迎了上去,不用说,这必定就是陆知县乘坐的马车了。
 
马车在众人面前停下,赶车的马夫是个年轻劲瘦的小伙子,神情肃穆稳重,一双鹰目凝视前方,正是陆琢一直带在身边的贴身护卫李昭。
 
李昭看了眼身着官服的吴县丞,转首低声对车内说:“公子,县丞带人来接了。”
 
车内传来男子低沉悦耳的声音,“知道了。”
 
修长匀称的手指掀起车帘,陆琢向候在外面的官员看了一眼,然后从容不迫地下了车。
 
狭长的凤眸微眯,陆琢一一打量过去,来迎接的是乐安县的县丞、主簿等人,众人想必等的时间已经不短,有的额头上已渗出了汗珠。
 
陆琢微笑着颔首,与众人温声打了个招呼:“劳烦诸位久等了。”
 
自陆琢下了车,吴县丞眼睛差点看直了。
 
他对陆家有所耳闻,陆家是金陵望族,世代家风清正,人才辈出。陆琢祖父曾为国子监祭酒,人虽已逝,声名犹在,其父专心治学,任教于金陵书院,乃是颇有声望的学问大儒。
 
而陆琢,据说是刚过弱冠之年就中了进士,此前曾在翰林院呆了一年,今年朝廷有意外放锻炼这些年轻的进士,陆琢就被派到富庶的乐安县任知县。
 
但他没料到,这知县大人年轻也就罢了,竟然还长得这么俊!
 
陆琢身姿挺拔如松,只是穿了身简单的白袍,却气质斐然、俊逸不凡,再加上他神情温和,声音清朗,更让人觉得是一位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吴县丞心中赞叹几声,这相貌,这通身的气度,必得是诗书望族才能养得出这样丰神俊朗的男子。
 
午时早已过去,接待的官吏还未用饭,陆琢与众人寒暄几句后,吴县丞寻了个时机,说:“大人一路辛苦劳累,下官在宅邸内备了薄酒为大人接风,还请大人随我等前去。”
 
陆琢并不推辞,他温声道谢:“既然如此,就有劳各位带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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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蕤蕤黄柳丝,茵茵繁花垂。---改自唐代常建的《春词二首》菀菀黄柳丝,濛濛杂花垂。
 
 
第4章
 
 
转眼已过几日,“食来香”包子铺的生意越来越红火。
 
清晨,东街杏花飘香,包子铺前打扫得一尘不染。
 
空阔的铺子前摆放了几张桌子和条凳,食客们买上几只包子,要上一碗粥,再看上几眼雪肤花貌的包子铺老板,一整天的心情都明媚起来。
 
陆琢已到乐安几日,他近日一直呆在县衙浏览本县的卷宗,熟悉基本民情与亟待解决的问题,今日才抽出空闲来,趁着还未到上值的时间,到县里的东街暗地调访商户。
 
李昭亦步亦趋地跟在陆琢身后,两人都做寻常打扮,若是单看衣着外表的话,会误认为新上任的知县大人是个俊美得年轻书生。
 
除了一些在清晨营业的食肆和早点铺子,大部分铺子还没有开门迎客,两人信步在东街走了一段路,目光均被一家叫做“食来香”的包子铺吸引过去。
 
这包子铺不过是个小小的门头,生意却异常火爆,食客排成长队在外侧等候,有的还不断地向铺子里探头探脑地张望。
 
陆琢顿住脚步,若有所思地朝铺子里忙碌的身影看了几眼,为食客拿包子的女子一直在低头忙碌,那身形的轮廓好像有几分熟悉。
 
片刻后,陆琢否认了这个想法,乐安并没有他的亲人与故友,怎会有他认识的女子?
 
不过,这食铺如此吸引顾客,必定有它的特殊之处,既然是包子铺,想来是包子味道鲜美,价格公道。
 
两人出来的早,还没有用过早饭,陆琢对这包子铺也颇感兴趣,还未吩咐,李昭早一步看出了他的心思。
 
“公子,我去买上几个包子?”
 
陆琢负手站在远处,低嗯一声,李昭快步朝包子铺方向走去。
 
还未走两步,便有声音传来:“陆大人!陆大人!”
 
陆琢循声音望去,看到吴县丞气喘吁吁地小步跑着过来。
 
他身形有些胖,肚子微腆,因为走的太急,额头上已经亮晶晶地出了一层薄汗。
 
吴县丞走到陆琢身前,先拱手行礼:“大人,前几日你说要找位长随,我已经替您寻到。此人已在县衙等着拜会,若大人有空闲,不妨先去见一下。”
 
知县需统领一县政务,事务繁忙,加之陆琢对乐安并不熟悉,若身边有位长随相伴,就相当于拥有一位本地的活字典,遇到什么不懂的地方随时可以向长随请教。再加上他来乐安之前,就对上任知县身边的长随有所耳闻,据说此人见多识广、能力出众,因此便向吴县丞传达了要聘请这位长随的意思。
 
吴县丞自然对这事十分上心,亲自去将人请了过来,如此一来倒是省去了陆琢的许多麻烦,既然人已经过来,需得好好以礼相待,绝不能怠慢。
 
陆琢叫住李昭,向吴县丞道了谢,几人没有迟疑,转身向县衙走去。
 
县衙后堂,一个身着灰袍的中年男子坐在堂内,这人身材瘦削,四方脸面,留有短须,眉毛虽呈八字形,但眼睛却炯炯有神。
 
他脊背挺直,坐姿端坐,眼前的茶水未动一口,时不时地抬头向外看上几眼,这人正是要拜见陆琢的长随刘祥,先前也曾做过沈知县的长随。
 
陆琢迈进堂内,刘祥已经站起身来,笑着施礼见过陆琢。
 
“久闻陆知县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大人不仅貌若潘安,冠如宋玉,年纪轻轻便是两榜进士,前途更是不可限量。鄙人才识短浅,孤陋寡闻,若能跟随大人左右,应属草民三生有幸了。”
 
这话很是客套,既是自谦又有奉承陆琢之嫌,显然深谙官场之道,但从这番话直截了当地传达出一个信息,他愿意继续做陆琢的长随。
 
陆琢不动声色地颔首应下,客气地笑道:“刘长随太谦虚了,本官出来乍到,对当地的风俗民情、各项政务还不熟悉,需得劳烦长随能指点一二。”
 
刘祥眉毛微抬,态度毕恭毕敬:“小人虽然不才,但对乐安各处倒是十分了解,大人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就行。”
 
两人在堂内坐下,刘祥先大致介绍了乐安的富贾豪绅,又从怀中抽出一本册子来,上面详细记载了本县各乡的情况。
 
陆琢仔细看过,虽然他之前已经翻阅过县内官吏人事、各乡乡情之类的卷册,但显然都没有刘祥记载得细致,看来刘祥在辅助前任知县的时候十分用心。
 
默想片刻,陆琢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乐安富庶,来去府城与临县的商队很多,这附近可有打劫商队的匪徒?”
 
刘祥沉吟一会儿,诚恳回答:“这商队虽有零星失盗打劫之事,但若说成群的匪徒,除了去年那次,再没出现过。”
 
去年那次,说的便是被流放的沈知县所经之事,在他的辖地灾银被匪徒抢走,且之后杳无踪影再也追寻不到,因此才被朝廷降了罪。
 
陆琢思忖片刻,转而论起其他问题,两人足足谈论了两个时辰,清茶喝了有三四盏,直到午时,刘祥才拜别离开。
 
刘祥走后,李昭神情严肃地走到堂内,端上一盘刚热好的包子,“公子,一直还未用饭,先吃些垫垫肚子吧。”
 
陆琢看了眼白生生的包子,哑然失笑:“你去那家包子铺买的?”
 
李昭点头,他犹疑片刻,讷讷地说:“公子,我听人说,那“食来香”包子铺生意好,并非完全是因为包子好吃,而是因为那包子铺的老板长得貌若天仙。”
 
陆家一向对吃食很是讲究,他担心这包子不合陆琢的胃口。
 
陆琢拿包子的手一顿,随即笑着摇摇头。
 
这女子能美貌到什么程度?县城中的人竟然冲着她买包子,也算是一桩趣事了。
 
他慢条斯理地咬上一口,包子肉香四溢,入口鲜美,只就这包子的水准来说,算是十分好的,想来那女子的美貌,应是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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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天边尚有彩霞的余晖,光晕嫣红,犹如玛瑙熠熠生辉。
 
从铺子回沈宅的途中,沈瑜先差春燕和张妈回去准备晚饭,她自己则转了个弯,要去一趟瑞安药堂。
 
瑞安药堂是乐安最大的药馆,里面各种药材齐全,沈夫人服用的药就是从这药堂里买的。
 
沈瑜要亲自去抓药,还有一个缘故,这药堂的掌柜之女阿瑶是她的朋友。
 
沈瑜性格温柔沉静,以前是个喜欢在家习字读书做女红的闺秀,闺中密友仅有几个,但自沈家出了事,这些密友们则全然不顾情谊,对她像是不认识一般。
 
沈瑜虽看上去柔弱,但内里性子却是个倔强的,既然别人对她无情,她也算看清了这几人的面孔,不会再去主动相求。只有阿瑶是个例外,其实说起来,此前两人并无过多来往,仅算是点头之交。
 
但沈家遭难后,阿瑶依然没有看低她,反倒对她多照顾了几分,沈瑜每次来抓药时,阿瑶还会命堂内的伙计多照顾一些,银钱也少要几分。
 
这让沈瑜很感激,虽然家逢变故,但就此结识了一位真心相待的朋友,也算幸事了。
 
春风拂过,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沈瑜跨进药堂的门口,环顾一圈,却没有看到阿瑶的影子。
 
抓药的伙计已经认得沈瑜了,见她过来,便笑呵呵地打过招呼:“沈姑娘,还是按照之前的方子抓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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