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一!”
随着纪无咎一声令下,一道黑影掠过,拦在了青叶前方。
邬青叶瞪着甲一:“连你也骗我!”
她的指责里带着三分愤懑,却有七分委屈。甲一顿时觉得自己辜负了她的信任,愧疚之余,神色尴尬地辩解道:“千岁爷有命,在下不敢不从。”
纪无咎:“……”恶人就是他没跑了。
邬青叶回头面对纪无咎,这下就是纯粹的怒火了:“阿雯的大哥是被我邀去才受了伤,我留下来是为了陪阿雯,又不是对她大哥有什么意思。我甚至不会去照料他,那儿有仆役,有阿雯照看着他,根本用不着我帮忙。”
“你知道我听说你受了伤有多担心吗?甲一又说得含含糊糊,我不知道你伤得如何,一路上连口水都没顾上喝,一点都不敢耽搁。在城门口等着他们开城门的时候,我只觉他们慢得磨人,恨不得上去直接踹开。回来知道你只是扭伤了脚,我才敢把心放下。结果这根本就是你自己弄伤的!”
她一想到昨晚还曾因为不相信他而满腹内疚,就气得压不住火:“你怎么就不能多相信我一点呢?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那种随随便便就会变心,只要看到长得还不错的男人就会去勾勾搭搭的人吗?”
她深吸口气:“谢公子说得还真是没错,我就不该住在你家里,留在这里只是白白让你看轻我而已。”
听她提及谢允非,纪无咎不禁变了脸色:“你别以为谢允非纯是谦谦君子,毫无私心。他建议你搬回莫府去住,只是因为那样他有更多机会见你,可以近水楼台罢了。”
邬青叶更生气了:“别说谢公子不是那样的人,就算是,没有谢公子、甄大哥,还会有张公子王公子……说到底,还是你不相信我!”
纪无咎再次探身拉住了她。邬青叶正要甩开他,他却用另一手勾住了她的腰,将她揽向自己怀中。
邬青叶挣扎中踢到了他的脚踝。纪无咎咬紧牙关,从齿缝间倒吸了口凉气,却仍是搂住她不放。
邬青叶仍旧挣扎不休,她又有股子蛮力,纪无咎难以拥紧她,只能道:“青叶,青叶,你能不能听我说句话?”
“你先放手。”
“你先答应我不走。”
他脚上带伤,行动不便,邬青叶如果真要挣脱,并不是做不到,但终究是不忍心对他下重手,恨恨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呀!”
纪无咎张了张口,却突然失语。
她就在他怀中,因为气恼与挣扎,娇俏的两颊变得绯红,眼眸却因怒火而变得更为明亮。
丁香紫的丝带正垂在她耳际,珍珠温润的光泽把她的眼眸衬得更为清澈动人。
他望着怀中怒气冲冲的少女,本来想做的解释也好,道歉也罢,统统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只想紧紧地拥着她,直到这一辈子终结,如果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也要一直拥着她,绝不放手。
“青叶,嫁给我吧。”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止。
她愣愣地望着他,像是没听懂他说什么似的。
所以纪无咎又问了一遍:“青叶,嫁给我。我们成亲好不好?”
邬青叶一时转不过来,刚才他们不是还在吵架吗?怎么突然就说起婚嫁来了?
纪无咎见她仍是没有应答,不禁焦灼起来:“你到底答不答应?”
邬青叶:“不是,我们不是正吵着架吗?”
“哪有夫妻不吵架的。你先答应嫁给我,然后我再陪你吵个够。”
邬青叶:“……是我喜欢吵架吗?还不是因为你小鸡肚肠,整天乱吃醋。”
纪无咎:“这些以后再说,你先答应我。”
邬青叶还有些愣怔:“你不是公公么?能够娶妻吗?”
纪无咎“嗤”了一声:“我要是想娶妻,消息传出去,媒人能从家门口一直排到城南明德门,再兜个圈绕回来。”
邬青叶翻他一个白眼,站起来道:“行啊,你去请媒人给你找妻子好了!”
纪无咎伸手把她拉了回来:“扯远了,我这会儿就只问你,到底嫁不嫁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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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求婚了求婚了】
【抱歉,今晚来不及写完下一章了,明天早一点更新吧】
【嫁嫁嫁!快点嫁!再不驾我的马都跑了。大过年的这么大个好消息哈哈哈哈哈】
【终于!还是要受点刺激才肯把求婚说出口啊!】
【嫁嫁嫁!下章就成亲吧】
-完-
第94章 、【游江】
◎疼吗?◎
邬青叶干脆利落地回答:“不嫁。”
纪无咎:“……”
邬青叶用脚跟轻轻踢了下他的脚踝。
纪无咎嘴角一抽:“咝——”
邬青叶:“疼吗?”
纪无咎咬着牙道:“不疼。”
邬青叶挑了挑眉,作势又要再踢。
纪无咎急忙护住伤脚:“疼,疼!不能再踢了,再踢就是伤上加伤了。”
邬青叶恨恨道:“知道疼为什么还扭伤自己?不知道我会心疼吗?”
纪无咎心说就是知道才这么做的,不过他是绝不会把这话说出口的,至少在她答应嫁他之前不会说。
邬青叶停了停,见他默不作声,然而脸上的神情分明没有半点愧疚,不由轻叹口气,道:“如果你没法相信我,仍然怀疑我的真心,我也没法答应嫁给你。”
她本坐在纪无咎怀中,说完这句便要起身离开。
纪无咎手臂往回一收,又将她搂了回去。
邬青叶秀眉一挑,就要发作,却见他垂下眼睫,摇了摇头。
“青叶,不是我不相信你。我不敢相信的是我自己……”
他长于权谋,操纵人心。他殚精竭虑,近乎贪婪地攥取权势、聚敛财富,因为那是他唯一能够抓住的,并借以证明自身强大的事物。
如今的他位高权重,富可敌国,只手遮天。
但内心深处他知道自己是谁。他只是个手艺寻常的木匠的儿子,是个身体残缺甚至不能自称为男人的阉人。
他没有一天不在害怕,害怕自己犯错,害怕失去这一切。
所以他近乎偏执地追求细节,追求完美,痴迷于掌控一切的感觉。
包括与青叶相处时,也是一样。
他其实是相信她的,可他仍旧会不自觉地试探她,试图掌控她的一切。
因为在内心深处,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更害怕有朝一日她醒悟过来,看清这一点。
邬青叶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话里的含义。
他在她面前始终是那么强大而骄傲,常常会让她忘了他身体上的残缺,忘了他有多在意这一点。
她转身抱紧他。
安静地相拥片刻,邬青叶在他耳边道:“我要是答应嫁给你了,你得发誓,你再不能骗我,也不能随便怀疑我,更不能再做出这种弄伤自己的事。”
纪无咎稍许松开她一些,眉眼间尽是掩不住的狂喜:“你答应了?”
邬青叶白他一眼:“我没答应,你还没发誓呢!”
纪无咎正色道:“我对天发誓,以后再也不怀疑你,也不会再弄伤自己了。若有违此誓,就让我真的断条腿。”
“还有不许再骗我!”
“绝对不骗你,再骗你就断两条腿。”纪无咎发完誓,见邬青叶没有表示,轻轻摇了她一下,说道,“我誓都发了,就当你已经答应嫁我了。”
邬青叶含笑点了一下头,又补充道:“要正正经经地成亲才行,得有媒人、有聘书聘礼、还有……”
“有!要什么都有!”纪无咎在她唇上重重亲一下,大声唤人,“去找个媒人来!”
按着寻常的流程,三书六礼来来回回总要不少日子。这桩婚事好在两厢情愿,既用不着男方女方家里来回跑,也没有试探询问与说合的必要。
纳采之礼按古制,该用大雁一对,不过大雁一时半会儿得不来,寻常人家也用成对的羊做礼,羊者,祥也,亦是吉祥之物。
纳吉问名的时候出了一点小小的波折,邬青叶出生时她爹请濮秀才记下了生辰八字,装在一个红纸封里。她一直妥帖地保存着,直到被方家村的村民搜家,红纸封也被打开,那张写着生辰八字的纸不知道掉哪儿去了。她还记得自己出生的年月与日子,推算一下便知年庚,唯独记不清时辰,只知是早晨的那段时候。
但这也不算什么,算命先生已经被嘱咐过,务必要将八字合上,便挑了个相合的时辰,如此来算,自然是匹配无比。
合过八字,便是纳征。纪无咎让林四娘拟了张礼单,金银玉玩、丝帛皮毛、首饰衣装、酒食等等,大多都是府库中就有之物,只是要花时间整理出来装箱而已。只待置办齐备之后,便统统送往小南园。
纪府中有专司制衣的绣娘,清楚青叶的衣裙尺寸,只是喜服的缝制与绣花都需要时日,也不能太过仓促了,所以最后择期,定在三个月之后正式成婚。
纪无咎让账房给府中仆役每人加一个月的月钱,府中上下皆大欢喜,人人笑容满面,喜气洋洋。
用过晚饭之后,纪无咎要带青叶出门。
邬青叶不由讶异:“你腿都瘸了,不在家养伤还出门?”
纪无咎满不在乎地道:“小小扭伤而已,除了走路不便,乘车坐轿哪儿不能去?”
他自己都这么说了,邬青叶也知道他脚伤没什么大碍,便由他了。只不过不管她怎么问去哪里,他都不肯说,只神神秘秘地道:“到那儿你不就知道了?”
邬青叶被他勾起好奇心,猜了好几个地方,他都摇头说不对。
马车一路往城南而行,终于停下,邬青叶满怀期待地下车,不由愣住。
眼前是一道曲折蜿蜒的江河,夜色下,水面倒映着两岸亭台楼阁的灯光,从远处传来悠扬的乐声与歌声。
纪无咎说道:“这便是芙蓉江。”
她转身拽住了纪无咎的胳膊:“我们要去江边?”
纪无咎感受到了她的紧张,莞尔道:“不。”
邬青叶才松了口气,就听他接着道:“是去江上。”
纪无咎坐上肩與,朝她举起双臂:“我不介意抱你过去。”
邬青叶听出他话音里的笑意,不由瞪了他一眼。不过她也知道,就算再紧张再害怕,她也要自己去克服。
她已经在汤池里泡了许多日子,鱼池边也呆过,但那些只是小小的水池,她深知它们是淹不死人的。
眼前却是广阔的自然水域,只是远远地望一眼,她就禁不住颤栗起来。
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她才发觉自己的五指已经攥了起来。
他轻轻揉搓着她的手,她一点点放松下来,随后深吸口气,抬步往江边走。
纪无咎虽然坐在肩與上,却始终牵着她的手,直到江边。
邬青叶太过紧张,以至于到了江边才发现岸边停靠着一条大船,船上居然有房间,房间四面都是雕花的槅扇,灯光从窗棂间透出来。
纪无咎告诉她,这叫画舫,他们就是要乘着这艘画舫游江。
游江!邬青叶这才知道他方才说“去江上”并不是在说笑,而是真的要去江面之上!
岸边与画舫之间架着特别宽阔的跳板,足够四五个人并肩通过。
邬青叶探头望了眼,从木板的间隙可以看见下方漆黑的水面。
江浪翻涌,拍打着两岸,发出一阵阵有规律的哗哗声。
纪无咎见她迟疑,便道:“也不是一定要今晚上船,明天后天还可以再来。”
邬青叶抿了下唇,抬脚踏上木板。
脚底下的木板是晃动的,邬青叶只觉心慌,急忙又把脚缩了回来。
但是纪无咎问她要不要回家时,她却又摇头。
纪无咎一把将她拉到怀中,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然后示意抬肩與的人上船。
邬青叶既是紧张的,也是因为窘迫,把头埋在他肩窝里不肯抬起来。
纪无咎轻轻拍抚她的后背,无声地笑。
直到坐在了画舫之中,四面都有槅扇,不是直接面对水面,邬青叶才变得放松了点。
艄公收起跳板,将画舫撑离岸边,直到水深处。
邬青叶虽然紧张,却也觉新奇,望着艄公忙这忙那,也能让她分心。
画舫在江面上漂浮着,缓缓顺流而下。
芙蓉江两岸建有不少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错落有致,水中的倒影与其相映成趣,远远望去,让人一时分不清真实与虚幻。
邬青叶坐在画舫之中,看不清江面,只看得到两岸的江景,便没有那么容易联想到落水。
画舫在江中行了一阵,水面渐渐开阔,江水汇入前方的湖泊。
在江口处,艄公停住了画舫。
邬青叶回头看了纪无咎一眼,心知是他提前安排好的。
纪无咎微微一笑,示意她往湖的方向看。
一轮明月高悬夜空,湖面倒映着月光,银镜一般。
湖中心有一座小岛,岛上有座小楼,四面临水。就在邬青叶看过去的时候,从小楼所在之处,突然窜起数道流光。
漆黑的夜空中,随之绽开五色的光华,有若花朵盛放。
空中的光华转瞬间熄灭,但紧接着又有新的流光升空,绽放出更多更绚丽的花朵。
湖面清晰地倒映着变幻的光色,更添绚烂。
邬青叶以往过年时点过爆竹,也看人放过炮仗,烟花却只是听说过而已,从未亲眼见过。而不管说的人形容得如何天花乱坠,也只有亲眼看过才能真正体会到这种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