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气得红了眼,万之褚起身拍了拍老太太的肩膀,扶着她说道:“祖母,何必为不相干之人生气,不值当的,我陪您出去走走。”
老太太听着这话,回头望向万之褚,眼泪就落了下来,万之褚伸手给她抹了泪,柔声道:“走吧。”
出了院子,祖孙俩都沉默了一阵缓和了情绪才开口说话。
“我早间刚起来,这府中就传得沸沸扬扬了,说你收了李棠为妾,还有半夜又将人赶出去之事,这些本是你房中事,由着你自己喜欢来,但李棠的身份特殊,我难免担心。”
“祖母放心,官家那边是同意的。 ”
他话落,老太太沉默了片刻道:“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李家虽没了,但前太子还囚禁着,这六娘子到底是何那人有过婚约的人,帝王心难测,你这般行事,要小心。”
老太太语重心长,万之褚点了点头,脑子里却一直回荡着那句到底是有过婚约的人,关于李棠和傅祁祯的婚约,他最清楚不过了,毕竟,李棠为了傅祁祯能让他死,他怎会不清楚。
“孙儿知道,祖母放宽心。”
他轻声应着,老太太侧眸看了他一眼,试探问道:“给你谈一门亲事吧。”
眉宇未动,良久未语,老太太解释道:“不然再收两房妾氏也行,若只有李棠一人,太过招风,祖母是觉得还是谈一门亲事更为合适,只要说给你说亲,各府一传开大家也就不盯着李棠一人了。”
他脸色有些松动,老太太继续道:“你想这满京城有多少张嘴,背后说得多难听,她那样的姑娘,听见了指不定多伤心。”
老太太是觉得万之褚心中有李棠,刚才那么说他还有松动意向,向着李棠的方向去劝说他,他说不定就应下了,但没想到话说到这份上,万之褚忽然笑了起来。
“她听了会伤心吗?那改天得带她出来听一听别人是怎么说的。”
老太太顿时无语凝噎,看着万之褚的眼神变了又变,她这是顺错藤了?
咬咬牙,老太太换了个方向,继续道:“就算不是为了李棠,那为了你自己,你需要成个亲,你那府上需要一个女主人。”
看老太太这锲而不舍的样子,他拧着眉,良久才道:“以前总想着若成亲的话,得找个两情相悦的。”
老太太急忙接话,“现在也可以,成亲也不是一时就要成,人得慢慢相看,相看对眼了喜欢了,两情相悦了再成亲也不迟。”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没说同意也没拒绝,老太太说道:“我当你是同意了,那我给你张罗一下,你再自己相看,看对眼了咱们再下一步。”
“成。”
这事儿定下来,老太太心头顿时敞亮了,白氏带来的那些晦气瞬间就烟消云散。
临了她还是唠叨着叮嘱了万之褚几句,“李六娘子挺好的姑娘,若不是定给了太子,李家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破,如今李家没了,她跟了你,多余的祖母也不唠叨了,但事事要有分寸,过了的话,以后追悔莫及。”
“孙儿知道了。”
他离开老宅的时候,没再见到白氏的身影,绿芸红肿着脸跟着他回了相府。
在老宅发生的一切,万之褚没有再提一字,老太太生气打了她,被打了就被打了,她更想知道的是万之褚的想法,他是什么意思?
可万之褚不说,她也不敢问,不敢自己找事或自讨没趣。
回到东厢房,炎炎夏日里阳光炙烈,经历过风雨的花草耷拉着头了无生机,宝儿和俩小丫头坐在回廊下绣着荷包躲日头。
见万之褚回来,几个小丫头被吓一跳,急匆匆起身,将东西收在身后。
“她人呢?”
宝儿急忙说道:“姨娘睡着了。”
万之褚脸色阴沉,砰的推开了门,沉声道:“谁让她睡的?”
一众丫头不敢吭声,宝儿心中腹诽,睡觉困了就睡,还能要谁同意?但她也只是心里想想,不敢出声。
将手里的荷包塞给身后的丫头带回去,自己则在门口候着。
只见万之褚怒气冲冲的进了屋内,李棠是真困,这么大的声响也没吵醒她。
走到床榻边掀开床帐,她睡得很沉,脸颊通红,被子只有一个角盖在肚子上,胳膊上颈部胸前肌肤上有大片的红痕,眼神顺着移下去,她的脚踝处也有淤青,他皱了皱眉,轻轻掀开了她裙子,只见她双腿膝盖上,腿上,几乎无一处好的。
那些红痕是昨晚留下的,可她腿上那些淤青,定是有些日子了,昨夜他失心疯了,竟没有发现,他轻轻按了一下,她在睡梦中冷嘶了一声,呢喃道:“疼。”
第5章
◎不幸◎
她低声呢喃后缩了缩腿,皱着眉头翻了个身,大概是腿疼,她翻身翻得有些艰难。
难怪昨晚结束后她走的时候看起来腿很不对劲。
他看着她那红扑扑的脸蛋,还以为是天气热导致的,便将床帐挂了起来,可挂到一半方才反应过来,这屋内的清凉,一点都不热,她这样不会是病了吧?
放下手中的挂钩,朝她的额头上覆了过去,额头滚烫。
他脸色骤变,急忙出了屋冲呆呆候着的宝儿问道:“她睡多久了?”
“主子刚走,姨娘就睡了。”
“她没起来吃午膳?”
宝儿摇了摇头,“没有,奴婢喊她了,她说她太困了睡醒再吃。”
闻言后万之褚没有再同宝儿说什么,对着不远处的陈恪说道:“你去一趟贺行医馆,请贺老太医来一趟,速去速回。”
陈恪愣了一下,“公子身子不适?”
万之褚冷声道:“对,我发热,速去!”
陈恪不敢耽搁,匆匆离去,宝儿看着万之褚,又想到屋内躺着的李棠,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匆忙打了水拿上帕子送过来。
“主子,奴婢先给姨娘敷一敷帕子,这个可以降温。”
万之褚接过帕子覆在李棠额头上,回头看这个丫头还站在一侧,满脸担忧的望着李棠,他蹙了蹙眉,“你叫宝儿?”
宝儿猛然回神,“嗯…奴婢叫宝儿。”
“以后你跟着她吧。”
万之褚的神色很冷,宝儿很想问一句是不是只伺候李棠,但又不敢问,只听万之褚补充了一句,“等梅香回来再挑几个人,你们一起伺候她,只负责伺候她就行,平时要有什么难事你来跟我说。”
“好,好的,奴婢一定会全心全意伺候好姨娘的。”
*
永定街尾,贺行医馆内,有三四个病人正在抓药,少女穿着一身米白色的褂子利落的穿梭在药柜前。
陈恪骑马而去,到了医馆前将缰绳在门侧的柱子上随意一栓,就冲进了医馆。
“请问贺老太医在吗?”
贺灵见他进来得着急扬声问道:“哪里不舒服?”
“不是我,是我家主子不舒服,想请老太医去一趟。”陈恪话落,贺灵蹙了蹙眉头,“爷爷去平王府了,估计到晚上回不来,你家主子什么症状?”
“发热。”
“是哪家?我跟你去看。”贺灵说着就迅速的抓了药包,将针灸袋酒壶一并放进药箱里,准备扛上药箱就跟着人走,拎起药箱便听陈恪道:“右相府。”
贺灵顿了一下,有些不想去了,陈恪打量着贺灵,他倒是知道这个贺灵一直在这个医馆里帮忙,但会不会治病他就不确定了。
“你会治病吗?”
此话一出,贺灵拳头都硬了,但想起她说要跟着爷爷学医时爷爷对她说的话,又冷静了下来,“我会不会治病,等治过你不就知道了,走不走?”
“行!”
贺灵扬声叮嘱了一下医馆里的人,就跟着陈恪出了门。
陈恪去得快回得快,只是身后没有带来贺老太医,反而带来了一个小姑娘,万之褚的目光冰冷,陈恪欲要解释,身后的贺灵直接说道:“我是贺灵,爷爷去平王府了,感冒发热这种小问题我也能治,只是,相爷这样子不像是发热的。”
闻言,万之褚又想到李棠腿上那些淤青也得看看,是个姑娘也好。
“病的不是我,你跟我来。”
万之褚将贺灵带到了床边,见到床上躺的是李棠,贺灵吓了一跳,“……六娘子?她怎么在这里?”
话问出来,她回头看万之褚,他那阴沉的脸,将周边的气息都压低了,她没有再追问,只得先给李棠诊脉,将李棠的手从被中拉出来,胳膊上有不少红痕,她虽未成亲,但她是医者,李棠这身上的痕迹一看就是男人留下的。
在这府邸上,除了万之褚还能是谁?
她的脑子里飘过无数个乱七八糟的想法,诊着脉搏失了神。
万之褚瞧她脸色变了又变,好似很严重一般,问道:“如何?”
贺灵猛然回神,又细细的摸了脉,翻了眼皮看了看眼内才回道:“六娘子体内有些虚火,因是多日过于劳累导致的,扎扎针,喝两幅药退热,后面好好休养一段时日就会好了。”
“好。”万之褚应下后又道:“麻烦贺姑娘再给她看看腿。”
贺灵愣了一下,掀开被子撩起裙摆,李棠双腿上大片的青紫,前后都有,吓得她目瞪口呆,回头望向万之褚的眼神露有些惊恐。
“能否看得出来是怎么造成的? ”万之褚这一问,贺灵哈了一声,看万之褚的眼神仿佛看智障,指着那腿说道:“这当然是被打的。”
贺灵话落,万之褚只感觉心头一紧,双手不自觉的紧攥,“能否看得出来是被什么打的?”
“除了腿,上身可有伤?”贺灵问,万之褚摇了摇头,“你给她检查一番看看。”
万之褚说完后走到了一旁转过身背对着她们,贺灵迅速的掀开李棠的衣裳查看,上身除了一些痕迹之外,没有什么外伤,被打的只有腿。
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万之褚这么问,是因为李棠这腿并非他打的?
还是,他故意这么问?
可他似乎也没有必要故意问,解释说这不是他打的,自从新帝登基以来,右相万之褚打了一个人还需要遮掩吗?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李家的人,更无须遮掩了。
也可能是李棠这伤是别人弄的,万之褚想查清楚。
可若是别人弄的,什么地方打人才只打腿呢?贺灵想着李棠身上的那些痕迹,脑中闪过一个答案,心口骤然就堵得慌。
她替李棠盖好被子,轻声道:“相爷,我检查完了,六娘子上身无事。”
万之褚转过身望向她,“那可看出什么没有?”
贺灵抿了抿唇,垂下了眼眸,“我先给六娘子扎针退烧,让丫头把这俩药丸化成水先端过来,再把这两包药熬一下,半个时辰就好。”
李棠醒来时,头上脖子上肚脐周围,手上腿上脚底都扎满了针,她嗓子干痒难受,浑身无力。
贺灵坐在床边见她醒来急忙道:“六娘子别动,想喝水吗?”
她点了点头,一旁的宝儿急忙去倒了一杯水端过来,“姨娘好生躺着,有什么需要的吩咐奴婢去做,饿不饿?”
“我不饿。”她只是有些渴。
因为扎针万之褚在里面不太方便,就一直在外面候着,宝儿喂李棠喝完水后才出去向万之褚禀报,“主子,姨娘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