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不到十岁的孩童,习武能有多厉害?能有多机灵聪明?能抵御千军万马吗?
那些话,像一根根倒刺,勾在他的心尖上,难以释怀。
“是吗?看来我今天晚上就不应该来。”
万之褚说着就朝后退了一步,白氏一时慌了神,万之褚见状说道:“你想好了就是这个答案吗?这个地方我今晚离开之后,应该是不会再来了。”
话落,白氏一颗心沉入深渊,眼底冰冷,似是做了极大的决定才冷笑道:“你小时候做过什么你都忘了?”
“我做过什么?”
他的反问,白氏冷眼睨着他,“你和那死老太婆一模一样,也难怪她喜欢你,你们都是一丘之貉,表面上什么事也没有,背地里跟踪查探杀人埋尸,心机歹毒。”
听白氏骂老太太,万之褚咬紧了后牙槽,“你住口!杀什么人埋什么尸?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死了的人不是最好的证据?腐烂的尸体不是最好的证据?你丢了的那只靴子不是证据吗?”
白氏的话听得万之褚一头雾水,他的脸色阴沉,“谁死了?什么我丢了的靴子?”
“五岁生辰时,我亲手做了一双靴子给你,绣了小马驹那双,你忘了?”
万之褚闻言想起了来了,那年他刚学会骑马,很是喜欢骏马,白氏给他做靴子,他问白氏能不能绣小马驹在上面?白氏说能绣但是不好看,不好看的话弟弟不喜欢,所以他就没有再说了,但最后白氏还是做了两双一模一样的靴子,靴子内侧绣了桃红色的小马,他特别喜欢,平时都放着看很少穿。
后来万之斓同他说,他跟着陶家公子一同去河道摸鱼了,靴子被河水冲走了一只,怕惹白氏生气,反正他这双也不穿,就给他一只,瞒着白氏。
“我问过你,你的靴子还在吗?你当时说,还在。可是万之褚,我是在外面捡到了那只靴子,回来问了之斓才又问的你,他的一双都在,你的却只有一只。”
“你应该知道,我是在哪里捡到的吧?”
万之褚脑子嗡嗡作响,恍惚有什么东西在心间炸了开来,他压着情绪沉声问道:“你说死了人,是谁?”
白氏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有些癫狂,“把人都杀了,你不知是谁吗?”
“我不知道。”
“你说我和祖母杀人埋尸,我没有做过!你说我丢了的靴子是证据,那双靴子我很喜欢,平日里根本就没有怎么穿出去,更不可能穿丢了!”
“至于我那少了一只的靴子,是被万之斓拿走了,他说他和陶家公子去河道摸鱼被河水冲走了一只,怕被你发现惹你生气,便来找我从我那里拿走了一只,我心想我平日里却是很少穿,你们又总是告诉我要谦让他,那拿走就拿走罢。”
“就这样,变成了我杀人的证据吗?”
白氏望着万之褚,他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默然的望着她,她心间忽然一颤,还没来得及问就听万之褚继续道:“死了的人是谁?你凭什么说是祖母参与了杀人?”
“是我表哥,我们从小青梅竹马相依为命,被难民冲散后我认识了你父亲,跟着来了京城,没想到后来会在京城再见到他,我们私下见过几次面,被你祖母知道了!她表面上警告我,回头就将人给杀了!还有你,我不疼你吗?我对你不好吗?让你跟踪我?”
“我是不堪,我是心思不纯,我一心只想过好日子一辈子衣食无忧,我怕别人提起过去,我怕被人看不起!你是我的儿子,你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望着面前的万之褚,他的神色平淡,但白氏却永远忘不了万之褚站在拐角处看着她将东西给了表哥的神情,嫌弃鄙夷,好像她是个脏贱之人!
半夜三更,便是她什么也没有做,也是有口说不清。
后来表哥死了,她又捡到了那只靴子,就在埋人的不远处,想起他那晚的眼神,她心都凉透了。
找了周边的人查了一圈,那周边的人指认出青嬷嬷的画像,曾看到她去过那边。
“你说的这些事情,我今日才知,小时候我父亲对我严厉,你也严厉,所以我每日挖空了心思只是想努力读书努力练武,只是想得到你们夸一句,你跟谁来往,见了谁做了什么,我一概不知。”
“祖母不喜你,也不是单纯的不喜你,她早给父亲定下了亲事,父亲强硬要娶你,所以得悔婚,她向来守诺,所以无法接受对不起那家人!她再不喜欢你,父亲分府时,她不是也给了你们很多银票庄园!她既然警告你,便不会做背后杀人之事,她一生光明磊落,请你不要冤枉她。”
“你捡到的,可能是万之斓的靴子,不是我的。”
“如果你觉得那靴子是证据,那么,你厌恶错了人,你冤枉了我。”
白氏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疯狂的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
万之褚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像是释怀了似的,这么多年,他一直不明白白氏为何丢弃他,想着仅仅是因为何祖母亲近的理由太过于单薄,思来想去不明白的事情今日终于真相大白,可笑至极!
“你想见万之斓吗?”他问。
白氏没有回话,万之褚淡淡说道:“我会让他来见你的。”
第48章 --【二合一】
◎你以为,娘子不知道他是何性子吗?◎
万之褚走后, 白氏趴在草堆上,紧紧的抓着那草席,倒刺刺入指尖, 她丝毫都未觉得痛。
一定是万之褚骗她的, 是万之褚心中不平,对她的报复!
这京中很多人都羡慕她一胎就生了俩儿子,可是因为是双胎, 她身子受损, 大夫那个时候还说, 以后恐难受孕。
她那个时候就想, 这若是一儿一女多好,她有足够的能力去让万鸿钧一辈子都宠着她, 无需儿子去傍身, 若是有个女儿的话, 还可以同她说说体己话。
可孩子已经落地, 她也只能认了。
好在俩孩子的性子不同, 万之褚冷硬无趣,万之斓则是嘴甜黏人, 谁不喜欢听好听的话?谁不喜欢孩子每天都黏着你念着你?
她想她虽无法有女儿,但有这么个贴心的儿子也不错。
加上万之斓又是小的那个, 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是更偏爱万之斓一些,便是万鸿钧想要两个孩子一起去习武,都是小孩, 扎马步还能摔屁墩儿, 万之斓一摔就哭, 万之褚呢?摔倒了, 他咬咬牙还能自己爬起来。
她想, 总不至于将来俩人都要送去打仗,便劝了万鸿钧,万之褚是兄长,让他好好练就是了。
她那么疼的万之斓,事事宠着他,事事以他为先,他怎么可能会那么对她?怎么可能会用那种恶毒的眼神看她?那是同她最贴心的儿子啊。
一定是万之褚骗她的……
就一墙之隔,万之褚没有去见万鸿钧。
他就是忽然觉得见了也无意义,万鸿钧从带白氏回来的那天起,他就只是白氏的万鸿钧了。
出了大牢,一阵冷风袭来,陈恪递上手中的披风,“主子,回府吗?”
万之褚接过披风系上,望着空中挂着的弦月,明亮清幽,他沉默了片刻道:“去永禄街。”
陈恪有片刻的愣神,只见万之褚已经走下台阶,他急忙跟上,却没有说话,上了马车便朝永禄街方向去。
永禄街很长,有酒肆有饭馆有医馆,周边还有朝中大人的府邸,但万之褚就算不说,陈恪也知道,他们是要去李棠的宅院。
他没有问万之褚去做什么?也没有提醒万之褚这个时辰李棠可能早就睡下了。
只是将马车赶到院子前面的巷子里,和大门的位置稍微错开。
万之褚没有下马车,推开了车窗,宅院大门紧闭,上面也没有挂匾额。
她搬到新宅子里来的那一天,他都未曾亲自上门,她不想见他,那他就避着,只让陈恪将礼物给送上来。
此时正好,夜里安静,也无行人,她早已经睡着了,也不会见到前来的他。
陈恪回头看到望着大门出神的万之褚,没有出声,就这么静坐着。
一直坐到五更天的梆子声响过,弦月即将落下,巷子里的月光去了大半,万之褚才低声道:“回去吧。”
陈恪听着他这失落的语气,皱了皱眉。
回到府邸时,天边已经开始泛青,天就快要亮了。
自从那次从庄园被老太太和安氏接回来之后,万之褚多数时候都住在老宅,偶尔回相府,也是白日里。
梅香和管家带着一众奴仆,守着一个没有主人住的宅子,这体验甚是不好。
梆子声响过后,她又睡了一个短暂的回笼觉才起身,按着往日的规矩,梳洗后去东院,万之褚昨夜没回来,她现在去也就是走个过场,入了院冷冷清清,甚至有些怀念李棠在府的时候。
她坐在鹅颈栏上有些沮丧。
万之褚和陈恪入院时,只见梅香垂头丧气的在廊下瘫着。
陈恪见状轻咳了一声,梅香猛然回头,见万之褚和陈恪的身影,一个激灵站起了身子,快步走了过去福了福身。
“主子。”
万之褚淡淡的嗯了一声,只听陈恪道:“主子一夜未睡,有热水吗?”
“有的,主子沐浴吗?”
“嗯。”
“奴婢这就去准备。”
万之褚进了屋,打水的下人进进出出,这冷清的院子瞬间就热闹起来了。
万之褚洗漱沐浴就回寝殿内睡下了,梅香忙完出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陈恪还没走,她忍不住疑惑问道:“你们这是干啥去了,这个时辰回来。”
梅香嘴严而且也靠得住,陈恪寻思了一下无处可吐槽,低声道:“在六娘子的宅子门口蹲了大半夜。”
梅香:“……啊?”
“同六娘子见面了?”
陈恪眉头一皱:“要是见了一起呆了大半夜也就好了,六娘子根本不知道咱主子去了,大门紧闭。”
“那主子这是做什么?六娘子不知道有什么用?”
“谁知道呢?自我安慰吧。”
梅香沉沉一叹,摇了摇头:“哎,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陈恪微微挑眉,替万之褚辩解了两句:“这不是有误会吗?主子心里也是有六娘子的。”
虽然是万之褚的婢女,但她还真不苟同陈恪这话,她当初不也努力撮合过万之褚和六娘子吗?结果嘞?
她一个女子站在六娘子的角度上想,觉得很正常。
“有误会就应该明明白白的讲清楚嘛,现在误会是解除了吧,可心结还是留下了,哎~”
听着她叹气,陈恪也无可奈何,询问道:“你说,咱主子还有机会吗?”
“这我怎么知道?要问六娘子呀,不过,他要真是非六娘子不可的话,可能有机会吧。”
陈恪说:“你真是废话,六娘子现在不是不给机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