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綦到底是担心敬妃的安全,忙吩咐侍从在屋中寻找,暗卫顾忌着皇上的安全也不敢分散人手,只吩咐了院中的婢女在屋中寻找。
“找到了。”一高个儿婢女扬声道。
萧綦闻言不由上前几步,暗卫虽担心却也不敢拦着,直到打开的柜门漏出一片雪白的肌肤,萧綦忙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暗卫统领,后者会意忙挥手,所有人都背过身不去看。
所有人都想到敬妃是在沐浴中途被人暗算,此刻怕是未着片缕。
“她怎么样,有没有事儿?”本应该离开的萧綦却迟迟不愿离去。
婢女忙给敬妃披上了衣服,合力将敬妃从柜子里抬了出来,萧綦顾不得其他急匆匆上前。
被放在榻上的女子雪肤花貌,长长的青丝铺在榻上,一张薄衫勾勒出女子秾纤有度的曼妙身姿,尤其一双小脚圆润如珠。
萧綦的眸光微亮,脚步不由快了几分。
婢女将敬妃安置好,忙转身俯首道:“敬妃只是昏睡过去了,并无大……”她转身转得太急,不小心绊了脚。
刚刚靠近床榻的萧綦,便被一婢女扑倒在地。
“小心!”姬如渊飞身而来,却仍是慢了一步。
萧綦在听到姬如渊喊声时便意识到自己大意了,莫公公紧随萧綦身侧,在婢女身子歪倒的前一刻便挡了一下。
最终姬如渊赶到时,三人同跌倒在地,同样又是一脚,婢女被踹飞出去老远。
同时露出了被婢女压在身下的两人,莫公公当胸中了一刀,此刻鲜血已染红了大片衣衫,口中也流出了一串血珠。
“皇上您没事儿吧!”暗卫统领心知自己此番保驾不力恐有性命之忧,此刻正是心急如焚,走到近前一看,陛下除了手背上被划破了一小片皮肉,再无其他损伤,不由轻轻舒了一口气。
甩飞出去的婢女此刻正与两护卫缠斗在一起,此女暗器频发,功夫比之先前行刺的女子高了数倍,在数暗卫的围攻下仍不见颓势,她大笑道:“狗皇帝你中了我的蛇毒,休想活着离开!”
姬如渊查看皇帝的伤势,果然被划破的伤口处露出的血呈青紫色,显然匕首上有毒,再一看莫公公已经没有了呼吸。
“不行,必须要马上为皇上处理伤口。”姬如渊作势便打算为皇帝吸毒,暗卫统领却拦住他,先一步道:“皇上,姬大人武艺高出属下数倍,由他保护陛下更为妥当。”
说罢,便拖起皇帝的手将嘴凑了上去,快速吸了一口血吐了出来。
姬如渊见状便不再纠缠,快速加入战局,“把解药给我,或许我可以留你一条全尸。”
高个儿女子一挥手迅速扔出五枚暗器,那暗器似是长了眼睛。
“想救他没那么容易!”说话间,女子两指放于嘴边,呼出一声长哨,黑暗中传来窸窣声响,八九个黑衣人破门而入,外面也传来了惊叫声,显然外头也有杀手,且不少。
姬如渊知道此行怕是凶多吉少,摸出响箭便打算通知附近的锦衣卫,却被皇帝大喝一声制止。
他皱了皱眉头,却也没说什么,只对暗卫统领司铭使了个眼色,让他用别的方式联系手下。
皇帝中秋夜半出现在嫂子的闺房,无论怎么解释都是有悖人伦的丑闻,皇家丢不起这个人,况且尚有关陇秦氏虎视眈眈,若是传出去,陛下的皇位怕是坐不稳了,万不得已,萧綦自是不敢冒这个险。
姬如渊绣春刀若惊鸿飞起,一刀割破一黑衣人的喉咙,鲜血喷溅而出。
很快,他的身边又围拢上来三人,当中一人便是先前杀死了莫公公的高个儿婢女,此刻她手中持剑,与另外三人配合默契,剑也极快。
不过转瞬四人已交手数百招儿,姬如渊也认出了当先女子的身份,冷笑道:“原来是你!”
这女人正是不久前挟持沈谣,与他交手的女人,而监牢中的语嫣然明显是个冒牌货。
即便脸可以伪装,摄魂术可以令人迷惑,但一个人的剑法招式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
女人见自己身份被识破只嫣然一笑,细剑飞起,剑若流云飞雪般在手掌转了一朵剑花,再次朝着姬如渊刺来。
三人配合有间,姬如渊一时奈何不了他们。反倒是司铭那边不由乐观,暗卫虽说一个个都是个中好手,但此行皇帝带的人并不多,八个人挡二三十个武功高手实在有些艰难,尤其中间还有一个手无寸铁的皇上。
更要命的是司铭那边对上一个手持铁枪的彪形大汉,一杆铁枪舞动如飞,如一条巨蟒不断地缠上司铭等人,姬如渊眼角余光撇向院中,见王府护院已被杀的不剩几个,若再不离开此处怕是凶多吉少。
他心一横,便是冒着被刺伤的风险也必须离开这里。
飞身掠起,一时剑光大盛,面前的三人都受了伤,而他自己也有些气力不济,快速奔至萧綦身旁,低声道:“皇上我背您离开,魏国公府离此处不远。”
他来之前给陆炳轩留了信儿,半个时辰已过,陆炳轩怕已在来的路上,此时冲出去正好。
暗卫们拼着一死拱卫在前,司铭护卫在侧,姬如渊背着萧綦,且战且行。
“皇上,求您带上敬妃娘娘!”姬如渊眼角余光瞧见一身手矫捷的老妇背着敬妃跟随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她的身旁同样拱卫着几名侍从。
萧綦此刻伤口刺痛,眼睛也有些花,依稀认出那老妇正是从前宫中旧人,一直跟随在先太子身前伺候,微微迟疑,他对司铭道:“带上她们。”
姬如渊却是一肚子火无处发泄,都火烧眉毛了,还想着美色,况且对方已年过三十,不过一半老徐娘,值得这么冒险吗?
“快趴下!”话音未落,□□穿透门窗若飞蝗而至,姬如渊挥刀如网,只听“当当当”声响,脚下的□□越落越多,趁着第一批□□射尽,姬如渊一刀劈了破旧的半扇门,快速飞上屋顶,贴着院墙朝前疾奔。
忽然背后一阵劲风掠过,姬如渊回首只见一柄三尺青峰就要刺入萧綦后心,姬如渊猛然转身,挥刀砍去,却只泄了她三分力道,左臂生受一剑,同时他一脚将敌人踢落屋顶。
他背着皇上贴着院墙急奔,身后不时有弓弦声动,每每羽箭袭来,他身则便有暗卫倒下,待出了王府,便只剩下司铭带着的寥寥暗卫,瞥见老妇和她背上的敬妃,姬如渊略略惊讶,没想到这老妇这般厉害。
“有人来了。”姬如渊凝神听了一会儿,便道:“是锦衣卫。”
果然,不过几息之间,一队锦衣卫出现在视线尽头,姬如渊忙赶了过去,吩咐陆炳轩断后,他自个儿则带着众人就近去了魏国公府。
没办法,皇上的伤势耽搁不得,他从前也曾中过蛇毒,知道中了蛇毒的人不能剧烈运动需马上施救,此处距离皇宫还有些距离,待他赶回宫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这一夜的魏国公府也并不平静,沈谣因早知中秋夜会发生大事儿睡的不踏实,而魏国公则是彻夜未眠,极近夜半仍在书房走来走去,不曾入眠。
忽然,窗外响起细微声响,一暗卫入得书房,低声道:“锦衣卫北镇抚使姬如渊正带着一行人往国公府行来,他背上背着个人,身后似有追兵。”
能让姬如渊主动背负的人是谁?
沈翕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往深处想,忙将管家叫来嘱托了几句。
不到一炷□□夫,姬如渊便带着人硬闯了进来,管事带着数十护院围在他们身则,却也奈何不得。
“姬大人深夜闯入我国公府,有何贵干?”沈翕施施然出现在众人视线内。
姬如渊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微微侧首,露出背上之人的半张脸,沈翕面色陡然一变,忙让护卫都退下,将一行人引入屋内。
进了屋子,姬如渊忙道:“皇上中了蛇毒,快将府医叫来。”
沈翕忙吩咐管家去请人,管家却为难道:“张府医昨个儿告了假,要三日后方归,眼下府上并没有大夫。”
原本勉力打起精神的皇上听闻此言,险些昏过去,颤抖着嘴唇道:“御医……”
姬如渊道:“司大人去请御医。”
司铭有些犹豫,身为暗卫统领,他是不能离开皇上的,思虑再三,他吩咐两名轻功绝佳的属下手持金牌入宫请御医。
入宫章程繁杂,司铭很是担心皇上等不到太医来。
这时,管家悄然上前对魏国公道:“六姑娘懂些医术,是不是先将人请来瞧瞧。”
第54章 贵人
沈翕这才想起来不久前临江侯世子落水昏厥正是沈谣救醒的,但是皇帝不必其他人,若是治不好便是诛九族的罪过,沈翕不敢冒险。
早在管家说出府医不在府上时,姬如渊便想到了沈谣,但他也有顾忌,私心里不想让沈谣卷入这场阴谋中。
沈谣本就睡得不甚踏实,又听到院子里低低的说话声,忍不住唤了青竹几声,问道:“可是小少爷出了什么事儿?”
青竹掌了灯,低声道:“好像是的,绿柳正在院子里不肯走。”
“走,去看看。”沈谣快速更衣,随着绿柳去了杜鹃院。
婴儿床上躺着个粉雕玉琢的胖娃娃,此刻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正抓着小脚丫往嘴里送,脸上又挂着湿漉漉的泪痕,见沈谣看过来,忙伸出小手“呀呀”地叫。
沈谣抓住他胡乱挥动的小手,沈小九忙又伸出肥嘟嘟的小脚丫往沈谣的嘴里塞,那小表情仿佛在说:快吃呀,很香的!
绿柳忙上前抱起沈小九,急道:“先前小少爷一直哭,脸部涨红,小身子一直绷着,一抽一抽的,奴婢心中害怕又不敢请府医,只能求助六姑娘,请六姑娘看看他怎么了?”
沈谣接过孩子,自己检查一番之后,复又问道:“她是头次出现这种情况吗?”
绿柳点头称是。
她又让绿柳寻来沈小九的粪便,都很正常。依她看来,沈小九很可能是腹绞痛,但腹绞痛一般都是三个月以上的婴儿才会出现的,沈小九才将将两个月。但事无绝对,沈谣自知医术不精,也不敢妄下结论。
她将沈小九平放在小床上,手掌向右打着圈为他按摩肚子。沈小九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沈谣,一双小手慢吞吞地四下乱舞。
前院得了沈翕吩咐的管家带着嬷嬷四处找不到沈谣,正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后院的灯火也次第亮起,沈谣听到了隐藏在黑暗中的细碎话语,不由将目光落在绿柳身上。
“是谁让你将我引到这里来的?”沈谣清明的眸子平静地看着绿柳,既不生气也无惊讶,似乎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绿柳眨了眨眼,不解道:“奴婢不知六姑娘在说什么?”
杜鹃院自从安姨娘逝去之后便鲜少人问津,因而管家一时寻不到她。
“姬如渊可是来了国公府?”沈谣收回手,将沈小九交至绿柳手上,低声道:“沈小九若是出了岔子,我饶不了你,便是你的姬大人也不行。”
绿柳忙垂首接过沈小九,低低道:“奴婢记住了。”
沈谣出了杜鹃院没多久,便碰到了管家一行人,也从他口中得知有贵人中了蛇毒需要医治的消息。
“六姑娘,老爷让我问问您有没有把握,若是没有成算只当老奴没来过,事后姑娘只说自个儿略看过几本医书便是。”管家是得了沈翕的吩咐偷偷来寻沈谣,只是遍寻不着,动静便大了些,但好歹在内宅,这事儿也传不出去。
沈谣询问了贵人的伤情之后,略沉吟道:“约莫有七成把握。”
“七成!六姑娘您可知道若是贵人有个差池便是杀头的罪!”管家也有些拿不准,这便要回去禀报魏国公,却被沈谣拦住了。
“便是治不好,拖延到御医来也是可以的,走吧!”沈谣吩咐青竹回去拿药箱,自个儿随着管家去了前院。
有了这个保障,管家放心了不少,即便治不好也确保不能在魏国公府出事儿。
直到走出很远,管家才忽然想起沈谣说的是‘御医’而不是‘太医’,心中惊诧之余,对六姑娘更是钦佩不已。
在沈谣得知人是姬如渊背来的,心中便有了推算,再有管家的警告,她便猜出来人的身份。
尚未入东厢房,她便看到了门口站着的姬如渊,似是早料到她会来,只瞧了她一眼,冷哼一声进了屋子。
也不知是哪儿来这么大的火气,倒是沈谣老远便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气。
入了内室,只见数名劲装男子守在床榻前,自个儿的父亲魏国公正来回踱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见到她来,先是松一口气,后又紧张地绷起了脸。
“六丫头,兹事体大,你可有把握?”沈翕紧张地盯着沈谣,不错过她脸上一丝神情,但凡她有一丝犹豫,沈翕便打算将人撵回去。
沈谣朝父亲点了点头道:“父亲且稍候,待我看过伤势便知。”
病榻上的男子年约四十许,相貌端正,只身材略显臃肿。
司铭忙问道:“这位是?”
沈翕忙解释道:“这是小女,她从小学医,师从神医孙不弃。”
“令爱看起来也不过十二三岁,这未免也太过儿戏,若是主子有个三长两短,你我如何承担得起?!”司铭挡在床榻前,不让沈谣查看伤势。
沈翕心中也实在没底儿,见司铭阻拦,只讪讪道:“她只是看看伤势。”
孙不弃是当世神医,医术便是太医院院首也不能及,他的弟子多少有些分量,奈何沈谣年纪又太小,便是打娘胎出来就给人看病,以她的医龄给陛下看病也是不够格的,况且她还是个女子。
杏林世家医术多是传男不传女,有名望的大夫都是男子,女人的医术又能高到哪里,因而司铭说什么也不肯让沈谣医治。
沈谣也不强求,扫了一眼床上的人确信他在两三个时辰内并不会死便打算走。
见她稍有阻拦便走,司铭心下更是确信对方学艺不精。
这时,床榻上昏迷的萧綦□□出声,他急促地喘息道:“救我救我……”说罢便又昏睡过去,谁都不知道皇上的这句话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的,他是要沈谣为她医治,还是将沈谣认作了御医。
趁司铭犹豫不决之际,沈谣快步上前,先是查看了伤口,又摸了脉,复又检查了萧綦的双眼睑,随即对司铭道:“快将人扶起来,手臂低于心脏的位置。虽然你已经为他吸了毒,但并不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