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妹娓娓——伴君独幽
时间:2022-04-02 09:49:49

  山洞掩藏在一处瀑布之下,巨大的水流轰鸣着从崖顶坠落下来,四溅的水花打湿了姬如渊的衣衫,他没有打火把,独自在黑暗中穿行,洞口处可供三人并行,越往里越窄,洞里很潮湿,约莫半刻钟后路窄得只有一人能行,姬如渊触摸着凹凸不平的山壁,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
  忽然,他脚下踩的地砖发出一声响,山壁内似有机杼声响。
  他抬脚的刹那,嗖嗖数声疾响,前方的墙壁内忽然射出许多飞镖,姬如渊早有防备,身子在墙壁间腾转弹挪一一避开,如果不是先前打斗了大半夜损耗了体力,这些飞镖暗器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一路上像这样的机关陷阱有十多处,姬如渊一一闯过,又走了约莫一刻钟后,一整片的石壁横在了面前,没有路了。
  姬如渊四处寻找机关,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他依旧毫无头绪,他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可是手却抖个不停,抬起胳膊拳头用力捶打着山壁。
  “周熠宁,你给我出来!”
  他情绪近乎失控,歇斯底里大喊。
  墙壁内响起“咯吱”声响,一处石墙开始缓缓上升,一股阴寒的冷风从洞门里吹了过来。
  “大家都说锦衣卫指挥使姬大人乃大内第一高手,世上能出其右者不超过五个人。”
  周熠宁清冷的声音从洞内传了出来,下一刻石门内亮起了熊熊大火,火光照亮了整个山洞,也让姬如渊瞧见了对面的人。
  “从你成名那日起我便有一较高下的心思,奈何我需得常年累月装残废,一直没有机会与你比试……”
  姬如渊四下打量山洞的环境,将周遭的墙壁上有六个巨大的龙头,张着狰狞巨口瞪着石门外的他。
  “沈谣在哪儿?”姬如渊不想听他废话。
  周熠宁冷哼一声:“打败我你就能见到她了。”
  姬如渊绣春刀在手,冷冷一笑道:“放马过来!”
  霎时间,石洞内风起云涌,一声怒叱,姬如渊飞身而上,杀招尽显,然而几个回合下来,他不禁在心中暗暗吃惊。
  这个长年累月龟缩在信国公府的残废竟然是绝世高手,姬如渊幼年时在外摸爬滚打学的都是活命的本事,直到九岁那年被前锦衣卫指挥使收为义子才正式开始习武,他虽天资过人,到底起步晚,好在肯吃苦,十六岁便已名动天下,十七岁那年前锦衣卫指挥使故去,将毕生功力传于姬如渊,这也是为何他能以如此年纪便跻身当世高手行列的原因。
  但周熠宁又是如何习得如此厉害的功夫,他师承何处,他竟从未耳闻。
  此刻他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的小心来,越打他越是心惊,周熠宁武功虽明显不如他,但这厮暗器频出,让他应接不暇。
  此刻他袖中飞出一根长锁如影随形般对着的咽喉不时逼来,周熠宁更是趁他□□不及时蹂身而上,左掌右索,让他疲于应付。
  同样震惊的还有周熠宁,姬如渊果然如传闻中那般难对付,他几乎用尽手段也不过与他打成平手,若不是先前耗费了他不少体力,怕是此刻他已招架不住。
  姬楚楚在洞内焦急走动,仍她装病耍泼门口的守卫都无动于衷。
  她有些气馁,这时洞口传来了女子的娇喝声。
  “滚开,连我你也敢拦!活腻了吧你!”
  随着声响传来,姬楚楚看到洞门口站着一位容貌俏丽的小姑娘。
  周念月一眼瞧见她,快步走进来抓住她的手,欣喜道:“阿谣,果然是你!”
  姬楚楚盯着周念月的脸问道:“阿谣?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你怎么了?连我你都不认识了?”周念月仔细将她打量一番,确定眼前这人是沈谣无疑,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有些伤感地垂下了头,低低道:“你定然是怪我哥哥抓了你,没关系我会放你走的。”
  她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递给沈谣,目光深深地望着她,“你挟持我,哥哥定然会放你走!”
  姬楚楚有些犹豫,接过匕首,却迟迟没有行动。
  周念月苦涩一笑:“周家没了,武家也没了,我和哥哥躲在这深山老林里数年,整日对着暗无天日的山洞,若不是有哥哥在,我根本就活不下去……我好怀念以前的日子,有你,有阿妍……”
  她说着眼中有了泪,抬起她的手,将锋利的刀刃对着自己的脖子,泪水滑落眼眶,在光洁的下颌汇聚,一滴滴坠在澄亮的刀面上,“阿妍曾说你是她的希望,所以你不能死。”
  姬楚楚不知道她口中的人是谁,但一听到“阿妍”这个名字,心口就堵得厉害,眼睛更是酸涩的无法睁开。
  “轰隆——”一声巨响从外面传来,姬楚楚再不能犹豫,将匕首抵在她的颈子上挟持着周念月走到洞门口。
  “放我出去,否则我杀了她!”
  她眼神凶狠,将守卫看得后怕不已,并不敢将她的话视作玩笑,纷纷后退。
  姬楚楚是昏迷后来的这里,自然不知道出去的路,只能恶狠狠地对周念月道:“带路!”
  姬如渊与周熠宁打的难舍难分,刀剑所行之处乱石飞溅,报信的人匆匆赶来,已认不清谁是谁,只能对着石洞大喊道:“主子,念月姑娘被您带回来的女人挟持了!此刻正朝着洞口的方向去了!”
  周熠宁听罢,心神大乱,被姬如渊一阵急攻后,现出败事来,尤其当他使出一击杀招后,周熠宁手中的长剑被砍断,刀甚至破剑后伤到了他的腰腹。
  他自知再战下去自己必死无疑,便挥袖将门口的手下卷了进来砸向姬如渊,趁着姬如渊与之缠斗之时,陡然甩出暗器,一声疾响,快如闪电,在姬如渊的认知中没有哪一种暗器速度能一快如此,这究竟是什么暗器,他一念至此,使出毕生最快的速度也未能躲避,那暗器擦着他的胳膊掠过,划出一道儿血痕。
  再抬起头时已不见了周熠宁的踪影,不过姬如渊并不担心,他在刀上涂了毒,三个时辰没有解药必死无疑。
  姬如渊正要朝着周熠宁的方向追去,黑暗中突然出现一道儿人影朝着他拱手道:“属下吕良见过大人。”
  吕良?姬如渊愣了一瞬,方才想起这人是谁。
  他记得六年前,锦衣卫安插在三刀门的细作被人害死,吕良成了替死鬼,他费尽心机让吕良救走了关在刑部大牢的三刀门副门主,从而顺利将人安插在三刀门,没想到这人竟出现在这儿。
  吕良继续道:“大人快跟我离开这里,周熠宁在山洞里埋下了大量炸药,我方才已嘱托手下半个时辰后点燃引线,咱们再不走就出不去了。”
  姬如渊拎着吕良的衣领吼道:“沈谣在哪儿?”
  吕良愣神,他并不知晓沈谣是谁!
  “被周熠宁带回来的女人在哪儿?”他此刻目眦欲裂,气得要疯。
  吕良哪里知道人在哪儿,他的任务就是诛杀北鲜余孽。
  “通知你的手下不能点炸药!”姬如渊将人仍在地上,疯了一般朝着周熠宁离开的方向狂奔。
  姬如渊虽然探过几次蛇头岭,但并未深入洞穴,对这里的地形一无所知,何况这里山洞奇多,又相互交通,他此刻如无头苍蝇般乱闯,见人便杀。
  直到“轰隆隆”声响,震得整座山都在摇晃,头顶上不断有砂石落下,甚至有些地方开始渗出一股股的水来。
  到处都是逃窜的人,山洞狭小,又阴暗,被巨石压倒的人不断惨叫。
  姬如渊被巨大的恐怖包围,他听不到沈谣的声响,又似乎周围全是沈谣的声音。
  “哥哥你怎么什么都会!这竹椅做得又结实又漂亮!”
  “这道松鼠桂鱼做得好好吃!”
  “哥哥,你怎么连缝衣服都会!”
  ……
  爆炸声持续了一段时间,洞内坍塌得不成样子,不知哪里涌上来的水熄灭了炸药,爆炸停止后,姬如渊听到有人大喊:“快来人!头领被困在里面了!”
  姬如渊寻着人声跑了过去,见三五个人围在一块儿乱石堆成的洞口前商量对策,里面传出周熠宁的声音:“快将洞口的积石挪开,洞穴里灌入了潭水,水在不停上涨。”
  洞口的人说道:“许是炸药将洞穴与黑龙潭打通了,咱们得尽快将石头挪开。”
  “就咱们几个人将这些石头挪开少说也得三个时辰,况且这会儿还不断有砂石掉落……”
  “不管怎么说咱们一定得先办法救主子出来!”
  这时里面又传来了微弱女子的哭声:“阿谣!阿谣你坚持住啊!”
  原本抬脚欲走的姬如渊听到沈谣的名字立即回转身对着石洞内喊道:“你在里面吗?楚楚!”
  洞内传来微弱的声音:“我在。”
  “你们将这些碎石搬出去,剩下的都交给我!”姬如渊心中一喜,忙挤到石碓前奋力搬起石块,只是这处甬道实在太过狭小,即便是搬开石块也没地方堆,人也挤不进来,六个人已是所能容纳的极限。
  几人商量过后找来锄头、铁锹,跟在姬如渊身后将他挪开的石头一一运送出去,如此忙活了一个多时辰,谁也不敢松一口气。
  “念月念月,醒醒!不能睡!”周熠宁的声音不断从里面传来,反倒是两个姑娘的声音再也听不到。
  姬如渊手上的动作更加快了,他已挪开了大石,露出半人高的小洞,此刻正
  奋力刨那些堵塞的泥土,只是淤泥越挖越多,身后有人拦住他急声道:“不能挖了,你看上面,再挖就塌啦!”
  他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头顶不断有泥土落下,再挖下去可能真的就塌了。
  姬如渊深吸一口气:“你们都出去,我刨个足够一人爬行的洞应该不成问题。”
  他拿起铁锹蹲在地上开始刨土,刨得小心翼翼,生怕动作大了,整个土体塌了下来,那么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周熠宁,她还好吗?”姬如渊不时与周熠宁对话,以确定里面的她是否还活着。
  周熠宁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只是他回答得也越发迟疑,里面黑洞洞的,他已不能确定沈谣的生死,叫她已没了回声。
  姬如渊心一直紧绷着,双手已沾染了鲜血,他依旧不停地刨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了咚咚声响,是周熠宁剖土的声音,两人手上的动作不由都快了起来。
  约莫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堵塞的地方终于打通了一个洞。
  “你们两个先出去!”周熠宁将周念月率先推了出去,周念月浑身上下都是水,气息有些微弱,被周熠宁推出去时人还有些迷迷糊糊,人刚冒出头就听“咔嘣”一声,一大块儿泥土掉了下来。
  姬如渊抬起头才发现头顶原来用作支撑的两根横梁,已倒塌了一截,一端埋在泥土中,明显已支撑不住,随时有坍塌再次掩埋甬道的危险,姬如渊见状,猛地直起身子,肩膀恰好扛住横梁,这梁柱用以支撑整个山洞,力道何止千斤。
  姬如渊压住牙关抵抗横梁下坠之势,他能听到自己的脊梁骨传来的咯吱咯吱剩下,额上已经青筋凸起,满脸涨红。
  将周念月慢慢推出甬道,周熠宁抬头瞧见了姬如渊渐渐弯下的腰,神色莫名一动,他犹豫了一瞬上前几步站起身与他一道儿刚起了千斤横梁。
  沈谣是被周熠宁拖上来的,同样有些意识模糊,被姬如渊用力掐了一把后,她意识清醒了片刻,见到二人牙关紧咬,满脸青筋之状愣了愣。
  忽然,头顶再次响起“咔嚓”声响,姬如渊猛然挺腰,大喊:“楚楚!楚楚快跑!”
  他用尽全身力气推了沈谣一把,将她推出去的瞬间,身体骨骼传来一声“咯吱”脆响。
  沈谣被推出去数丈远,见到天光的那刻,身后传来了“轰隆”一声巨响。
  “活下去!”不知是姬如渊还是周熠宁的声音伴随着巨大的轰隆声,回荡在洞穴内。
  沈谣昏过去前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姬如渊牙关紧咬,青筋暴起的模样,他的嘴角有血,眼睛里有湿润的笑意。
  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开心模样,他终于要放手了,要释怀了!
  三日后,颐园。
  她心痛地无以复加,即便睡着依旧捂住心口蜷缩成一团,闭着眼睛无声的落泪,泪珠顺着眼角落入鬓发,打湿了枕头。
  有人用温暖的手指不停擦拭着她眼角的泪痕,将他揽入怀中,心疼地唤道:“娓娓,醒过来!”
  “孙神医,您带回的神药能彻底医好她的心疾吗?”
  “唉!心疾可愈,心病难医!”
  “那还醒过来后还记得这一个月的事情吗?”
  “姬如渊给她服用的忘尘剂量不大,服了解药醒来后就会忘记这段经历,这也是忘尘的奇特之处。”
  …… ……
  沈谣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醒来时秋已至。
  午后下了一场大雨,窗外的美人蕉不胜凉意,秋雨滴落,打弯了美人腰。
  沈谣合上了书籍,趴在窗前发呆,任由秋风吹乱了发髻。
  直到一抹清隽的身影出现在窗前,他俯下身,隔窗理了理她散乱的鬓发,温声道:“大病初愈,不宜吹风。”
  沈谣冲他笑了笑,眉间凝着一抹轻愁。
  “怎么了?”萧翀从身后拿出一个食盒在沈谣眼前晃了晃。
  沈谣鼻子嗅了嗅,笑道:“松鼠桂鱼。”
  “狗鼻子!”萧翀轻轻点了点她挺翘的鼻头,笑得一脸宠溺。
  他绕过长廊,将食盒拿入房中,又让人准备了几样小菜,收拾妥当,两人坐于窗前,一桌好菜配着窗外秋风细雨倒也美哉。
  沈谣盯着桌上色泽鲜亮的松鼠桂鱼皱起了眉,她总觉得少点什么。
  萧翀见她不动筷子,不由疑惑出声:“怎么了?”
  沈谣指着桂鱼大张的嘴说这里是不是少点什么,她撇过头瞧见小几上圆鼓腹贯耳小瓶插着几枝新鲜的木槿花,她走过去摘了最小的一朵放入桂鱼口中,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应该是这样的。”
  她记忆中似乎有人为她做了这样的一道儿松鼠桂鱼,拿起筷子尝了几口,眉头再次蹙起,她记忆中的味道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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