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把首辅撩黑化了——见心
时间:2022-04-02 09:54:12

  沈屹蹙眉,想了想又问:“那你可见过一个跟他一般,脸上也是布满疤痕的人?”
  柯鸣想了一会儿,才道:“公子说的这个人我没见过,可是听小将军……属下听他提起过,那日他排演了一曲去王帐演奏,完事之后出来说起,拏尔汗特意叫一个脸上都是疤痕的人来听曲子,那个人十分奇怪……”
  他凭着记忆复述了几句沈承的话,继续道:“只是属下没有什么谋略,小……他也不爱跟我商量事情,所以就没有再说什么。公子若想打听,属下可以去问问洛姑娘。”
  洛红月的事情,沈屹他们也晓得了,他面色凝重几分,当初放她离开,纯属不想她的悲惨际遇因为沈家没有结束之日,他是希望她能过上自己的生活的,可是没想到洛红月心事大,竟然一人来了北狄。
  柯鸣之所以肯再联系柯钺,也是因为她。
  他曾经腹诽沈屹的做法,觉得他优柔寡断,贪恋温柔,什么靠科举靠正途洗清冤屈,太慢了,也太难了,还有他重视纵容的谢黛宁,什么事都由着她,这是在为沈家平反?他不信!
  所以他跟沈承走了,可是一段日子之后,他发现自己更加无法接受沈承作为!
  他心目中的小将军,不该如此扭曲,若说当初是自身难保,只能放任洛红月流落风尘,那后来呢?凭借他沈承的本事,在京城潜伏多年,挖走一半军饷,他会没有本事救出一个弱女子?
  可他没有救,让她在那腌臜之地受尽折辱,只为了布下一条线引沈屹拿到军饷。
  他本可以早日结束这一切,可他偏偏不肯,为什么?
  现在为了接近拏尔汗,他又一次利用了洛红月,他的未婚妻子,他把她推给一个北狄人,没有半分犹疑,利用到底。
  不,不该如此,不该这样,没有底线!
  柯鸣动摇了,他再也无法相信,沈承所作所为的一切,只是为了沈家,只是为了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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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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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黑下去之后, 柯鸣和沈屹换上巡逻士兵的衣服混入了王帐,柯钺等人守在外面接应。
  一入夜,除去最大的王帐, 周围几乎看不见人, 巡逻的人稀稀拉拉——所有的帐篷里都传出欢声笑语, 表面欢快的气氛中带着一丝压抑和凝重。
  “北狄人信奉今朝有酒今朝醉,是以大战在即,也不放弃寻欢作乐的机会。”柯鸣低声给沈屹指方向, “那边是关押奴隶的地方,还是有卫兵把守的,而且也不确定能不能找到, 公子,您还是……”他还是想劝沈屹回去, 倒不是害怕, 比起找到景帝, 他更担心的是沈屹的安危。
  沈屹打断道:“他不是普通犯人,北狄人既不好好相待, 那么必然多加折辱, 安生关在牢里是不可能的,咱们去马厩,苦役这些地方找。”
  柯鸣无法, 只得凭着记忆带他去寻, 他随沈承进出王帐几次,大体布局是知道的。
  两人绕了很久,把几个地方都找遍了, 终于来到了马厩附近, 正碰上两个侍女模样的人从里面出来, 一个对另一个说——
  “这马奴折腾咱们一天,总算是把衣服改好了,真是累死了。”
  “可不嘛?一个奴隶而已,脸又烧成那样,大汗给他穿的再华贵也不顶事……”
  侍女说着走远了,沈屹和柯鸣通晓北狄语言,相视一眼,都知道找对地方了。
  两人身形一动,闪进马厩查探。
  这个马厩里养的都是北狄贵族的骏马,中间辟出一大块空地,四周则是联排环绕的矮棚,棚子里除了马匹,便堆满草料,并无给人住的地方。
  找了许久都不见人影,他们不由着急。
  月亮渐渐升起来了,沈屹忽然瞧见草垛附近亮光一闪,仔细一看,是一件华贵袍服的一角,被随意的丢在地上。
  袍子旁边的草堆里,露出一只伤痕累累的脚,他顺着看上去,一个人趴在草里,蜷缩成一团。
  天气已经很冷了,袍子扔在脚边,他却不穿,身上衣衫残破的不成样子,仔细分辨才能看出一点大烨服制的样子,想必这就是景帝了。
  沈屹眸色一沉,对柯鸣道:“你去外面守着,有事预警。”
  柯鸣闪身出去,沈屹才走到景帝身边,看清他脸上伤疤后,单膝跪地,解下身上卫兵外袍,盖在景帝身上。
  许是衣服上残存的暖意,景帝醒了过来,朦胧中看见一个北狄卫兵,立时便把衣服撩了下去,用北狄话大声说:“不必多事。”
  沈屹略微迟疑,轻声唤道:“陛下……”
  这是纯正的大烨官话,景帝一震,支起身子看向沈屹,他能看出他是大烨人,但是他的眼神,又不像是个普通的探子,这个年轻人的眸子里有一种很复杂难言的意味。
  沈屹缓缓揭下了面上蒙布。
  月光大约是从云中挣扎出来,他的脸庞清晰起来,景帝震惊的认出了那双眼睛——沈唐,那是沈唐的眼睛,他永远忘不了,那个人用身体替他挡住箭雨,身上被血水浸透,他用最后的力气说:“陛下,快逃!臣护不住您了。”
  景帝猛地伸手抓住沈屹前襟,颤抖着仔细的分辨他面容,眼前这人明显还是青年,脸上没有风霜痕迹,而沈唐的眉心,常年紧蹙,眸子里是难以形容的忧虑……以及悲悯。
  他曾经不懂那种眼神,等到明白时,已经从最高处跌入烂泥,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但是这少年,如此像沈唐,仿佛他穿越岁月和时间,回到了他们曾经的少年时代。
  景帝心里有了答案,却仍旧忍不住确认:“你……你是沈唐的什么人?”
  沈屹垂眸:“是……家父。”
  景帝松了一口气,他笑了起来,随后又掩面啜泣。
  他是知道沈家灭门一事的,拏尔汗曾为此大宴三天三夜,而他在重伤带来的高热中神思模糊,只能一遍遍祈求上苍,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不配为君,千万报应都冲着他来,不要这样对待一个忠臣良将和他的家人。
  “陛下……”沈屹轻声道,“此地不便叙话,咱们先离开罢。”
  景帝敛了情绪,抬头道:“我走不了。”
  他从草丛里扯出一根臂腕粗的铁链,然后掀开衣襟给沈屹看,铁链的一头连着铁箍,牢牢锁在他腹上,周围的皮肤伤痕叠加,没有一块完整的。
  “这是生铸上的,凭你身手再厉害也打不开。”
  沈屹伸手一探,铁箍厚度约有一指,又贴着人身不便施为,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在链条上试了试,削铁如泥的匕首无法留下半点痕迹,想来是特制的寒铁。
  他只得道:“陛下再坚持一日,臣已经答应北狄,后日在额纳河谷接受投降,他们答应会将您放归大烨,那时必得先解开这刑具,臣会安排高手戒备保护,定会护您周全。”
  听他这样说,景帝愣了一下,随即全都明白了,不愧是沈唐之子,赤子之心便如其父。
  莫说沈唐是他害死的,任何一个将领都该权衡他和宣帝的分量再做决定,而不是一口答应下来,然后又亲自身涉险境救人。
  他眼神里流露出长辈一样的慈和,看着沈屹摇头轻声道:“你这是看了我的信才会来夜探敌营?”
  沈屹点头:“是,臣不能确定信件真假,也不能在此事上心存侥幸,必须亲自来看看才行。”
  景帝叹道:“你啊……你可想到,投降一事是陷阱,决不可信!……我本想等两军对峙之时,在阵前揭破此事,所以才会写下那封信,却没想到你竟会夜探敌营。”
  沈屹听闻此言,眼眸微微睁大,道:“阵前揭破,陛下您……”这是存了必死之心?
  “早已不是什么陛下了。”景帝摸了摸自己脸颊,苦笑道,“我如今这副模样,怎么有脸回到大烨去?倒不如拼了这条命,也算是为大烨最后做点什么。”
  他看沈屹还要说话,止住他道:“额纳河谷很危险,千万莫要前往,那片河谷表面上看着正常,但是底下却已被河水侵蚀,夏季常常有牲畜和人陷入其中,挣脱不得而死,往年不少马奴就是这样丢了性命,如今未到隆冬,谷地表面是冻住了,大军踏上去初时不会有变,但是受降仪式进行到一半时正是正午,冻土一旦融化,整个军队就会陷入下层的烂泥之中,之后就只能面临北狄人的围剿。”
  沈屹听的心惊,他料到北狄人必有诡诈,也安排了一支精锐在几里地外随时待命援助,但是即便如此,若被陷阱困住,仍会有不少士兵无谓殒命。
  他脸色凝重,道:“多谢陛下告知,臣回去后就跟部署商议应对,只是臣也必须救您出去……”他忽然想到什么,看向草垛边上那件闪着亮光的袍服,这是一套北狄人的服饰,绣着金线的外衫,里面是白色的窄袖。
  他忽然有了主意,低声道:“臣明白陛下为何不肯换上这件衣服,但是为了大军不受胁迫,还请您委屈一下,后日换上这身衣服,等听到天空中传来骨笛声时,脱下外袍展开手臂,臣有办法将您从北狄军中救出。”
  “……”
  景帝久久不言,沈屹又道:“臣的父亲曾经救过陛下,对吗?陛下想想,臣怎么能听任您放弃生命……”
  景帝凝眸看他片刻,终于点头,活着对他而言已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但是沈屹说对了一句话,为了大军不受胁迫,也为了沈唐,死在他儿子面前,终究是不好。
  耽搁了太久,沈屹不能再留,嘱咐两句出来,外面静悄悄的,连作乐声都小了,他唤了柯鸣几声不见应答,心下一沉,还未及动作,只觉得腰间抵上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只布满疤痕,握着匕首的手。
  沈屹心沉了沉,在这个节骨眼上……
  “……二叔。”
  身后静了一会儿,一个沙哑的声音道:“好,既然还肯唤我一声二叔,那就说说,你跟里面那个昏君说了什么?”沈承一边推着沈屹往前,一边恶狠狠的发问,柯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垂头丧气的跟上两人。
  走到了一个帐篷前,沈承用眼神示意柯鸣撩开帘子,推着沈屹进去。
  帐篷内空无一人,只点了一盏油灯,有点昏暗,沈屹环视一圈,坐到了一张小桌子一侧,抬手给自己到了一杯茶喝下。
  沈承看着他,不禁哼了一声,嗤道:“比半年前在京城,看着更有大将之风了,只可惜还是做着朝廷的走狗,毫无志向。”
  “……二叔这样说,是已经叛了大烨,投向北狄了?”
  “可笑。”
  沈承摘下面上布斤,露出狰狞的五官:“大烨?北狄?在你眼里非此即彼?你的眼界就只能看到这么多么?你以为大烨皇帝假惺惺的给沈家平反,再让你一举捣毁北狄人的老巢,就是为沈家报了仇吗?”
  沈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沈承,他隐约明白了些什么,为什么沈承不肯露面,为什么拿走一半军饷,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带着自己读书,习武,教给他道理的二叔了。
  沈承平复了一下情绪,他很多年没有愤怒的情绪,但就在看见沈屹单膝跪地,面对景帝的那一刹那,他的理智开始瓦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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