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缜道:“才刚刚到。”
韩秋月柔声道:“听闻魏王殿下才华横溢,诗书双绝。今日有幸同到诗书堂习文,可要好好向殿下讨教了。”
“不敢不敢。”苏玉缜客气着,被夸得眉开眼笑。娢嫣却暗自翻了个白眼,他?才华横溢?诗书双绝?真是睁眼说瞎话。
韩秋月又道:“听闻魏王殿下在兖州多年,想必知道兖州有双绝,一是太湖砚,二是玉竹毫,爹爹知我素来对寻常姑娘喜欢的衣裳珠宝不感兴趣,到尤其爱好诗书文墨,所以特意托人从兖州带来一份,皇子殿下不如到我那边坐,也请殿下赏鉴赏鉴?”
娢嫣望了一眼她满头的珠光宝气,心想,这可真是对首饰不感兴趣呢,说了半天,原来是想拉着苏玉缜到她身边坐。
正说着,只见一人又走了过来,冷笑道:“呦,这不是韩姑娘呢?刚出门不是还喊着头晕脑胀,怎么这会儿就好了,莫不是九皇子殿下是灵丹妙药?”
说话的是惠宁翁主,她轻蔑地扫了韩秋月一眼,看到苏玉缜,又是一脸娇羞,“殿下好。”
苏玉缜依旧笑眯眯,一脸人畜无害,“姑娘好。”
惠宁一双大眼含情脉脉地扫了他一下,羞涩道:“表哥怎么这样见外,叫我惠宁就好了。”
表哥?娢嫣瞠目结舌,说起来这惠宁确实算皇枝,不过跟苏玉缜早就八竿子打不着,只怕都出了五福了,不过皇帝念旧,给她父亲混了个爵位,如今竟拉起亲戚来了。
苏玉缜道:“哇,原来是惠宁表妹,失敬失敬。”
惠宁道:“殿下,我近日得了一件好东西,乃是前朝大才子卢明昭的手绘真迹,今儿到诗书堂,我也特意带来了,请魏王殿下到我这边来鉴赏一下可好?毕竟殿下你见多识广,才高八斗,除了殿下,恐怕没人看得懂,就辱没了这好东西了呢。”
娢嫣简直要笑掉大牙,他会看什么?你们一个个才子高人得捧,也不嫌寒碜。
苏玉缜到是大言不惭, “哈,还是惠宁表妹有见识,慧眼如炬,独识英才呀,不像某些人,白长了一双大眼睛,有眼无珠,还不如换上两个窟窿。”他说完,便扫了娢嫣一眼。
娢嫣假装没看见,惠宁见他这样说,顿时喜笑颜开,“那殿下请过这边来。”
而韩秋月登时变了脸,“惠宁,你干什么?殿下已经同意到我那里坐了,你来捣什么乱?”
韩秋月一着急,刚才伪装出来的几分才女风范顿时荡然无存,而惠宁也不让步,“什么时候答应你了?我没听见,殿下说我有见识,你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韩秋月冷笑道:“殿下不过是两句客套话,你到当个什么似的,真是可笑……”
眼看着两个高门秀女为了他就要大打出手,苏玉缜却就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一点没有劝解的意思,娢嫣则扭头想走,不想搅进他们的烂摊子里。
哪知刚一转身,突然就被苏玉缜拉住了衣袖,娢嫣一惊,趁着无人看见,一把甩开他的手,苏玉缜也不生气,笑道:“两位姑娘抱歉,我的位置已经定了,就坐在这边,至于那些好笔好纸好画,下次再看不迟。”
两人听见这话,双双停住争吵,只见苏玉缜确实已将自己笔墨放到了一个桌案上,就在娢嫣旁边。
韩秋月道:“殿下,这里偏僻,视野又不好,何不到我那边去……”
惠宁打断她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那边靠窗,天气又凉又吵,还是我那边好……”
娢嫣一听,忙一把抱起桌上的包袱,“殿下请自便,我到那边去了。”说完,转身走了。
韩秋月见此机会,一屁股坐到了娢嫣的位置上,“殿下既然不愿动,那我就坐过来,也是一样。”
惠宁比她慢了一步,真恨不得一屁股坐在她身上。娢嫣回头,只见苏玉缜半眯缝着眼瞧着她,神态是一副咬牙切齿。
娢嫣心中暗笑,另寻了一个桌案上课去了。
夫子进来后,开始长篇大论地讲述诗书礼仪,从策论散文说到诗词歌赋的历史。最终才进入今日的主题,填诗。
娢嫣强打起精神,好在诗书她前世是有底子的。毕竟在公主府里耳濡目染,她六个哥哥当中就出了两个探花,她想不好都不行。
好不容易挨到休息。娢嫣独自一人出来透透气。而苏玉缜被一众贵女围在中间,透气的机会也没有。谁叫他天生一副笑眼,转盼风流,仿佛对谁都有情似的。
娢嫣随便在园子里逛了一会儿,正想回去,忽然觉得身后有人声,一回头,只见那桃花树芳菲绚烂,而树下站着的,正是那比桃花还要迷人的苏玉缜。
娢嫣道:“你来干什么?”
苏玉缜笑道:“不干什么呀,就是过来瞧瞧你。”
娢嫣笑道:“我没什么可瞧的,你还是快回去吧,否则那些好姑娘,好表妹可要着急的。”
苏玉缜道:“还说呢,你刚才怎么回事,不仅不帮忙,还故意给那个不知道哪来的表妹让位子?”
娢嫣道:“是吗?我可不知道要帮什么忙,这么多美貌女子陪在身旁,皇子殿下恐怕高兴都来不及吧?”
苏玉缜“切”了一声,“我可不稀罕。只怪我天生英俊非凡,女人们看见我,都像苍蝇恶狗一样围上来。”
“哈,”娢嫣忍不住笑道:“苍蝇恶狗?殿下还真是才华横溢,想出这样超凡脱俗的比喻,难道殿下您是人中黄吗?”
“喂,”苏玉缜眯眼威胁,“小丫头,你不要太过分啊,再这样我走了不理你。”
“告辞不送。”
苏玉缜赌气不成,又自找台阶,“算了,你对我不仁,我不能对你不义。谁叫你是病秧子的人,我得好好照顾你。”
病秧子?娢嫣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谁,啼笑皆非,“你是说四公子?”
“对呀,”苏玉缜眨眨眼,“他是我朋友,所以咱们是一家人。”
娢嫣顿时想到,苏玉缜当日夜闯霍王府,明明躲藏在自己房里,可是后来就不见了,肯定是被霍凌肃救走了。
可见二人果然交情不一般,赵妈妈是玉府的下人,苏玉缜故意接近她,一定是为了霍凌肃,他如果是霍凌肃的朋友,想来对自己也不会有恶意。
娢嫣这样想着,面色便柔和了下来,苏玉缜看在眼里,不快地撇撇嘴,“果然还是你家主子管用,怎么样,这回不觉得我是坏人了,肯跟我说话了?”
娢嫣道:“我不是一直在和你说话么?多谢殿下的美意了,不过我来舞苑是习舞的,并不需要特殊照顾,还请殿下一视同仁,别被人说闲话的好。”
“非也,”苏玉缜道:“俗话说,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何况舞苑这种全是女人的地方?我可不能让病秧子的人受欺负,你知道,就你家那位三姑娘就不好惹。”
他话虽说的不正经,娢嫣到有些感念他了,“放心吧,我不去招惹她,她也不会来为难我。”
苏玉缜不以为然,停了一下,又道:“我真是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一个泰州的丫鬟,怎么可能会跳盘舞?”
娢嫣道:“喂,别忘了咱们说好的,井水不犯河水,我不拆穿你,你别来管我的事儿。”
苏玉缜“哈”了一声,娢嫣道:“时辰差不多了,我回去了,九皇子殿下。”说完,她提着裙摆转身而去。
苏玉缜望着她的背影,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这个丫头,还真是蛮有趣的。
第46章
午休过后,苏玉缜见娢嫣身旁无人,又趁机捧着笔墨挤了过来。看得韩秋月一脸嫉妒,娢嫣皱皱眉,“你又过来干嘛?”
“好奇啊,”苏玉缜摸摸下巴,“我就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娢嫣不想搭理她,低头写字。正此时,忽见一人风风火火走了过来,仿佛骄阳烈焰一般,“苏玉缜,你这么跑这儿来的?”
不用说,在国子监里,敢直呼九皇子大名的,也就只有昭阳公主了。
苏玉缜板起脸 ,正色道:“喂喂喂,怎么说我也是你哥,哪有这么直呼大名的?”
“哈,”昭阳一脸不屑,“算了吧,就比我早出来半个时辰而已,若不是本公主当年让着你,现在我才是你姐姐。”
苏玉缜无语,面对昭阳的气焰,只能赌气地趴在桌子上,昭阳在他对面坐下,扫了一眼娢嫣,扭头看向苏玉缜,“你们俩原来认识?”
苏玉缜忙不迭地摇头。昭阳道:“少装了,我听说,她能来舞苑,还多亏你这位皇子的帮忙呢。”
苏玉缜道:“那还不是看在她主子的份儿上?她是霍老四的丫头。”
昭阳道:“那就好,免得你看见漂亮姑娘,就跟猫儿见了腥似的。”
苏玉缜俊目一瞪,“昭阳,有这么说你亲哥的么?”他用眼睛瞟了一眼惠宁、韩秋月、明月几个女子,“你哥还是很有定力的好吗?”
昭阳翻翻眼睛,“因为她们都不漂亮啊。”
娢嫣看着两人,忍不住有点想笑。
第二日,贵女们照例回到舞苑之中学习。再过四天,便是会舞评比的日子。所谓会舞评比,就是由秋雨夫人亲自组织一场考试,在舞苑所有的学子之中,选出七人,再进行培训,等到中秋之日为圣上与太后献舞。
贵女们当然都希望自己能被选中,所以这些日子来愈发勤学苦练,有的则想方设法讨好舞苑中的女师,希望她们能给自己多些照顾。第一场评比,是随机分配,两人一组,二选其一。一天过后,剩下的人便只有一半了。
舞苑中舞艺出众的人就那么几个,所以众人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和她们分到一组。
直到当日下午,韩络前来公布了会舞评比的分组结果,娢嫣听到自己的对手时,大松了口气,与她一组的正是郝思思。
郝思思的舞艺她清楚得很,不过是中人之资,与王云汐等不可同日而语。假如她真的与王云汐一组,恐怕还真是凶多吉少了。
而因为娢嫣一直有意藏拙,所以郝思思不知道她的本事,自然不会把娢嫣放在眼里,她走到娢嫣面前,挑衅道:“真是可惜,本来我还想利用这次机会,好好比试比试,想不到对手竟是你,真是无趣。”
娢嫣只是淡淡道:“是么,那咱们就比一比看。”
她的嘴角似笑非笑,眼神中那种轻蔑的光芒,竟让郝思思生出一丝怯意。
虽然对手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娢嫣也不敢掉以轻心。会舞在即,她不能出一点差错。所以她整日苦思冥想,想希望给秋雨夫人一个别样的惊喜。
接连几日,娢嫣都没有回霍王府去,而是悄悄在舞苑里练习。经过这些日子,娢嫣已经熟悉了如今这具身子,虽然比不上前世柔软,但使用得当,还是能展现出别样的魅力来。
一日她正练的入神,忽听得舞苑里传来“啊”的一声大叫,紧接着一个女声道:“是谁?谁竟然这样恶毒,要害死我吗?”
众女们闻声纷纷走了出来,舞苑的女史也上了楼,只见郝思思披散着头发地坐在屋里,手指地上,“谁……谁想要害我?”
女史低头,只见一只白猫躺在地上,两眼翻白,口吐白沫,不断抽搐,
这白猫是附近的野猫,经常出入舞苑。因长得讨喜,舞苑的女子们都很喜欢她,时常给它一些吃食。想不到突然死在了郝思思的屋里,众人心中均有些难过,只见女史韩络排开众人走了进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女史忙向她行礼,道:“不知道,是思思姑娘突然大叫,我们刚进来,就看到这样了……”
韩络低头,便看见了地上已经死透了的白猫,她先是看了一眼郝思思,又对那小丫鬟道:“到底什么事,你细细说来,不得隐瞒。”
“是。”小蝶怯怯地道:“今日下课回来,我家姑娘说觉得喉咙干热难受,我便去膳房做了些燕窝甜汤,煮好后端进来服侍姑娘服用,不巧那白猫正闯了进来,见姑娘端着吃食,嗷嗷直叫,想是它闻到了燕窝的甜味,所以馋了。姑娘一时发了善心,就赏了它一口,哪知……哪知那猫儿突然口吐白沫,就给毒死了……”
小蝶说到最后,吓得哭了出来。众女们听完,一时也是人心惶惶,心想舞苑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儿?郝思思到底得罪了谁,竟然要毒死她?
韩络也甚是震惊,但她毕竟管理舞苑多年,还沉得住气, “去把桌上的燕窝汤给我拿来。”
小蝶端起燕窝汤,送到了韩络手里,韩络转身吩咐一女史道:“拿出去,找个大夫验验,是不是有毒。”
女史拿着东西退下,韩络又道:“思思姑娘,这燕窝所用的器皿餐具,都是你平时所用的吗?”
小蝶道:“都是我家姑娘平日里自用,绝不敢与旁人混的。”
韩络道:“东西也是你亲手煮的吗?”
小蝶点头,“是,姑娘的东西,我从不假手于人。”
韩络道:“你再好好想想,到厨房里的时候,这碗甜汤是不是一直没有离开你的视线,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小蝶努力想着,摇了摇头。韩络见没有线索,争觉失望,忽听小蝶大声道:“呀,我想起来了,我去厨房的时候,她也在那呢!”
她伸手指向了娢嫣,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看向了她,娢嫣的面色依旧十分平静。韩络道:“凝霜姑娘,你到厨房去做什么?”
娢嫣道:“我是去找张大娘的,托他帮我买一些薄荷。”
“薄荷?”这里大多数人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处,娢嫣点头道:“正是。”
女史们一时都怀疑起她来,人人都知道,两日后的评比,娢嫣和郝思思分到了一组,如果郝思思真遭了什么不测,娢嫣岂不是不战而胜?
她既有杀人动机,又好巧不巧地出现在厨房,不会只是巧合这么简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