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望着她可怜兮兮地样子,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欺负我心软是不是?行了行了,起来吧,别跪在那里碍眼。”
春樱这才松了口气,起身站在一旁,昭阳又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
哎呀,难看死了。
正烦着,忽见门口走进来一人,“你要梳桃花髻吗?我帮你。”
昭阳抬头,只见来人身量奇高,一头青丝黑如檀木,落落垂下。五官说不上哪里美,偏偏有种说不出的动人气韵,夺人眼目。
来人正是换了身子的娢嫣。
昭阳斜睨了她一眼,“你?”
“对呀。”
昭阳冷笑道:“不是什么样的奴才都能给本宫梳头的,你想巴结,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本事。”
娢嫣无语,这桃花髻本来就是她发明的,曾经帮昭阳梳过一次,她就爱不释手。所以见她发火,才想进来哄她。但自己如今的身份……确实是有巴结之嫌。
娢嫣既没生气,也没退怯,只是大大方方走到她旁边,“公主容貌大气,却因为总是发火,显得五官不够柔和,梳桃花髻,配一套桃花瓣挑芯流苏,增添几分温柔,必定好看。”
春樱听完这段话,顿时呆了,这人真是胆大包天,京城谁不知道昭阳公主脾气不好,她竟敢这么说她,不是讨打么?
谁知道昭阳并没生气,反而“噗嗤”笑了,这话那个人也对自己说过,她望了望镜子,真的是总发火吗?明明没有啊……
娢嫣说完,已拿起梳子,为她梳了起来。其实娢嫣从前也从未给人梳过头,她身份高贵,这种事自然有丫头来做。只是唯独会摆弄昭阳的头发,这也是她们小姐妹之间的深闺乐趣。
果然,没一会儿,一个简单大方,又极适合她的桃花髻就梳好了。昭阳照了照镜子,顿时大喜,“你的手艺真好!”
娢嫣看着她娇憨的样子,也展颜一笑。昭阳吩咐春樱为她戴上头饰,得意地晃了一下,“这个好看,就是要这个。到底是奴才出身,梳头的手艺就是比旁人强。”
娢嫣顿时无语,昭阳说这话时丝毫没有恶意。她前世身份高贵,心中无自卑,所以也就不会计较。可换了别的女子,心中岂不会记恨她?
“是是是,”娢嫣道:“我是卑贱的奴才,你是高贵的公主。”
昭阳哪听出她话里的不悦,“倒也不必这样说,既然你有本事考上玲珑舞苑,咱们就不讲这个。”
她确实是奴才,她也确实是个公主么。
娢嫣道:“行,那我走了,这回头发也梳好了,别再发火骂人了。”
昭阳撇撇嘴,“要不是她们笨,你当我愿意发火么?”
娢嫣正欲出门,忽地发现门口不远处还站着一人,正抬头望着她们,赫然竟是王云汐。
娢嫣与她擦肩而过,却没有理她。王云汐忽然道:“往日我真是小瞧了你,找不到你竟有这等好本事,刚来第一天,就巴结上了昭阳公主。”
娢嫣冷冷道:“我去巴结谁,用不着小王妃来管,王妃别忘了,这里是舞苑,不是你说了算的地方。还是……”娢嫣轻蔑一笑,“小王妃想去巴结公主,却巴结不上呢?”
“你……”王云汐气得满脸通红,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把这个蠢丫头带到京城来。可她做梦也想不到看似粗蠢的春花,竟成为她最大的敌人。
午膳过后,众女子便回到厅中继续学习舞蹈技艺,只是授课的不再是秋雨夫人,而是一位名叫韩络的年轻姑娘。她出身梨园,舞艺非凡,备受秋雨夫人青睐,特意拔擢她到玲珑舞苑中来。她是秋雨夫人的高徒,性子便也和她有些相似,都一般的不苟言笑。
舞艺过后,便是诗书。这一块虽然是娢嫣的弱项,但因为家学渊源,也不知比旁人好上多少。这是娢嫣的天然优势,别人强求不来,毕竟将来舞苑结业,诗书琴画可都算一门呢。
一日课程结束,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娇娇滴滴的贵女们都有些不习惯。按照惯例,学员们也是要住在舞苑中的,可这些贵女们事情多,今日这样,明日这样,一会嫌弃床铺不好,一会儿嫌弃房间太小。有些又是惹不得的,譬如昭阳公主,所以学苑也准许她们回府。
若是让娢嫣选,她自然是宁愿住在舞苑里,免得来回胃疼,可是霍凌肃不让,她只好收拾了下,等待霍王府的马车来接她。
可惜左等右等,竟然没来!娢嫣饿的肚子都咕咕叫,心中暗骂,这个霍凌肃,总是变着法的耍她玩。
娢嫣便只好在舞苑睡下。而且充分发挥了她的最大优点,扔到哪里,她都能生长得很好
第二日一早,娢嫣洗漱完毕,下了楼,只见姑娘们已经三三两两进了大厅。王云汐竟也一早来了,只是一转眼又不见了。
王云汐走到昭阳门前,昭阳公主起来晚了,还正在房内梳妆,在舞苑里,她彻头彻尾是个“不良生”,可因为身份实在特殊,又很会讨好秋雨夫人,其他人只好随她去了,
昭阳抬眼一看,见是王云汐,淡淡道:“小王妃今儿怎么有功夫来瞧我?”
王云汐柔和一笑,走进屋中,“我来京时日不久,不知公主身份,昨日才造成了一些不愉快,今日特来向公主解释清楚,免得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误会,说来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昭阳弯了下嘴角,“小王妃到不必这么客气,何况我向来是有事说事,何曾跟你打了?更谈不上什么相识。”
王云汐面不改色,“怪得京城里人人都说公主性子直爽,果然不假。”
昭阳冷笑道:“性子直爽?只怕是说我飞扬跋扈,蛮横无理吧?”
王云汐笑道:“公主乃天之骄女,又何必理会这些小人之言,想必她们都是在嫉妒公主,心怀不忿而已。”
昭阳轻哼一声。王云汐对身后的丝竹使了一个眼色,丝竹捧着一个小盒子,送到王云汐身前,王云汐道:“我来自泰州,虽是山野鄙薄之地,却物产丰饶,盛产香料丝绸,这两瓶花露是我从泰州带过来的,本是进贡之物。我泰州当地有位奇人,极善调香,可将不同香露按照比例混合蒸馏,香气悠远弥长,且会随着温度时节而变化,说来也是个奇物。”
昭阳听她说的好奇,忍不住扭头望去。王云汐心中一喜,将盒子打开,里边放着两个小小的水晶瓶,瓶口封着檀木塞,缠着红粉丝缎,十分精致
王云汐命丝竹取下木塞,“公主可喜欢?”
霎时间,那丝丝缕缕的香气传入鼻端,清幽高远,亦幻亦真,令人心神具醉。
昭阳虽不擅调香,可她见过的奇物无数,可这香气清新别致,的确是从未见过。
王云汐笑道:“云汐就把这两瓶香露送给公主,权当咱们见面之礼。”
昭阳忽地挑眉,望了一眼面前的花露,“那本宫就不客气了,多谢小王妃。”
王云汐见她收下,嘴角不禁勾起一丝笑容,“公主若不嫌弃此物粗鄙,便回去用用试试。喜欢什么样的香调,尽可告知于我,我再托人从泰州带来。”
昭阳公主道:“小王妃太客气了,本宫对香气并无研究,自然也不会如何挑剔,不必如此麻烦。”
“不麻烦,”王云汐嫣然一笑,甚是亲切,“公主若下懿旨让他们调香,那才是他们的福分呢。”
“是么,”昭阳轻描淡写地挑了一下眼眉,再没说什么,王云汐则适时地起身道:“那云汐先告辞了,不耽误公主梳妆。”
昭阳点了点头,“小王妃慢走。”
待王云汐走远,春樱为昭阳理着颈间的碎发,“这个小王妃到是挺识时务的,昨儿得罪了公主,今日特意来赔罪示好呢。算她聪明,知道咱们公主惹不得。”
昭阳听道:“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些奉承话了?不过这个王云汐到真是不简单,受了我的轻辱,还能如此沉得住气,今日还来给我送礼。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是要以德报怨,让天下人看呢。”
春樱似懂非懂,不知道主子在说什么。可是她只信一个理,跟着自家主子,肯定是不会挨欺负。
作者有话要说:
才想起来这里还有个坑没填呢……不知道还有没有亲在追,填坑填坑了!
第43章
昭阳梳妆完毕,也来到厅中,正巧碰到娢嫣。娢嫣对她一笑,昭阳突然顿住了脚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公主看什么呢?”娢嫣问道。
昭阳瞧了半晌,突然道:“你的口脂在哪买的?颜色这么好看?”
娢嫣下意识想摸摸自己的嘴,昭阳果然还是一样,对她的衣裳、首饰、妆粉、发型倍加留心。娢嫣道:“我自己调的,送你试试?”
昭阳很想要,有优点不好意,“我涂的话,会不会淡了点?”
“不会。”
娢嫣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圆雕花檀木盒,乃是她昨日刚调的口脂。昭阳想了想,伸手接了过来。
昭阳打开口脂,忍不住上嘴试了一下,扭头看娢嫣,“怎么样?”
这口脂鲜艳,到很抬昭阳的气色,娢嫣便道:“好看,送你吧。”
“那谢啦!”昭阳心里一喜,她收起口脂,又抬头道:“你这么随随便便送我东西,让你家姑娘看见,又要说你有意巴结我了。”
娢嫣听她突然这样说,想必昨儿王云汐发酸说自己的话都被她知道了,一抬头,只见王云汐不知道何时过来的,就站在旁边,听了昭阳的话,脸色十分难看。
昭阳却好像没看见她一样,对娢嫣道:“可惜她只会说别人,自己也不过如此,诺,这不是一大早就巴巴给我送东西来了?”
说完,昭阳怀里拿出一个小小水晶瓶,正是王云汐送她的香料,举在半空,“昨日才说不认识我这个闲杂人等,今天却又送什么泰州‘特产’,可惜皇宫里的东西用不完,我几时能轮到这个?”
贵女们一下就明白了,这王云汐说娢嫣巴结公主,其实是自己嫉妒,暗地里也不停像公主示好呢。不过这里昨日人人看到昭阳公主昨日是如何羞辱她的毫不留情面,今天她却还巴巴得给人送东西,面上不禁都露出鄙夷之色。
昭阳说完,不理会众人的目光,一把将水晶瓶扔到娢嫣手里,“送你了,回报你送我口脂。咱们谁也不欠谁,这下谈不上巴结了吧。”
娢嫣心觉含笑,又莫名爽快,她伸手接过瓶子,“那多谢公主了。”
昭阳公主昂着头,从王云汐身旁走过,突然道:“告诉你,这舞苑里的事儿,没什么逃得过我的眼,我对你没兴趣,以后少跟我玩这样的猫腻。” 说完,便抬腿而去,只留王云汐在原地。
王云汐紧紧握着拳头,指甲恨不得要掐进手心里。昭阳,看你能得意多久,早晚有一天让你死在我手里。
娢嫣在舞苑里待了三天,除了苦练舞蹈之外,日子过得风平浪静。按照往年,再过半个月便会确定中秋献舞的人选,所以她一定要在此之前博得秋雨夫人的青睐。
贵女们都很喜欢娢嫣,到是昭阳时常找她说说话。自从娢嫣死后,还从没有人跟她这般投缘呢。
而娢嫣也故意亲近昭阳,想从她身上再了解一点玉家的事情,想到自己我这样有目的的接近她,心里略微有些过意不去。
不过她也明白,就算昭阳知道,也会竭尽全力帮自己的,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
直到第四天傍晚,忽然听到女史来报,有人来舞苑中来寻娢嫣。
娢嫣穿好衣裳,出了门,便看见卢三娘。娢嫣看见她,以为是霍凌肃来接自己回去,心里也有些欢喜,毕竟这么多天,娢嫣还是很惦念他的。
却见三娘脸上满是焦急之色,一见了娢嫣,道:“总算找着你了,快跟我回去吧。”
娢嫣道:“怎么了三娘,出什么事了吗?”
三娘眼圈有些发红,“是……是四爷。”
“四爷怎么了?”娢嫣心里一紧,三娘悲叹道:“四爷他病得厉害,已经几日没有起来床了,他不让我告诉你,可我想着,除了你,谁还能照顾他呢?忆柳和惜荷,连他的屋子都进不了的……”
娢嫣知道霍凌肃讨厌身旁有人,确实只独独允许她进房的。听了三娘的话,亦是焦急不堪,慌忙换了衣服,随三娘回府去了。
娢嫣回到肃峰苑,空气里果然弥散着一股浓烈的药味。娢嫣道:“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这病怎么说起来就起来了?”
卢三娘道:“谁知道呢?老天也真是无眼,四爷这样好的人,偏偏得上这样的怪病……”
“府里其他人可知,告知老王妃了?”
娢嫣猜测霍凌肃的病可能与周王妃有关,所以这次病重,不想透露,三娘摇了摇头,道:“还没呢,要不要……”
“不必了,”娢嫣连忙阻拦,“四爷的事情不喜欢别人插手,何况王妃年事已高,知道了还要跟着悬心。”
卢三娘便点了点头,娢嫣道:“三娘去休息吧,这里我来伺候就是。”
三娘转身出去,娢嫣进了屋,里面垂着重重帘幕,一片昏暗。到处都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娢嫣走到床边,只见霍凌肃半卧在床上,俊秀的脸一片苍白。
“四爷?”娢嫣轻唤,霍凌肃似乎没有听见,依旧闭着眼睛。他的睫毛不住颤抖着,手指用力地抓着床沿,指节已然有些发白。
娢嫣心疼不已,她起身去到了一杯温水,坐到床边,扶起霍凌肃,想喂他喝下。霍凌肃却突然大声咳嗽起来,震得身体不住痉挛。
娢嫣连忙放下水杯,轻轻拍着霍凌肃的脊背,好一会儿,他终于平静了下来,只是整个身体已经虚脱,出了一层汗水。
“四爷病得这样重,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霍凌肃轻阖眼眸,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娢嫣叹了口气,心想他素来孤傲,如今这样子,岂能愿意让别人看到。
娢嫣打开随身携带的香包,里边放着前些日子刚买的薄荷叶,混合了汤药喂给霍凌肃。他病中无力,药汁到有一半从嘴角滑了出来,娢嫣为他擦去。